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

  會芳園，臘梅盛開，暗香撲鼻。

  寒風裹挾著雪花和花瓣漫天飛舞，樹枝搖曳，嗚嗚作響。

  尤氏房中。

  賈芸按著尤氏的脈搏，點頭笑道：「一個多月了，咱們的努力沒有白費，看情況還是雙胞胎呢！」

  「真的？你連這個也能看得出？」尤氏絕美的臉蛋兒上露出驚喜之色，詫異問道。

  賈芸頷首笑道：「自然是真的，等再過幾個月，我還能看出是男是女！」

  尤氏眉開眼笑，上前坐到賈芸身側，輕輕的靠在他的懷裡。

  「謝天謝地，你總算沒讓我失望，從今往後，我在寧國府總算能有一席之地了。」尤氏鬆了口氣，柔聲說道。

  賈芸啞然笑道：「先說好，不管你地位高低，可得將我的兒女養育好，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嘻嘻，曉得了，這肚子裡是你的兒女，不也是我的麼？我還能虧待他們不成？」尤氏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頓了頓，她沉吟道：「我打算明個兒就將消息透露出去，最主要的是讓賈珍知道，你覺得如何？」

  「這事兒你自己做主就是。」賈芸回答道。

  「對了，等會兒我回去後，會讓你兩個妹妹送些吃的喝的，水果什麼的，到你母親那兒，再讓你母親再送到你這裡來。」

  「從今往後，你就吃用我送過來的那些東西，對身子和孩子都極有好處，可別忘了。」

  尤氏嗯了聲，想了想，道：「這樣的話，就是有些麻煩娘親了。」

  她是知道賈芸家的東西都極為不凡，各種吃用種類多樣，還新鮮美味可口。

  「話雖如此，岳母卻只是幌子，應個名兒，不用親自來來去去送東西，大多時候由丫鬟跑腿就是。」賈芸說道。

  「還有，估計過段時間你就要害喜，胃口最是難調，備些水果開胃也是好的。」

  尤氏點了點頭，忽然伸手抱住賈芸的脖頸，嬌聲道：

  「未來一段時間，怕是難熬了，有了孩子，就不能伺候你了。」

  賈芸吻她一口，微笑道：「忍著些吧，孩子要緊，這不是你一直期盼的事麼？」

  「再一個，平時走路活動的時候要仔細些，心情也要放寬鬆，有什麼糟心事兒也別藏在心裡，我會隔三差五過來陪你的。」

  尤氏展顏一笑，將光潔的臉蛋兒在賈芸臉上蹭啊蹭，小聲道：「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

