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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漢之莊稼漢 - 第0623章 論勢字體大小: A+
     

    大漢天子劉禪下了朝會,腳下生風,滿面春風地回到皇宮,迫不及待地就要找皇后張星彩分享這一份喜悅。

    當了這幾年皇帝以來,小胖子第一次品嘗到了當皇帝的美妙。

    以前不是相父的規勸,就是臣子的進諫,當皇帝就像是個受氣包。

    如今群臣叩首,齊聲頌揚,當真是讓人飄飄乎如浮於半空。

    看著皇帝手舞足蹈地說完今日朝會上的事情,張星彩恬然含笑道,「恭賀陛下!」

    劉禪心情極好,拉住張星彩的手,「你我夫妻一體,這等喜事,賀我就是賀你。」

    張星彩引劉禪坐下,親手倒了一杯茶,又屏退左右。

    劉禪說了半天,口也有點渴了,拿起耳杯喝了一口,竟然還有心情舉著耳杯左右看看,「這兩年宮中日子好過不少,這耳杯可算是精美。」

    說著又感慨一句,「想起以前,為了表示與民同苦,連喝水都只能用碗,如今總算是否極泰來了。」

    張星彩看到劉禪這副模樣,臉上有些不豫之色。

    只聽得她輕聲道,「正值陛下高興之際,妾本不該掃興,但妾身為皇后,本就是有規勸陛下之職。故妾有些話,想對陛下說,還請陛下能傾聽。」

    「當初我初登大寶,正值大漢危如累卵之時,那時我總是夜不成眠,幸好有皇后在一旁溫言慰勉。此時大漢復興有望,皇后又如何教我?」

    劉禪笑著對張星彩說道,「但請坐下,慢慢與我道來。」

    張星彩這才在劉禪身邊坐下,緩聲說道,「昔日陛下心有不安,故妾需鼓勵陛下,以壯陛下之志。如今群臣皆賀,陛下得志,妾則需提醒陛下,以免陛下迷失心志。」

    劉禪一聽,臉色一整,「此話何意?」

    「陛下如今光想著前方大捷,可曾想過大捷之後,朝野上下,群臣百姓會有什麼變化?」

    張星彩目光灼灼,悄聲道,「陛下可曾記得,建興四年,相父南征歸來,李嚴曾做過何事?」

    劉禪一聽到李嚴這個名字,臉上就有些不悅之色,「怎麼能不記得,他可是勸相父進九錫……」

    說到這裡,他猛然想起了什麼,群臣進賀的喜悅一下子就消失無蹤,眼中竟有些驚惶之色,「皇后的意思是,相父他……他……」

    劉禪說了好幾個「他」,竟是不敢再說下去。

    張星彩伸出手,覆到劉禪的手背上,搖了搖頭,「陛下不用多慮,相父斷不致如此。」

    得了皇后這一句,劉禪這才稍稍平靜下來,「那皇后怎麼又提起李嚴?」

    「陛下,妾提起李嚴,是在提醒陛下,就算相父無僭越之心,但底下的人未必沒有阿諛幸進之輩。」

    「當時相父南征蠻夷歸來尚且有李嚴這等小人圖幸進之功。此次北伐大捷,隴右光復幾成定局,到時相父在朝中的威望定然無人能及,誰敢保證後面沒有似李嚴這種圖利之徒?」

    劉禪沒有過人之資,但也不算是愚昧之輩。

    所以他當然不會天真到認為這世間只會有一個李嚴。

    否則他的老爹是怎麼當上皇帝的?

    此時聽到張星彩的提醒,他終於意識到,隨著相父的威望愈重,今日在朝堂上對自己盛讚的臣子,他日定然也會盛讚丞相。

    皇后說得沒錯,就算相父沒有僭越之心,但擋不住他人未必沒有圖利之意。

    想到這裡,劉禪有些緊張地抓住張星彩的手,「皇后說得沒錯,若是當真有朝一日,朝臣群情洶洶,皆勸我讓相父再進一步,那當如何?」

    「陛下慎言!先帝托陛下於相父,又讓其討賊興漢,那就定然是相信相父不會有他意。」

    張星彩看了看周圍,這才想起宮人早被屏退,這才鬆了一口氣,悄聲道,「陛下所要做的,就是讓那些欲幸進之徒不敢有他想。」

    「皇后何以教我?」

    劉禪握著張星彩的手越加地用力。

    「陛下,當年李嚴勸進相父,一是欺陛下年幼,威望不足,二是欺陛下尚無功績,不能服眾,三是欺陛下無權,根基不穩。」

    「如今陛下年紀漸長,就連相父出征,朝中政事,雖說仍有相府中的長史和參軍處理,但陛下仍有參與之權,說明相父已經開始嘗試讓陛下學習處理政務。」

    「南征北伐,雖說皆是相父領軍,但這其中亦有陛下支持之功。陛下莫忘了,相父南征歸來時,大夥可都是說要『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呢。」

