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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漢之莊稼漢 - 第0972章 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字體大小: A+
     

    建興十三年最後一個月,涼州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

    關中可能要比涼州好一些,雪沒有那麼厚,但放眼望去,仍是白茫茫的一片。

    過了潼關,繼續往東,魏國的核心之地洛陽,則是僅有薄薄的一層。

    不少地方,因爲雪太少,反而是結成了冰。

    即便如此,今年的冬日,比起前兩年來,仍是讓人感覺冷了許多。

    曹叡的身體一直以來就不算是強健。

    身體一弱,對寒氣就特別敏感,所以曹叡很是不喜歡冬日,特別是這種過於寒冷的冬日。

    偏偏他又和其父曹丕一樣,有一個戒不掉的愛好:酒色。

    色自不必說。

    當年石亭之戰後,按魏法,陣亡將士所遺妻妾,當選其他將士以嫁之。

    而有尚書郎廉昭,知曹叡所好,居然暗中先擇其容色優者數十人入許昌宮,以侍魏帝。

    更讓人吃驚的是,洛陽後宮婦官秩石者(即有資格領俸祿的女官),竟與朝中百官之數同。

    宮內自貴人以下到掖庭灑掃者,已超過三千人。

    屢有大臣進諫曹叡,言按周禮備后妃百二十人足矣,剩下的令其歸家,與家人團聚。

    曹叡別的方面算是明君,還能聽得進臣子的進言。

    唯有土木與後宮,乃是他心心念念,不願意讓步之事。

    偏偏這些年來,魏國外戰屢敗,讓曹叡威信不足,在臣子一再進諫下,他不得不略爲減省,停止了宮殿的建造。

    至於這後宮,卻是再也不肯退讓分毫。

    幸得尚書郎廉昭知皇帝之心,悄悄分了一部分宮裡的女子去了許昌宮。

    這才讓羣臣的議論少了一些。

    只是曹叡早就已聽多了這類言論,心裡煩躁,又不敢發作的情況下。

    乾脆在後宮裡選可信任的知書達禮的女子,以爲女尚書,助典省外奏之事,藉機減少見外臣的次數。

    曹叡好色若此,又偏生體弱,於是在很多時候便借酒助興。

    隴右之戰後,涼州的蒲桃酒被斷了好幾年,也不知是不是久不得嘗其味。

    待涼州與關中再次有商隊往來,曹叡覺得從那邊傳過來的蒲桃酒喝起來,比起以前來,似乎都甘甜了不少。

    更別說是極合口味的蜜酒。

    有道是酒乃穿腸毒,色乃刮骨刀,酒色雙全而不知節制,陰間閻王早相見。

    (此時正在涼州遭受苦難的某隻土鱉對這句話,深表贊同。)

    若是馮土鱉知道曹叡玩得這麼嗨,鐵定是要自愧不如加避退三舍。

    在這等寒冷的冬日裡,曹叡喝了兩口往日裡不常碰的烈酒,待覺得身子暖和起來,他這才吩咐道:

    “來人,擺駕祈福宮。”

    侍立在一旁的廉昭應下後,連忙下去安排。

    所謂的祈福宮,乃是前兩年宮裡才新建起的宮殿。

    裡頭不是曹叡的嬪妃,而是一位來自壽春的婦人。

    此婦人能以清水治病,自言乃是天女下凡,當居後宮,爲帝家祛災辟邪,納福增壽。

    初時曹叡半信半疑,恰好那時山陽公(即漢獻帝)卒,洛陽又發生大疫,故令她試治之。

    後洛陽疫情果見消退,於是曹叡對她深信不疑。

    不但特意在後宮給她修築一個宮殿,甚至還下詔褒揚其賢。

    這兩年來,曹叡身體但有不適,或者心情不暢的時候,多是喜歡去天女所居的祈福宮坐坐。

    天女得聞曹叡要過來,早早就站在祈福宮門口迎候:

    “見過陛下。”

    “起。我說過了,你是天女,不必如此多禮。”

    曹叡上前,親自扶起天女,故作不悅地說道。

    天女的皮膚略有些黝黑,但這並不影響她不染人間煙火的高貴氣質——至少在曹叡眼裡是這樣的。

    因爲她的神情永遠都是那麼平靜,彷彿平靜的湖邊,水天相接之處那些柔和的線條,恬靜而柔潤。

    單單是這份平靜,就能讓曹叡總是不由地心神安定。

    眼前的天女,打扮與世間女子大不一樣。

    外裳敞開的桃形領邊上,別出心裁地繡有金色波浪的花邊,平白給天女增添了幾分高貴。

    即便是貴爲天子,曹叡也從未見過這等款式的衣物。

    烏黑髮亮又略有曲捲的長髮,被一條紅色的絲絹地攏在腦後,看似簡單,但在那身清黑的衣裙襯托之下,整個人似乎又顯出一種妖異的誘人之美。

    這大概就是天女吧,一切都與世間女子不同,卻又那麼和諧地出現在她身上。

    “妾雖爲天女,可不理會凡俗之人,但陛下乃天子,猶在天女之上,妾豈能無禮?”

