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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漢之莊稼漢 - 第1137章 漢吳之別字體大小: A+
     

    日頭偏西,馬匹放完風之後,虎騎軍這纔開始響起回營的號角。

    考慮到吳國過來的見習騎卒,可能會有些人生地不熟或者水土不服。

    所以虎騎軍還特意劃出一個單獨的營地,讓他們住宿在一起,相互之間, 也好有個照應。

    在所有人都回到營地後,有人直接走向營地的帥帳:

    “稟將軍,朱熊求見!”

    “進來。”

    朱熊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郎君,眉宇之間,有着少年特有的衝勁——或者叫初生牛犢不怕虎。

    “見過將軍……”

    正捧着書冊看得入迷的朱據頭也沒擡,僅僅是嗯了一聲, 然後問道:

    “何事?”

    看到朱據這副模樣, 朱熊終於忍不住地提高了聲音:“大人!”

    朱熊是朱據的大兒子,在這個沒有外人的營帳裡,他不再自欺欺人地掩飾這個關係。

    朱據這才擡起頭來,看向朱熊,眉頭微微一皺:“什麼事?”

    看到朱據威嚴的目光,朱熊下意識地就是有些一怵,但一想這些日子以來的遭遇,他又鼓足了勇氣:

    “大人,孩兒有些話,不吐不快。”

    朱據似是早就料到了的樣子:“是關於軍中訓練之事?”

    “正是!”話已說出口,朱熊橫下一條心, “大人難道不覺得,我們現在的訓練有問題嗎?”

    “什麼問題?”

    “那些漢人,根本就不是真心教我們騎軍之術!”

    朱熊大聲道:“他們根本就是把我們當成馬伕!”

    “閉嘴!”朱據喝道,“你見過軍中哪個馬伕需要天天操練?”

    “大人, 你也知道我們需要天天操練, 那可是軍卒纔要做的事情,漢人不但把我們當成馬伕, 還把我們當成了軍卒!”

    “我們可不是過來當軍卒的, 我們是過來學如何率領騎軍陷陣殺敵的!”

    作爲吳郡大族子弟, 大人是左將軍,嫡母又是公主,朱熊豈會自賤身份,與軍中那些普通軍卒相提並論?

    他嚮往的,是周都督(即周瑜)那般人物,羽扇綸巾,雅量高致,談笑間,強敵彈指而滅。

    “但在這裡,你們連普通軍卒都比不過!”

    朱據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自己兒子的話,“不要說虎騎軍,就是放到南北軍,你們同樣也比不過人家!”

    南北軍與虎騎軍同爲長安最重要的拱衛力量,且又同爲騎軍,朱據以特使的身份,有好幾次也進出過南北軍的軍營。

    他自是知道漢國騎軍的強大,已經遠遠超過吳國君臣的想像。

    也正是因爲如此, 所以他纔對兒子這種好高騖遠的想法有些生氣。

    “想要領兵破敵,須先要知曉軍中諸事, 你們來到這裡這麼久了, 可知一匹馬一日需食多少草料豆料?”

    “可知鐵甲騎卒所用長戟有多長?可知甲騎馬鎧一共有多重?可知鐵騎衝鋒時兩馬之間間隔多少?”

    “可知鐵甲騎卒一人一馬在一個月需要消耗多少錢糧?”

    “若是讓你們領軍隨軍而行,需要準備多少糧草?行軍途中,如何讓戰馬保持體力?”

    “讓伱們當馬伕,當軍卒,就是讓你們知道鐵甲騎軍軍中最基本的學問,你們若是連這些都不知道,談何領軍?”

    朱據越說越是生氣,最後竟把書冊直接扔在案几上,站起來來回走了幾步。

    孫權作爲吳國的開國皇帝,在識人方面,還是有幾分眼光的。

    朱據被他稱爲文武皆備,可繼呂蒙之後。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真正與呂蒙相比,但本事肯定不會太差。

    來到漢國這麼久,幾個月來,幾乎天天都呆在漢軍的營寨裡。

    所以他可以肯定,在騎軍方面,漢國對自己,並沒有絲毫藏私。

    不但沒有藏私,而且漢國還主動提出,願意出借鐵甲騎軍的具裝與兵器。

    如此一來,可以讓大吳以最快的速度,建起屬於自己的騎軍。

    漢國這等態度,簡直可以說得上是對大吳掏心掏肺。

    但越是這樣,朱據就越是感覺到有些不安。

    如果漢國僅僅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滅掉魏國,那自然沒什麼好說。

    但滅掉魏國以後呢?

    漢國與大吳之間,終究還是要分出勝負的。

    現在漢國如此不遺餘力幫助大吳,難道他們就真的一點也不擔心以後?