    說到這裡,張星彩的聲音低了下去,「那時相父不是特意讓陛下舉劍高呼么?此乃是宣揚陛下之威,未必沒有向李嚴表明心跡之意。」

    「陛下可仿南征舊例,只待隴右局勢一定,就派使臣前往軍中,宣慰全軍,嘉賞將士。相父若是一心為大漢,必然會領眾將士謝陛下之恩,恢弘陛下之德。」

    劉禪聽到這裡,不自覺地點頭,「有理。」

    然後喜動於色地看向張星彩,「那這第三的無權而根基不穩之弊,又當如何解之?」

    張星彩微微一笑,臉上儘是自信之色,意味深長地對著劉禪說道,「眼前便有一人,乃是最好的例子,陛下何不學之?」

    「誰?」

    「馮永。」

    劉禪聽到這個名字,當場就是一怔,有些迷惑不解。

    「陛下,五年前,那馮永不過是一個有六百畝地的田舍郎。然如今呢?乃是大漢無數郎君的領頭人物。」

    「當年廖立敢譏諷他,魏延敢折辱他,如今呢?誰敢在他面前放肆?就連丞相的得意門生馬謖,在軍中被他毆打,丞相也僅僅是打他軍棍了事。」

    「短短數年,他為何能跋扈至此?陛下可曾想過?」

    張星彩越說越是興奮,臉上的光彩竟是怎麼也遮掩不住。

    「因為……他有才?」

    劉禪有些遲疑地說道。

    「陛下,天下有才的人多了去。禰衡無才?孔融無才?楊修無才?然皆無好下場。為何?不明時勢,不會處事罷了。」

    「觀那馮永,失言於關家,則送祝雞翁之術以作補償。世人皆以為膽小,然他卻藉此保全了自己不說,還得到了關張那幾家的庇佑,甚至最後連關家虎女都甘願雌伏。」

    「羊毛織布和牧場蓄牛羊,世間唯有他知曉,然他卻寧願分享於人,甚至借著由頭,拉上皇家,看似吃虧,到最後呢?連丞相都不敢輕動南鄉之地,更別說是動他。」

    「還有南中之事,那就不用妾多說了吧?如今就連那東吳孫權想在荊南和交州多種些甘蔗,也要來信問陛下來年能否收得下。」

    張星彩說到這裡,興奮得聲音有些顫抖,「這就是明時勢,會處事,知權謀,借人得勢啊陛下。借勢,成勢,到最後,自身就是勢。只待勢成,自不會有人敢小視。」

    「馮永從一田舍郎成今日之勢,不過數年時間。陛下乃是萬民之主,只要勢成,那就是天下無人不從。」

    「到時別說是有人敢做這幸進之徒,就算是,」說到這裡,張星彩湊到劉禪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就算是相父以後當真有他意,又有幾人會聽從?」