    天女款款落落地說道,聲音似乎帶着一股安撫人心的魅力。

    曹叡大悅:

    “外面冷,且進去再說。”

    “陛下請。”

    天女側身伸手引禮。

    廉昭等人識趣地站在原地,不敢跟着進去。

    畢竟是天女所居,豈容得世人駐足污染?

    能進入這裡頭的,除了陛下一個男子,剩下的,全是從後宮裡精心挑選出來的女官。

    越過兩道拱門,天女推開一個大門,但見一個封閉的大回廊就出現在眼前。

    迴廊兩側雕金爲鏤,繪彩成圖,安置在兩邊壁上的十來根白蠟燭,根根粗如嬰兒手臂,火光跳躍。

    光線與黑影交錯晃動間,竟讓鏤圖猶如活了起來一般,端得是玲瓏巧妙,光怪陸離。

    單單是這白蠟燭,便讓身爲帝王的曹叡露出讚歎之色。

    聽天女說,這等白潤如玉的蠟燭乃是昊天上帝所賜,唯有受昊天賜福之人才有資格享用。

    蠟燭越粗,福氣越大。

    曹叡目前,也只有在天女所居的宮殿裡,才能見到這種蠟燭。

    他也曾問過天女,何時他才能受到昊天賜福。

    天女只言陛下福緣一到,白蠟燭自會在世間出現,若是未現,那便是時機未至。

    曹叡得了這番話,也不好再多問。

    邁步進入大回廊,走到盡頭,直接就是一個寬闊豪華的寢宮,所陳几案帷幔等類,格調奇特,華貴侈糜,具有一種神秘的誘惑力。

    最顯眼的是一面巨大的銅鏡立在臥榻對面,臥榻區域的一切活動都在鏡中呈現出來。

    四周各色紗帳長垂曳地,風吹紗動,撲朔迷離,使人飄忽神醉。

    “陛下請。”

    曹叡也不客氣,直接就是往榻上一躺,身子立刻就陷入了溫暖而軟綿的軟榻裡,讓他舒服地嘆了一口氣。

    聞着幽幽卻又不知名的芳香,讓曹叡渾身一陣輕鬆,只覺得有些飄飄乎如乘風而起。

    相比於冰冷的天子寢宮,曹叡更喜歡這裡。

    因爲在這裡,他總是能很快入眠。

    “聽說你最近又出宮去了?”

    “是,長公主有請,妾實是卻不過,所以就去了公主府上,幫公主祈福。”

    後宮嬪妃連見家人都不可輕得,但天女是個例外。

    畢竟爲帝室祈福,帝室可不僅僅是陛下一人,還有諸宗親王公。

    當然,普通的親王也請不動天女,也沒資格請。

    但與曹叡血緣親近的,或者是曹叡本人親近的,只要得了曹叡允許,還是可以偶爾請天女去府上祈福的。

    天女口中的長公主,就是清河公主,也就是曹叡的姑姑,曹丕的姐姐,身份自是不一般。

    她雖是嫁給了夏侯楙,不過這幾年來,夏侯三家實際已經遭到了曹叡的冷落,連洛陽都不得輕易出去。

    所以清河公主早就與夏侯楙分居,獨居於公主府。

    “唔,吾那個姑母,常年受夏侯楙冷落,我以前還誤會她的,只道她是妒婦。”

    “現在看來,反而是我的不是,你去幫她祈福,也算是幫我補償她一番。”

    說到這裡,曹叡不禁嘆了一口氣。

    只覺得自己這個皇帝,當得實是太累。

    爲了平衡各方勢力,竟是連夏侯家都不敢輕動,實是有些窩囊。

    更別說幷州刺史畢軌,明明差點害得幷州胡人大亂,因爲他的兒子娶了公主,自己都不得不捏着鼻子讓他繼續呆在幷州。

    因爲……姻親宗親,能用的而又敢用的,實是沒有幾個了啊!