  「不過你是大事的，也別太顧著我，我雖被人說成是鋸嘴的葫蘆，只是不願意張揚罷了，卻並不代表有太多煩心事，你儘管放心好了。」

  遲疑一下，她蛾眉輕蹙，呢喃道：「倒是夏金桂那個婆婦有些不好對付，她是沒事兒也要找些事兒，甚至還敢動手打人。」

  「我如今有了孩子，誰都不擔心，就怕她犯渾，無中生有來惹我。」

  賈芸道：「這事兒你別擔心，我去處理。」

  「你去處理？」尤氏訝然的看了他一眼，眼珠滴熘熘一轉，湊到他耳旁，竊竊私語道：「你跟我說，你和她是不是也搞上了？」

  賈芸哈哈大笑，道：「休要詐我，不過我也可以告訴你，那女人確實跟我有一腿，剛才從街上過來，我就好好的盤了她一頓。」

  「那就好！」尤氏聞言不但不生氣，反而覺得慶幸。

  只要夏金桂跟她一樣，她就沒什麼夏金桂搞什麼么蛾子。

  「那她知道我跟你的事兒嗎？」尤氏問道。

  賈芸搖頭道：「我又不是長舌婦，跟別的女人搞在一起，還到處嚷嚷，那不是缺心眼兒麼？放心吧，她不知道我跟你的事。」

  尤氏咬著唇角，叮囑道：「那你以後也別將事告訴她，雖說我跟她一同伺候你，卻並不代表我就看她順眼了。」

  賈芸滿口答應下來，又和尤氏說了會兒話後，就翻窗出了房間，來到背人處，幾個閃爍，便來到了寧國府旁的一條甬道里。

  走出甬道，來到寧榮街上。

  雖然風雪交加，但時值臘月，街面上已經開始瀰漫著些許年味兒。

  寧榮二府門口，長長的車隊蜿蜒幾里。

  那是賈府田莊上過來送年貨的車隊，打眼一瞧，至少也有幾百兩車。

  對於賈府來說，排場極為重要，連莊子送年貨也講究這些。

  像賈芸家田莊上送年貨，除了送來銀票外，也就幾十輛吃的用的，規模較小，不張揚，不喧鬧，極為低調。

  可賈府莊子上來的人，生怕不夠張揚，狠不能讓整個京城都知道賈府的富裕。

  然而實際上，賈府最近幾年莊子上的產出是一年不如一年。

  當然了，不是莊子上真的出產差了，而是有相當一部分好處被僕人得了去。

  上次巡捕營在北直隸剿匪時，賈芸就派了人順便調查了賈府的一些田莊。

  發現好些僕人不但住著三進幾垮的宅院，還私下裡置辦了田地，過著自己的安逸日子。

  就算如此，那些人也不忘記繼續吸食賈府，可謂是貪得無厭了。

  至於為何會造成這種局面，大部分原因是賈府的許多重要崗位，都是由賈母早些年安排的。

  就連寧國府這邊的大總管賴二，也是由賈母安排的。

  別看這老東西慈眉善目，天天喊著為子孫積福，暗地裡卻沒幹過幾件為賈府子孫繼的正事兒。

  賈母在賈府為什麼威望高？

  除了賈母輩分大、歲數大、誥命品級高外，她還姓史，背靠兩家侯府，再加上她經營賈府幾十年，所以能鎮得住場面。

  說起來，整個賈府，也只有王夫人能暗地裡跟賈母掰掰手腕，卻也點不了什麼便宜。

  ……

  臘月十六，上午。

  天氣昏暗，風雪呼嘯。

  城郊三十里處，官道旁的一個涼亭周圍，近百侍衛散布在周圍。

  涼亭中，紅泥小火爐上的清水沸騰，石桌上的熱茶香氣撲鼻。

  賈芸給林黛玉倒了杯茶，看著她的眼睛，關心道：「冷嗎？」

  「不冷，倒是勞累你送我來接家父了。」林黛玉搖頭說道。

  賈芸笑呵呵道：「你這話說的就見外了，依我的打算，是我來就可以了，你就在家等著，不用出來吹風遭罪的。」

  林黛玉抿嘴笑道：「那不行，其他人我不管，家父回京，我再怎麼不便，也是要迎接的。」

  「你這性子太倔強了，俗話說女婿半個兒，有我這准女婿來接，已經看足夠了。」賈芸喝了口茶，笑著說道。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說：「這不是八字還沒一撇麼，咱們連親事都還沒定下，你休要自作主張。」

  賈芸笑道：「行行行！現在人都來了，再說這個也沒意思了。」

  正說著話，一騎飛馬來報。

  「稟老爺，林大人回京的隊伍，離此地還有三里遠。」

  賈芸點頭道：「再探！」

  來人應了聲，轉身出了涼亭，翻身上馬，就又打馬走了。

  「三里遠，應該快了。」賈芸對林黛玉說。

  林黛玉點點頭，小聲道：「家父上次來信，說去湖北後，收了幾個姨娘，聽他的意思，莫不是真要續弦？」

  「這事兒吧，如果林大人有意，你莫要阻攔才是，他現在才三十多歲，正值壯年，總不能一直單過。」賈芸見她臉色不好，勸說道。

  「再一個，你們林家主脈一直人丁不旺，就算從為家族傳承，開枝散葉的角度來講，林大人就應該續弦才是。」

  林黛玉嘆了口氣，點頭道：「我也沒有要阻攔的意思，只是想著平白要多個後母，心情總是有些膈應。」

  「呵呵，你這丫頭就愛鑽牛角尖，這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能全依你的心思？總得來說吧，林大人續弦是利大於弊的事情。」賈芸笑著說。

  正說著話，前邊兒突然鬧哄起來。

  賈芸和林黛玉抬頭望去，原來是進山狩獵的親衛小隊回來了。

  收穫還不錯，有兩隻鹿，十來只野兔，幾隻山雞和石雞。

  賈芸對林黛玉笑著說：「怎麼樣？我提前派人過來狩獵，沒白費功夫吧，這會子將這些獵物烤上，酒溫上，林大人到了後，正好可以吃口熱乎的！」

  「是是是！你能行了吧！我先前勸你，不也是怕狩獵危險麼？」林黛玉沒好氣道。

  賈芸笑而不語，吩咐人將獵物都處理乾淨，然後炙烤。

  他當然不是專門讓人過來打獵的，打獵只是幌子，搜查周圍有沒有人監視和跟蹤才是正經。

  林如海進京，肯定要先去面聖。

  在這之前，他需要從賈芸這裡詳細了解京城的各種事情，以免面聖之時誤判。

  當然了，對於京城的事，林如海肯定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可不管怎麼說，他的消息哪有賈芸這個地頭蛇來源廣泛和深入？