    劉禪的呼吸粗重起來,什麼叫賢內助?這才是真正的賢內助!先帝果然是有眼光之人,把這等奇女子聘為自己的正妻。

    「那我們當如何借勢?」

    劉禪同樣有些顫抖地問道。

    「勢因人而起,那馮永,不正是身邊聚滿了人,所以方能得勢么?陛下欲聚有志之士,一是學先帝,以賢德感召,二是學馮永,以利益吸引。」

    劉禪聞言,臉上便現出沮喪之色,長嘆一聲道,「論以賢德之道,我不如先帝,論以利益之道,我不如馮永,難矣!」

    張星彩聽到這話,正色道,「然先帝有相父這等才智絕倫之臣以遺陛下,如今上天又把馮永送到陛下眼前,陛下豈能妄自菲薄?」

    接著她反握住劉禪的手,鼓勵道,「如今大漢政由丞相,陛下自不能輕取。那馮永就不一樣了,雖說他與丞相關係密切,但南鄉一地,乃是其根基所在。」

    「陛下別忘了,南鄉產業,與皇家乃是密不可分呢!若是皇家與馮永的關係能再進一步,那南鄉就能成為陛下的可借之勢。」

    「想那南鄉,如今已經成為大漢最重要的地方所在,堪比錦城。陛下若能借南鄉之勢,根基何愁不穩?」

    劉禪一聽,第一個反應就是送女,啊,不是,是聯姻。

    然後他才想起馮永已經成親的事實,當下便捶胸連連嘆息,「關家女已捷足先登矣!」

    最後他才想起,好像皇室中的適齡婚配女子,壓根一個都沒有。

    張星彩卻是目露玩味之色,同時神色有些曖昧,「陛下,馮永自越巂領軍去漢中時,曾回南鄉住過一段時間,與四娘同住一個院子呢……」

    「不行!」劉禪一聽,斷然拒絕道,「先不說馮永與關家女已經成親,就說四娘乃是你的親妹,豈能這般作賤自己?說出去不讓人笑話?」

    「與國家大事相比,莫說是妾的阿妹,就算是皇家宗室之女,又何足惜?」張星彩挑了挑眉,語氣堅定,「前漢後漢,送出去和親的宗室之女還少了?」

    「那蜀中李家,算是名門望族吧?不還是靠送過去一個女子,這才能在漢中立足?還有許家,若是沒有族中女子在南鄉,許勛能得這般滋潤?」

    「如今只有別人求到他們頭上,又有多少人去非議他們?」

    張星彩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女子,怎麼會不知道世家大族那些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把戲?真論起來,天下有哪幾家是乾淨的?

    也就是許家送過去的女郎被馮永扔到田裡種地,不然若是看到送女這一套對馮永生效,你看世家願不願意投其所好?

    「再說了,妾還沒說怎麼樣呢,看把陛下急得?」

    張星彩打量了劉禪一下,眼中帶著某種探詢。

    劉禪的胖臉都急得有些發紅了,「彩娘,我的意思是,我是把四娘當成親妹一般看待,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這般受苦?」

    張星彩擺擺手,「妾知陛下對四娘的關心之意。只是四娘曾來書信與我說,馮永對她頗有內疚之意。故她欲在南鄉做些產業,馮永竟是一口答應下來。」

    「所以苦與不苦,唯有她自己知道,別人如何能體會?況且妾覺得,若是能借四娘之手,讓皇家也能真正參與到南鄉各項產業的管理之中,豈不是更好?」

    看到皇后當真有犧牲張星憶的意思,劉禪吃吃地說道,「此事若是老夫人知道了,只怕不太好。」

    所謂的老夫人,自然就是張夏侯氏。

    「這事由妾去與阿母說。」張星彩說到這裡,嘆息一聲,「當年若非阿母猶豫……」

    說到這裡,卻是頓住不語。

    所以說,凡事皆是宜早不宜遲,錯一步,慢一步,都有可能失了先機,令人後悔莫及。

    「那皇后想怎麼辦?那關家,也不是好相與的。」

    劉禪心裡感動,卻又有些擔心。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張星彩搖頭,看來她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不管如何,如今馮永對四娘仍有愧疚,對我們來說那就是好事。」

    「再說了,四娘在南鄉呆了兩年,與馮永的傳言這才淡了下去。沒曾想北伐之事一起,馮永去了一趟南鄉,兩人又開始有了傳聞。」

    張星彩說到這裡,臉上也是有些無奈,「如今四娘身處南鄉,手裡又掌握不少產業進項,就算是府上,只怕對她也沒多少約束。」

    「所以妾才覺得,我們與其干著急,還不如利用這點來做些事情。至於四娘……」張星彩臉上現出猶豫之色,好一會才說道,「也只能先這樣拖著了。」

    適合娶四娘的,都是和馮永同齡的。

    但大漢與馮永同齡的郎君,誰會吃飽了撐的會去嘗試去觸這個霉頭?

    雖說觸了不一定有事,但萬一出事了呢?劉良還在南中喂蚊子呢!

    糜照能因禍得福,得了越巂蠻女牧場的一些份額,這還是因為出了大價錢,同時也有看在皇家面子上。

    想到這裡,張星彩就不禁咬牙,你把四娘拖累成這樣,我這個當阿姊問你拿些補償,不過份吧?

    與其便宜了外人,為什麼不便宜自家人呢?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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