    現在世家的勢力越發地大了,若是自己再主動削弱姻親宗親,以後別說維護天子威信,皇位只怕都會不穩。

    曹叡閉着眼躺在那裡,思緒飛散,自然是沒有看到,坐在榻邊的天女聽到清河公主常年受到冷落時,臉色有些微妙。

    她的聲音跟着有些縹緲起來:

    “陛下說的是,妾記下了。”

    頓了一頓,天女又說道,“說起祈福,陛下,妾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曹叡仍是沒有睜開眼,開口說道:“爲天家祈福就是你的本職,還有什麼不當講的?有話直說就是。”

    “那妾就直言了。聽聞長安有漢武求仙時所鑄銅人、承露盤等物,妾就想着,若是把那些東西搬至洛陽,讓妾藉以施法,說不得能讓陛下承漢武之運……”

    曹叡一聽,豁然睜開眼睛,竟是猛地坐了起來:

    “此法當真能讓吾承漢武之運耶?”

    天女淡然一笑:

    “承露盤所接,乃是無根水,上不着天,下不接地,若是飲之得法,少說也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漢武飲之不得法,猶能活至七十歲,況乎陛下?”

    “前漢至今已有數百年,期間長安城多經戰亂,然承露盤卻安然無恙,可謂天意暗喻耶?”

    “若是能將此物遷至洛陽,妾再施以獨門法術,將漢武所附氣運化於陛下身上,助陛下成秦皇漢武之功,豈不美哉?”

    曹叡體弱,聽聞竟有此等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之法,又豈會不動心?

    再加上居然還可以能吸收漢武氣運,當下呼吸都有些粗重起來,幾乎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得不說,天女這番話,簡直就是精準說中了曹叡的心底最渴望的東西。

    “吾這便下旨,派人前往長安,讓司馬懿派人護送過來!”

    “陛下不可,此等大事,豈能隨意而行,須得挑選吉日吉時,方可行之。”

    “哦,對對對!”曹叡連連說道,然後又迫切地看向天女,“那依天女所看,何時纔是吉日吉時?”

    “待妾明日沐浴之後,再向昊天上帝詢問便知。”

    “好好好,那就有勞天女了。”

    “那陛下就先行休息。”

    曹叡重新躺下後,這才發現自己方纔情緒有些過於激動,氣血激盪,自眼眶內到太陽穴,皆在隱隱作痛,只覺得眼睛竟是有些模糊起來。

    嚇得他連忙閉上了眼,努力地讓自己重新平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曹叡半夢半醒間,聽到了悠揚的絲竹之聲響起。

    他也不知是清醒着還是在夢裡,看到了有數名美貌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她們身上穿着精美絕倫長袖裙裳,正如天女一般,也是他從未見過的款式,肩上皆披着一條薄紗,身子一動,薄紗便飄浮空中。

    再加上不知何時飄來的輕煙,縈繞在她們周圍,讓曹叡看去,只覺得她們皆是下凡的仙女。

    房間內早已是幽香浮動,曹叡深深地吸了一口,只覺得自己身上充滿了精力,氣血滿溢,與現實裡的那種有心無力大是不同。

    “陛下……”

    一聲柔膩叫聲,讓人心蕩。

    曹叡充滿力量(自認爲)地探臂一摟,便是溫香軟玉抱滿懷。

    感覺到久違的雄風再起,曹叡不禁哈哈大笑!

    ……

    建興十三年的最後一個月,很快悄無聲息地過去。

    建興十四年,也就是魏國青龍四年,剛一開春,泰山郡山茬縣就上報一樁奇事:

    曾有人在外見有黃龍自地下而起,三吼之後,盤於空中良久,最後飛天不見。

    侍中兼領太史令高堂隆奏曰:魏得土德,故其瑞黃龍見,宜改正朔,易服色,以神明其政,變民耳目。

    曹叡上個月才決定把長安的銅人與承露盤遷至洛陽,這個月就馬上出現祥瑞,看來這是上天對自己的讚賞。

    心裡本就已經相信天女果真是能與上天溝通。

    如今再聽到高堂隆這麼一說,不由地大喜過望,於是下令準備改元,讓羣臣擬年號。

    同時雪纔剛剛化,曹叡就派出自己的心腹親信,親自前往長安宣詔,讓司馬懿派人護送長安銅人、承露盤等物至洛陽。

    就在曹叡雄心勃勃地幻想着等自己能吸收漢武氣運,掃蕩宇內的時候,吳國與漢國的高層,竟似有默契一般,同時有了動作。

    大漢建興十四年,也是吳國嘉禾五年,剛舉行過大朝會的孫權正式宣佈:鑄大錢!

    由大泉五十變成大泉五百,即以一當五百錢,徑一寸三公,重十二銖。

    同時強令民間上交銅料,價值按銅的真實重量算,並且頒佈盜鑄法,任何人不得私鑄銅錢。

    而大漢則是在二月,涼州道路冰雪剛化的時候,丞相府參軍李遺,懷裡揣着丞相親筆所寫的書信,踏上了前往涼州的道路。

    而此時,勞累了一個冬天,已經站不直身來的馮刺史,捂着痠疼無比的老腰,熱淚盈眶:張小四終於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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