    諸葛亮智絕天下,馮明文深謀遠慮,要說他們想不到這一層,朱據肯定是不信的。

    他更相信,漢國肯定還是留了後手。

    亦或者,漢國非常自信,大吳就算是學到了他們的騎兵之法,仍然是比不過他們。

    正是因爲這種不安,讓朱據有些焦慮——同時這也是大吳皇帝的焦慮:

    不能再任由漢國這樣下去了。

    但這些年來魏國的節節敗退,足以表明,他們根本無法阻止漢國。

    三國鼎立,按理來說,大吳想要阻止漢國,當與魏國聯盟。

    關鍵是……如果吳魏聯盟,大吳想要對漢國形成威脅,那就只有攻打永安。

    朱據是從荊州經永安入蜀的,在見識到漢國兵將之銳,永安之險後,他非常明白一件事情:

    大吳現在根本沒有能力攻破永安這個天險,只會徒增將士傷亡,白白落得與漢國交惡的局面。

    而且就算魏吳聯盟,魏國敢不敢撤走南邊的兵力,全心全意去對付漢國,還是一個問題。

    到時候背漢聯魏,反而會讓大吳背上包袱,再沒有藉口北上,自困於江南。

    聯魏走不通,又不想自困於江南,同時還要儘可能地削弱漢國日後的相對優勢。

    眼下唯一的辦法,那就是參與到滅魏這件事之中。

    最好是把當初約定中分天下時劃分給大吳的州地,全部拿到手中。

    如此一來,大吳在滅魏之後,纔不會在與漢國相爭中落於下風。

    魏國精於騎,大吳擅於舟。

    想要打破這個平衡,北上吞併江淮乃至中原,大吳就必然要有自己的騎軍。

    不然江淮中原皆平地,魏賊精騎可以隨意縱橫,來去如風,切斷各地之間的聯繫。

    而大吳呢?

    若是沒有騎兵,即便是能攻下城池,也未必能守得住,就算是能守住,十有八九也是坐守孤城。

    談何逐鹿中原,進而一統天下?

    “你們根本就不知道,鐵甲騎軍對於大吳來說,意味着什麼!”

    朱據停下腳步,有些惱怒地看着自己的兒子:

    “陛下派你們過來,是爲了組建大吳的騎軍,不單單是爲了讓你們只知如何一味地衝鋒陷陣!”

    “除了要知道如何運用這些騎軍,還要你們知道如何維護這些騎軍。”

    “待大吳真有了自己的騎軍,總不能再派一批人過來學習如何給你們當馬伕吧!”

    鐵甲騎軍乃國之重器,這句話說得沒有一點錯。

    雖然它看起來是僅有三千鐵騎,但實際到了戰場上,它還要有精騎輔翼配合。

    可以說,學會了鐵甲騎軍的戰法,同時也學會了如何運用精騎。

    想到這裡,朱據大是恨鐵不成鋼,他冷冷地說道:

    “若是你們受不了這個苦,那就與我早早說明,我也好儘快稟報陛下,請陛下再派一批人過來,也免得誤了陛下的大事。”

    朱熊沒有想到,自己的大人在這個事情上竟是如此大的反應。

    他囁嚅了一下,終是不敢再說話。

    相比於正在尋求突破困局的吳國,季漢又是另一番氣象。

    延熙元年十月長安大封賞之後,長安作爲大漢的京都,開始正式走向正軌。

    錦城、漢中兩地的中央官署,不斷地遷往長安。

    就連南鄉的大漢聯合儲備局、皇家學院,也一併遷移。

    特別是皇家學院,正式代替以往的太學,成爲季漢的最高學府。

    時以馮中都護爲山長,蜀地的著名學者杜瓊、精通經學的許慈、通曉左氏《春秋》的來敏、專於“三史”的孟光等當世名士,皆是學院教授。

    同時皇家學院又另設講武堂,以軍中宿將教軍中之事。

    一時間,季漢文武皆盛。

    感於漢室三興有望,有人上奏天子,建議大赦天下罪犯,以示天子之仁。

    “主君,尚書令蔣公有事求見。”

    下人拿着一張拜帖,送到了馮都護的手上。

    蔣公琰?

    看看天色,已經是到了下值的時候,不過這個時候他不回自家府上,卻來拜訪,是爲何?