  所以，林如海在之前給賈芸發信時，就叮囑他一定要出城一敘。

  很快，各種獵物被宰殺清洗乾淨，在柴火上炙烤，香氣頓時鳥繞開來。

  黃酒溫上，不一會兒功夫，酒香撲鼻，讓人饞涎欲滴。

  林黛玉笑道：「難怪家父總愛跟你寫信，除了來往方便外，你這份孝心也是頗為難得。」

  「瞎說什麼大實話，我孝敬未來岳父，難道不是應該的麼？」賈芸瞅了他一眼，笑^O^眯眯道。

  林黛玉歪著腦袋看了他幾眼，小聲說：「芸哥兒，我認識你晚了些，要是早些認識，咱們倆成了好事，該有多好！」

  「那不能夠，我要是不參加科舉，是入不了林大人法眼的。」賈芸搖頭道。

  門當戶對的事，賈芸心裡清楚，林黛玉再怎麼說也是出生書香門第，哪能輕易就能迎娶？

  這也就是賈芸對林如海有救命之恩，同時自己不但有舉人功名，還做了官。

  要不然他都不好意思向林如海開口，因為開口被婉拒的可能性非常大。

  賈芸拉過林黛玉的縴手，捏著手指說：「當初我去鳳嬸嬸院兒里，那會子你沒想過與我相知相愛吧？」

  林黛玉嗯了聲，低著頭說：「那會兒我深處後宅，稀里湖塗的過日子，哪有想那麼多？也就回了南邊兒，有幸與你來往，才……」

  賈芸笑著打斷她的話，道：「不說這個了，咱們都走到一起了，還說幹嘛？」

  「你放心吧，等明年我考中進士，讓你嫁給進士老爺，是不是要風光許多？」

  林黛玉皺了皺鼻子，噘嘴道：「盡說大話，要是你考不上，看我不笑話你！」

  正說著話，轟隆的馬蹄聲傳來。

  風雪中，林如海騎著高頭大馬，身披厚厚的裘皮披風，風塵僕僕趕來。

  賈芸和林黛玉連忙起身，上前迎接。

  林如海見到二人後，凍的僵硬的臉上露出笑意。

  等林如海翻身下馬後，賈芸和林黛玉上前見禮。

  一陣寒暄，三人來到涼亭中，賈芸吩咐人將烤肉和黃酒端了上來，邊吃邊聊。

  「聽了子正派去的護衛說你們等著，我就忍不住先過來了。」林如海喝了口熱酒後，長長的吐了口氣，微笑道。

  短短大半年不見，林如海倒是胖了一些，不似以前那般清瘦。

  雖說從湖北趕路過來，可能因為走的不快的緣故，看不到疲憊之色，反倒精神抖擻，神色輕鬆。

  或許人逢喜事精神爽，林如海知道自己這次進京，將會再遷幾級，仕途青雲直上，自然就高興了。

  林黛玉向賈芸仰了仰下巴，說：「是他硬說要出城三十里，來迎接父親的。」

  林如海看著賈芸滿意的點點頭，說：「勞累子正了！」

  「大人可別客氣，這是晚輩應該做的。」賈芸擺擺手說。

  林如海又看向林黛玉，見她現在長得珠圓玉潤，紅光滿面，身子骨再像以前那樣孱弱，頓時放心不少。

  「病真的好了？」林如海問女兒。

  林黛玉嗯了聲，說：「自從得了芸哥兒調養身子，就再沒發過病，胃口也好了許多，一年不到，倒是胖了十來斤。」

  林如海哈哈大笑，熱淚盈眶，感嘆道：「好好好！我兒終於不再受病苦折磨了，真是太好了！」

  他轉頭看著賈芸，伸出雙手握住他的手說：「子正啊，我們父女兩都受了你的恩情，大恩不言謝，今後咱們一家人，就相互幫助吧！」

  「嘿嘿，大人言重了！」賈芸側頭看了一眼林黛玉，笑著說道。

  林黛玉臉一紅，默默捧起茶杯，抿了一口，暗暗鬆了口氣。

  剛才林如海的話已經說的非常明白，她和賈芸的事兒，沒有半點阻礙了。

  可她卻不知道，在先前林如海外放之時，就跟賈芸明說了的，早就沒阻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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