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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漢之莊稼漢 - 第1026章 收攏人心字體大小: A+
     

    正在河東釣魚的馮刺史渾然不知,無辜的自己什麼也沒幹,就已經被魏國大司馬扣上了一頂狡詐之徒的帽子。

    此時的他,正在接待從幷州過來的李憙。

    李憙本是幷州刺史畢軌的別駕,後來關將軍攻破晉陽,畢軌自殺身亡。

    而別駕李憙則是代表城內士吏投降,同時向關將軍承諾,願意給大軍籌糧。

    當然,條件也是有的,那就是關將軍要保證晉陽城不受兵亂——如果能保證整個幷州那就更好。

    籌糧的隱藏條件也在於此:

    越是沒有兵亂,這收糧就越是容易。

    說白了,就是交保護費保平安。

    關將軍當時一心要快速南下,也沒有時間扯皮,看到有人願意幫忙籌糧,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要說關將軍領大軍過境,虎威一震,就能讓地頭蛇納頭便拜,那肯定就是假的。

    誰不知道幷州苦寒?

    更別說地主家也沒有多少餘糧哇!

    總得給大夥一些時間準備不是?

    所以關將軍走後,李憙籌糧也不是一帆風順。

    籌肯定是能籌上一些,但要說讓所有人都心甘情願交出糧食,那就是做夢。

    畢竟暗地裡不知有多少地頭蛇是存了觀望的意思。

    具體表現爲:

    關將軍南下每攻下一城一地,李憙才能多籌上來一份糧草。

    這種情況得到徹底改變,正是從馮刺史在河邊釣魚開始。

    自從馮刺史開始在河邊釣魚,河東家破人亡的人家,是一天比一天多。

    而且破的亡的大多都是世家豪族,管你什麼百年繼承數百年風流,兵亂之下,再風流也抵不過泥腿子的怒火和漉漉飢火。

    誰讓你們有田有地有糧食!

    正所謂:

    入眼皆是世家骨,雙耳盡聞豪族淚。

    僅僅隔了一個冠爵河谷,幷州與河東,那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河東亂象之暴烈,別說是數十年前的胡人之禍,就是黃巾之亂時,都遠遠沒能達到這般程度。

    無論是舉城而降的李憙,還是那些心存大魏的幷州豪強,皆是看得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之後,就是開始心驚膽顫。

    論起世家底蘊,河東不知比並州厚實多少。

    河東的老鐵都扛不住,幷州的鐵子那就更不可能扛得住。

    於是風向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悄悄地變了。

    以前就是對李憙再有不滿的人家,這個時候都開始主動送上平安錢……

    呸!

    說錯了,是供應王師伐賊的糧草。

    是不是心甘情願都無所謂,要的就是這份主動。

    這個時候,大夥已經不求李憙在馮君侯和關將軍面前美言兩句,只要能少提兩句不是那就謝天謝地了。

    最主要的,是求着王師能守好冠爵河谷這個要害之地,莫要讓司州的亂民反涌進入幷州,爲禍鄉里。

    更不要說,王師眼下名義上控制着的大量幷州胡騎,也是頂在幷州世家豪族咽喉上的一把匕首。

    所以李憙這一次過來,不但帶了大量的糧草,同時還帶了上千頭羊豬犒勞大軍——幷州有大量的胡人,能拿出大量羊只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李郎君辛苦,辛苦!”

    馮刺史熱情洋溢地招呼李憙,“此次大軍後方無憂,李郎君功莫大焉!”

    “君侯過獎,過獎了!”

    李憙抹了一把汗,偷偷地瞄了一眼馮刺史身後的魚杆。

    還真是在河邊釣魚啊!

    想起這一路走過來,看到平陽郡河東郡這兩個司州之郡,基本都是亂民四起,入眼之處,瘡痍遍地。

    不知有多少世家豪族,被亂民吊死在樹上和塢寨門口。

    李憙的心裡不由地有些後怕。

    幸好啊,幸虧啊!

    若是晉陽城也像安邑城(河東郡治)那般,頑抗王師,說不得幷州只怕比河東還要慘。

    畢竟說起來,河東眼前慘狀,有相當一部分還是幷州胡人的功勞。

    而眼前此人,卻是悠然地在河邊釣魚……

    什麼毫無人性,心狠手辣,深謀遠慮等等字眼,在李憙的心底飄過。

    然而嘴裡卻是吐字成珠:

    “君侯領王師,興漢室,此方是大功,某不過是順天時,附驥尾,何敢言大功哉?”

    會說話,我喜歡!

    馮刺史樂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看似不經意地掃過李憙身後的那些人,然後笑問道:

    “那不知李郎君對眼下局勢是怎麼看?”

    李憙神色坦然道:

    “逆賊妄圖抗天命,宵小不知順大勢,招禍取咎,無不自己,何足道哉?”