    馮都護收起拜帖,看了一眼正在可以跑馬的大型練武場。

    那邊有正在練武的四個小屁孩。

    雙雙自然是最輕鬆的,拿着專爲她打造的小型大刀,耍得有模有樣。

    阿蟲有些吃力,常常出現卡頓,總是要想一下才能記起下一步動作。

    阿順年紀最小,仍是老樣子,中規中矩,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至於諸葛瞻,只能是站在角落裡扎馬步打基礎。

    憋紅了臉,身子搖搖晃晃,雙腿可見地不斷顫抖。

    他總算是明白了,爲什麼自己明明比那兩姊弟大那麼多,仍是被他們按在地上打。

    關將軍上了練武場,那就是鐵面無私,幾萬精兵都能練得出來,區區幾個孩子,那就更不在話下。

    阿蟲已經被鞭子抽了好幾次了,看得諸葛瞻心驚肉跳,

    已經有寒意的天氣,累得滿頭是汗,雖然感覺腰和腿已經痛得不斷抽搐,但他仍咬着牙,不敢有一絲的放鬆。

    馮府的教學,一天學文一天學武,諸葛瞻現在就盼着明日早些到來。

    除了能顯示一下自己的優勢,同時也能和阿蟲一樣,順便嘲諷一下那個野蠻丫頭。

    馮都護走向正在督促的關將軍,跟她說了一聲,結束了旁觀,向着前庭走去。

    “蔣公,今日怎麼會屈尊過來?”

    馮都護邁入客廳,對着蔣琬笑道,“若是有事,直接派人過來說一聲,無論是官署還是府上,我都可以過去,何勞蔣公親自上門?”

    蔣琬先對着馮都護行了一禮:

    “琬,拜見中都護。”

    “蔣公快快請坐,你比我年長許多,我可不敢受你這個禮。”

    “不然,琬此番前來,乃是爲了公事,中都護位高於琬,權重於琬,琬見中都護,若是不行拜禮,則朝廷禮儀何在?”

    “好吧。”馮都護有些無奈地一笑,不與對方在這方面糾纏,“那不知蔣公此番到來,是爲了什麼公事?”

    蔣琬跟着坐下來,回答道:

    “琬這次過來,正是爲了大赦之事。”

    他看向馮都護,“不知中都護對此事有何看法?”

    “看法?”

    馮都護有些詫異看向蔣琬,這個事情,也值得你親自上門一趟?

    按他以前的性子,說不得就要說一句“我能有什麼看法”。

    但現在不一樣了,畢竟關係到朝議,他的一言一行,說不定都有人揣摩,所以他自不會輕易表態。

    最重要的是,右夫人不在身邊,沒辦法當場給他一個建議。

    馮都護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這個事啊,說句讓蔣公見笑的話,我一時倒還真沒有什麼看法。”

    “因爲這兩日,軍中事務有些繁瑣,吳國派過的人,似乎對虎騎軍的教習方法有些意見。”

    “畢竟事關漢吳兩國的關係,一個不慎,就有可能讓兩國相互猜疑,不利同心討賊。”

    “所以這兩日只顧處理此事,倒是沒有忽略了大赦之議,還請蔣公見諒。”

    蔣琬表示理解:“中都護都督內外軍事,事務繁忙,也是情有可原。”

    說完這一句,他又有些斟酌地說道,“以琬之見,這大赦有大赦的好處,可以補充大漢人丁。”

    “當然,不赦也有不赦的好處,可以表明大漢嚴法不變,讓百姓不敢輕易犯法。”

    馮都護聽了蔣琬的話,點頭道:“蔣公所言甚是。”

    然後把問題反拋回去:“那蔣公是支持大赦,還是反對大赦?”

    蔣琬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下:

    “先帝入蜀時,丞相立嚴法治蜀,時人多怨,翼侯亦勸丞相,丞相以‘蜀土人士,專權自恣,君臣之道,漸以陵替’拒之。”

    “依琬看來,非蜀土如此,天下世家亦如此。丞相既據蜀而克北,終讓天子還於舊都,正是說明治理得法,琬自認不如丞相,故不敢輕易丞相之制。”

    對於蔣琬這番話,馮都護不禁點頭,表示贊同。

    戰爭時期,從來只有用嚴法以促高效,儘可能地整合資源。

    休養生息,寬法薄賦,那是統一以後,和平安定時期才應該做的事情。

    看到馮都護點頭,蔣琬覺得自己已經探明瞭對方的看法。

    畢竟馮都護與丞相關係匪淺。

    丞相以嚴法治國,馮都護既承丞相之志,自然不可能輕易改變丞相留下的制度。

    更重要的是,大漢的罪犯,只要不是死罪,基本都是送到某處進行勞動改造,以贖其罪。

    這些勞動改造的地方,有不少就是與興漢會有關。

    馮都護嘴裡說是沒有看法,說不定心裡是不願意大赦的。

    “不過也正因爲丞相以嚴法治國,所以這刑加於人,更應該謹慎小心。”

    蔣琬繼續說道,“否則的話,萬一稍有差池,犯人就是犯了小錯,也會被扣以大罪。”

    馮都護看着蔣琬,不說話。

    他覺得蔣琬說得很有道理,歷史上丞相選他做接班人是有道理的。

    怪不得,歷史上蜀漢的政治鬥爭極少流血,難道就是因爲主政者的這種思維嗎?

    不過此時的馮都護有些迷糊:

    所以蔣公琰是打算贊成大赦還是反對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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