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間。

  李紈拉著薛寶釵說著話。

  卻時不時的，不著痕跡的瞟賈芸幾眼。

  賈芸微笑道：「想說什麼就說吧，寶釵知道我們的事兒。」

  李紈刷地臉紅透了，轉頭看了一眼薛寶釵，見她輕輕點頭，就更窘迫了。

  「寶釵……我……」李紈吞吞吐吐。

  薛寶釵淺淺一笑，抿嘴說道：

  「知道你日子難過，我也不怪你，算是便宜我家夫君了。」

  李紈嘆了口氣，說道：「謝謝你能容我。」

  「自從賈珠死後，我在賈府猶如枯木。」

  「是芸哥兒讓我重新煥發了青春，我……離不開他了。」

  薛寶釵拍拍李紈的手，小聲道：

  「別說這個了，你看看家裡的姑娘，成群結隊。」

  「多你一個也不多，我並不會看不起你。」

  「再說你還是賈府的大奶奶，跟我家夫君，你有你吃虧的。」

  賈芸開口問道：「我見你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什麼煩心事兒？」

  「嗯，我也搬到大觀園住了，取了個名字叫稻香村。」李紈微笑道。

  說著，她嘆了口氣，道：

  「本來那地兒景致不錯的，只是最近寶玉帶著幾個小子，在園子裡廝混。」

  「把個風景修理的省親別墅搞得烏煙瘴氣，沒法住人了。」

  賈芸好奇道：「他在園子玩什麼了？」

  李紈臉一紅，啐了口道：「左右幾個戲子，也不是什麼能上得了台面的。」

  「除了寶玉外，蓉哥兒也得了失心瘋，跟著他們一起渾玩，哎……」

  賈芸點點頭，問道：「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正說著話，突然，襲人跑進來，大驚失色道：

  「老爺，夫人，珠大奶奶。」

  「賈府那邊兒有人過來傳信，榮國府赦老爺沒了！」

  「什麼？」賈芸三人目瞪口呆，以為聽錯了。

  襲人點頭道：「是真的，已經沒了，報信兒的人還在府外候著。」

  「說請珠大奶奶和幾個姑娘趕緊回府去，少不得一番忙碌。」

  李紈深吸幾口氣後，點頭道：

  「怎麼就突然沒了呢？」

  「對了，好像他自去年開始，就得了失心瘋。」

  「人越來越瘦弱不說，還時不時的亂打人。」

  「他院兒里的幾個小妾、丫鬟、小廝，全都被打過。」

  這時，王熙鳳她們也都跟進來了，這會兒卻不講什麼忌諱。

  王熙鳳道：「這事兒我知道，賈璉就被打過無數次。」

  「賈琮最慘，天天挨打，聽賈璉說怕也是活不長。」

  李紈點點頭，對賈芸道：「我要先回府了。」

  說著，就欠身一禮，帶著一群姑娘走了。

  賈芸卻在暗暗琢磨，賈赦的死，是不是跟他死冷子有關。

  雖然沒去親眼看過，但大概率應該沒錯。

  林黛玉上前問道：「我大舅怎麼就沒了？」

  「剛在外邊兒聽得不真切，報信兒的人有沒有說詳細情況？」

  賈芸搖頭道：「沒詳細說，只是報了信兒，讓她們都儘快回去。」

  他看了眼林黛玉，見她有些傷感。

  心知賈赦再混帳，也是她的親人。

  她的親人本就不多，死一個，就少了一個。

  她本就是個多愁善感的性子，這會兒沒哭出來，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你也別傷心，聽說賈赦是得了失心瘋。」賈芸寬慰道。

  「與其痛苦的被病痛折磨，他直接死了，倒也輕鬆些。」

  王熙鳳上前附和道：「對啊，賈赦活著天天打人。」

  「哪怕府里有事兒需要他出面，他也會隨身帶著咬牙捧。」

  「時不時的咬兩口，怕控制不住情緒，又打人，失了體面。」

  林黛玉嘆了口氣，搖頭道：「我也沒多傷心。」

  「他雖是我大舅，但他的性子我也不大喜歡。」

  「他做的有些事兒，我也感到噁心。」

  「我只覺得親人少了，感嘆世事無常，卻並不會太過傷感。」

  這時，躺在床上的薛寶釵向她招招手，說：

  「林妹妹，快過來，陪我說說話。」

  賈芸覺得女人說私房話，還是走遠些好。

  於是跟她們說了聲，就出去了。

  王熙鳳也跟了出來，咬牙切齒道：

  「這個混帳東西，總算是死了！」

  賈芸笑問道：「你這麼恨他，是不是他招惹你了？」

  「那也要他有這個膽子！」王熙鳳揚眉癟嘴道。

  她的脾氣，在寧國府誰不知道？

  當初她剛嫁到榮國府不久，有一次去跟賈赦請安。

  賈赦確實想跟她做混帳事，被她幾巴掌打的嗷嗷叫。

  從此以後，她連晨昏定省也都省了。

  賈芸拉著她的手，笑呵呵道：

  「那就彆氣，他死都死了，咱們活著的人卻要好好活。」

  王熙鳳點點頭，神色稍緩，好奇道：

  「剛才大嫂子過來跟你說了什麼？」

  「還叫大嫂子？」賈芸斜了她一眼。

  王熙鳳反應過來，拍拍額頭，笑著說：

  「瞧我，這是叫習慣了，一時沒改過來。」

  「李紈，李紈，以後就叫李紈，嘻嘻……」

  賈芸笑了笑，說：「也沒跟我說什麼。」

  「只說了寶二叔混不吝，在院兒里瞎搞。」

  「我見她的意思，是想搬出大觀園，卻又有些猶豫。」

  王熙鳳點頭道：「剛才探丫頭她們也說了這事兒。」

  「哎，賈府前段時間多風光，現在怎麼就這樣了呢？」

  「對了，賈赦死了，你不過去瞧瞧嗎？」

  賈芸搖頭道：「我就不去了，一去就少不得耽擱幾天。」

  「眼下會試在即，是我的頭等要事，肯定不能耽擱了。」

  「再說了，咱們房裡有人去就行，有了消息後，會儘快傳回來的。」

  王熙鳳附和道：「也是，還是你參加科舉重要。」

  「他人都死了，也沒什麼可看的。」

  賈芸沉吟道：「話雖如此，人不去，禮還是要送到的，不能讓人說閒話。」

  「眼下寶釵出不得門，可卿又管著家務事兒，總不能讓母親過去吧？」

  「你有沒有興致往賈府走趟，代表我家的女卷過去？」

  王熙鳳臉紅了紅，小聲說：「我這過去，也太尷尬了吧？」

  「到時候賈璉看到了，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的正妻，卻跑你這兒來做姨娘，太傷臉面了。」

  賈芸也覺得自己的惡趣味太過了，正打算安排別人，又聽王熙鳳道：

  「不過能風風光光回賈府，我還是挺高興的，這事兒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