    夫欲成大事,過於循規蹈矩,則易被人所制,過於桀驁妄爲,則易失於人心。

    要說河東眼下這局勢,與馮某人無關,那李憙是不信的。

    但要說是他指使的,那也沒有任何證據。

    畢竟人家一直在河邊釣魚,涼州過來的大軍都已經分成了兩部,就是要防着河西。

    你說他還有空幹這事?

    只是眼下這河東,莫名亂成了一鍋濃湯,現在就等着馮鬼王拿勺子去舀着喝。

    別說是先前要拒抗蜀虜到底的安邑城,最後還是乖乖主動開城門投降。

    就是遠在幷州的各路豪強,沒看到都嚇得趕快納糧保平安?

    麾下將士能征善戰,手段狠辣不失圓滑。

    反正李憙是覺得,只要這馮鬼王鐵了心留在河東,魏國能不能奈何得了人家,這事還真不好說。

    所以大夥現在還是安份一點,等局勢明瞭再下注也不遲。

    誰贏就幫誰,都是爲了在亂世中求活嘛,不寒磣!

    爲了鄉里士吏免遭兵亂,恭維馮鬼王幾句,也不寒磣。

    果然,但見馮鬼王得了李憙這幾句恭維話,笑得就更開心了。

    他以目示意李憙身後那些人:

    “所以,李郎君所帶來的這些人,皆是識天命順大勢的豪傑了?”

    “不敢當得起君侯這麼說,不敢不敢!”

    “在君侯面前,吾等誰人敢稱豪傑?”

    “就是就是,君侯折煞吾等了……”

    馮刺史聽在耳裡,也不接話,只管嘻嘻一笑,然後把目光看向李憙。

    這個動作雖然不大,但態度很明顯:幷州來人,他現在只認李憙,其他一概不認。

    這不是自大,而是自信,更重要的,是給這羣人一個下馬威:

    你以爲馮鬼王的爪牙,是想當就能當的?

    幷州五部匈奴,北部可以說是已經被滅了。

    殘留的餘部,基本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左右匈奴這兩部是劉渾的親族。

    剩下中部和南部,彼此間真要想與左右二部攀關係,往祖上捋捋,不用太遠,估計三代之內就能接得上關係。

    再加上前有關將軍的承諾,後有大軍的彈壓,所以這些匈奴人到現在還算聽話。

    對於馮鬼王來說,只要有這些匈奴胡兒在手,幷州豪族有什麼心思無所謂。

    只要他們真敢有個什麼動作,不怕落個像河東世家的下場,馮鬼王不介意放幾條惡狗回去。

    比起河東來,這些幷州土生土長的惡狗,對幷州可是最熟悉不過。

    屯田客與河東世家有仇,匈奴人與幷州豪族就沒仇了?

    能把兩漢馴了幾百年的狗,生生養成惡狼,然後轉身反噬主人,搞出個五胡亂華,這也算是世家豪族獨有的一門本事。

    真要算起來,恐怕這仇,比屯田客也小不了多少。

    不信的話,咱們試試?

    所以馮君侯的這點動作,看似微小,實則意味深長,讓一衆人臉上有些訕訕。

    唯有李憙,卻是頓時覺得臉上有光:

    君侯這是特意在衆人面前給自己面子啊!

    只是馮君侯敢這麼對這些人,他李憙可沒有這資本。

    但見李憙連忙說道:

    “君侯果真是言必有中,這些正是有心向漢的幷州志士,小人能籌集這麼多糧草,正是得了這些志士的援手。”

    “特別是這一位郭公,他們一家就出了三千斛糧食,同時還奉上百匹毛料,以資王師。”

    但見被李憙特意引見的一位年過五十的老者,連忙站出來拱手行禮:

    “老朽見過君侯。”

    馮刺史一聽李憙的介紹,登時就是滿面笑容,連忙上前扶起郭太公:

    “太公不必多禮。郭家出糧資助大軍,當是吾上門道謝纔對啊!”

    這郭家倒是想得周到,眼看快要過冬了,居然還想法子籌了一些過冬的衣物。

    就是這過冬的衣物,有點過於熟悉……

    郭太公面有惶恐之色,連稱不敢:

    “郭家此舉,一是資助王師,二是表明心跡耳,只盼君侯莫要怪罪,就已是開恩,何敢當得起道謝二字?”

    “怪罪?”馮刺史一怔。

    李憙連忙咳了一聲,低聲解釋道:

    “君侯,這個郭家,與身居大,咳,是僞魏,嗯,居僞魏雍州刺史之位的郭淮,是同一個郭。”

    嗯?

    原來是郭淮的本家?

    那就怪不得了。

    但見李憙繼續壓低聲音說道:

    “郭家乃晉陽大族,世代多出人才,郭淮族曾祖父郭遵,乃是後漢兗州刺史,曾任守光祿大夫,奉皇命巡行天下。”

    “郭淮之祖父,是後漢大司農,其父郭縕,曾任雁門太守,郭淮正是因爲出身顯赫,故這纔在建安年間,被推舉爲孝廉。”

    馮刺史的臉色微微一沉。

    入你阿母的!

    這就是所謂的門閥士族。

    寄生在大漢身上,吸乾了大漢,然後還推了大漢最後一把。

    只爲了能在曹魏身上更好地吸血……

    曹!

    郭太公此時也在心裡叫罵了一聲。

    雖然聽不清李憙對馮鬼王說了什麼。

    但馮鬼王臉上那麼明顯的變化,他又豈會看不到眼裡?

    這匹夫李憙,估計是沒說什麼好話。

    拿糧食的時候明明說得好好的,沒成想到了這裡,居然翻臉不認人,失算了!

    哪曾想到馮刺史看向他這邊時,臉上居然又起了變化,竟是堆起笑容,溫聲問道:

    “敢問太公,這郭淮的親族,可在晉陽?”

    郭太公忙不迭地回答:

    “沒有沒有,按魏國之法,將士家眷,要麼收在洛陽,要麼收於許昌,最不濟,也是留在鄴城,以爲人質,又怎麼會任由他們留在家鄉?

    馮刺史點點頭。

    這種做法,確實是魏國的規矩。

    這個和吳國不一樣,吳國因爲世襲制,所以將士家屬大多是按營隊留守地方的不同,常常跟隨軍隊一起流動。

    至於季漢,則是介於兩者之間。

    重要將領的家屬,以前是留守錦城,現在漢中也安置一部分。

    而普通將士的家屬,基本遵循留守原籍不動的原則。

    當然,那些被丞相從南中遷移出來的夷人是個例外,也是仿魏國制度,統一安置。

    至於像馮土鱉這種,則是特例中的特例。

    不說張小四是皇家派過來的監軍。

    就是關將軍,最開始也是丞相府派出來監視他的貼身保鏢。

    從這方面來說,馮土鱉他自己就是個人質!

    所以還需要什麼人質?

    馮人質看着郭太公有些緊張的神情,安慰道:

    “太公不必如此,既然郭淮親族不在晉陽,郭家又願意棄暗投明,吾自不會因此去尋晉陽郭家的麻煩。”

    眼下株連最多的罪名,也就是犯了謀逆大罪的夷三族。

    關將軍與李憙有約在先,如今郭家又以實際行動表明立場在後。

    馮刺史就算是再怎麼看不慣晉陽郭家,肯定也不能以郭淮爲藉口找人家麻煩,而是得另尋讓人心服口服的理由。

    否則就是暴虐太過,只會失世人之望。

    更別說季漢的政治鬥爭,不管是原歷史上,還是現在,都是遠比魏吳兩國溫和,少有見血。

    馮刺史再幼稚,也不可能從自己這裡打開牽連打擊擴大化的口子。

    口子一旦打開,肯定是弊大於利,遺禍後人。

    畢竟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至於河東世家……

    我一直清清白白在河邊釣魚呢,就是涼州軍,也是安安分分地守在大河兩邊。

    再說了,河東那些世家豪族又沒有向我投降,嚴格來說,他們可算是大漢的敵人。

    所以他們的遭遇,和我有什麼關係?

    馮君侯當着衆人的面,給了郭家太公這麼一個承諾,頓時就讓郭太公感激涕零:

    “謝過君侯,謝過君侯!”

    不說是郭家太公,就是其他人,看到這一幕,也不禁是齊齊鬆了一口氣。

    這一路的擔心,到了這裡,總算是放鬆了下來。

    “君侯仁義啊!”

    “哎!可不敢這麼說!”馮刺史擺了擺手,“吾不過是受天子之命,領軍伐賊。”

    “要說仁義,那也是因爲漢家天子仁義,要救天下子民於水火,所以仁義二字,吾受之有愧。”

    “是是是,大漢天子仁義,天子仁義!”

    衆人大聲稱頌了起來。

    馮刺史壓了壓手:

    “諸位此次過來,吾也已明白心意。幷州之事,吾在此向諸位保證,關將軍向李郎君所承諾之事,仍然有效。”

    “同時,我也希望諸位回去後,能跟幷州士吏多多說明,王師伐賊,那定然就是不滅賊人誓不還。”

    衆人聞言,心頭皆是一震。

    也就是說,這馮王師,是真打定主意不走了?

    “君侯但有吩咐,吾等豈敢不從?”

    “就是就是!”

    這一路走來,在河東的所見所聞,讓不少人心裡都存了一個心思:

    看來,這回去以後,是真的要好好商量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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