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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樓之挽天傾 - 第九百一十五章 沈邡:而方堯春尤其可恨!字體大小: A+
     
      金陵,寧榮街街口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那錦衣華服的少年在緹騎的簇擁下,近得前來,翻身下馬,將韁繩丟給一旁的錦衣親衛李述,迎向沉邡帶著絲絲驚異的目光,沉聲道:「沉大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沉邡迎上前去,道:「賈侯,這些國子監的監生,聚集在國子監門口妄議中樞國策大計,下官在此勸導一應監生。」

      這時,方堯春也大步近前,拱手道:「賈侯。」

      賈珩打量了一眼方堯春,冷聲問道:「方大人在此何事?」

      不等方堯春回答,沉邡開口說道:「下官來此之時,方大人正在與士子在一塊兒,似是要尋找賈侯給一個說法。」

      方堯春急忙辯白道:「賈侯,制台大人誤會了,下官只是在勸導著國子監的監生,解說朝廷的政策。」

      賈珩皺了皺眉,沉聲道:「方大人,監生不諳世事,你難道也不知曉?你一個革職的官員,竟然在此與士子攪合在一起,試圖抹黑朝廷國策大計,是何居心?」

      方堯春聞聽此番指責,目瞪口呆。

      這沉邡和小兒兩人蛇鼠一窩,就咬死了說他扇動著士子鬧事是吧?

      賈珩說著,按著腰間的寶劍,玄色披風隨風獵獵作響,凝眸看向不遠處的士子,輕聲道:「本侯永寧侯,爾等有何關於科舉化域的意見,可以提將過來。」

      此言一出,眾人都看向那身形挺拔的少年,臉上多是現著懼色。

      以賈珩如今的名頭,尤其是在江南金陵的數次戰事中戰功赫赫,難免讓人心生畏懼。

      邵象先沉聲道:「賈侯,我等並非鬧事,只是想要一個說法,分省之後,科舉取士如何定計,我等是否會被縮減取士名額?」

      「分省一事除卻疆域劃分,還牽涉刑名、錢糧、科舉等諸制,這些並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賈珩沉聲道。

      「單以在場諸位關注的科舉一事,原則是不變動,依然按南卷取士,但本侯這兩天在思忖,是否將安徽一省的名額划進北方,但又擔心以江南士人之文氣靡盛,是否侵奪原北方士子的登科機會?此事還在猶豫是否向天子上疏。」

      在場之人聞言,面色微變,心底都不由開始泛起了滴咕。

      說是南四北五,差著一成,名額好像也沒有太多相差。

      但其實不然,由於北方連年大旱,天災連綿,中小地主供養的讀書人數量減少,是故讀書人整體數量遠遠不如江南士人,是故兩相比較,取中難度較低。

      而加上南方士子自詡南方文華蓋世,比之北方士人在科場之上更具優勢,如果劃至北方,無疑也更容易取中進士。

      如果劃為北方……

      一些進京趕考了好幾次的年齡大一些的監生,心思已經開始活泛起來。

      賈珩道:「但究竟是原則不動,還是一併劃為北方,此事尚需論證,但縱然不劃,也如往常南省取士一樣同等錄取,爾等又是聽了哪裡的謠言?」

      為首的邵象先面色變了變,觀察了一下左右的神色,見著隨行的監生都有退卻之意,心頭暗道一聲不妙。

      邵象先道:「這幾天監舍中都是這般傳聞,也不知是誰第一個人開始提及此事。」

      邵象先則有些不死心地問道:「那錢糧又該如何收繳?」

      賈珩道:「錢糧收繳變動,絕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爾等身為讀書人,受學中祿米供奉,而不事稼穡,可知錢糧從出幾何?」

      在場監生臉色微頓,不知從何回答。

      賈珩道:「當然,這些不知曉也並無不脫,多有朝中藩司官員經手籌劃,爾等如是想問,可去問問家中長輩或是前往藩司問問衙中員吏,如是念及生民之艱,科舉高中,為官之後勿忘今日之問。」

      話說,都這麼久了,過來安撫監生的李守中怎麼還沒有來?

      邵象先面色沉靜,一時默然。

      賈珩道:「既然諸位再無疑問,本侯倒要問問諸位,爾等到寧榮街來圍攻本侯,究竟是何用意?爾等可知圍攻欽差行轅,是何等罪名?」

      「來呀,將為首鬧事者,積極參加者以及主謀之人拿下錄名,呈送禮部,禁考一科,明年不許參加春闈。」不等在場眾人多言,賈珩沉喝一聲,沉聲說道。

      此言一出,在場國子監監生無不心頭一凜,禁考一次,這代價可就大了。

      那下次再考就要等三年之後了,而這種懲罰不可謂不重。

      就在一眾監生戰戰兢兢之時,從街道盡頭來了一輛馬車,從車廂中挑簾下來了一個細眉深目,氣度飄逸的中年書生。

      正是李守中。

      不得不說,能生出李紈這樣蘭心惠質、秀外慧中女兒的李守中,形象氣質的確是沒得說。

      當時的士大夫以蓄鬍須為美,如張太岳,而李守中雖無那般長的鬍鬚,但卻也有一手長。

      相比方堯春還帶著一些官僚氣息,李守中的儒雅是讀書通透之後自發而形成的學者型氣質。

      「且慢!」清朗的聲音響起。

      賈珩瞥了一眼那熟悉的馬車,臉色沉靜,目光盯著來人。

      暗道,終於算是來了,現在就是他出來扮白臉,李守中出來扮紅臉。

      眾人又看向李守中,有一些年齡大的監生就認出來人,喚道:「是李祭酒。」

      「是李祭酒啊。」

      其實,李守中卸任國子監祭酒也就這三五年的事兒,而其堅持為母結蘆蓬守孝三年的至孝大賢行為,更是為江南士林的讀書人交口稱讚。

      畢竟,雖說聖賢之書上教誨著居母喪,守孝三年,但又有幾個官員真的能夠做到?

      僅此一條,就讓不少人心生敬仰。

      賈珩微微拱了拱手,問道:「李祭酒所來何事?」

      因為世人的尊師重道傳統,故而哪怕是對前國子監祭酒,也稱呼著李祭酒,當然主要也是李守中名聲好一些。

      李守中沉吟片刻,問道:「賈侯,這些士子可是在鬧著什麼?」

      賈珩簡單將經過敘說了一遍,道:「本侯已經有所回應,正要將一些士子錄名,遞送禮部,禁考一科,小懲大戒!」

      在場士子聞言,面上多是見著懼怕之色。

      但正如賈珩以及兩江總督沉邡所言,監生聚眾衝擊欽差行轅,這是大罪。

      按說,如果要是年紀大的官員為了搏個好名聲,可能就會念在這些士子年輕識淺的份兒上,寬恕這些士子的冒犯罪過。

      然後,時人就可能說宰執氣度,愛護後輩云云。

      但賈珩顯然不是這等崇尚虛名的官員,少年得志,威服自用,而且縱然是宰執氣度也不一定是從這些溫和派體現,還有鐵血宰相。

      如今就是給這些士子較真,他們也無可奈何。

      當然這只是作勢,讓李守中發揮。

      沉邡在一旁看著,眉頭緊皺,自從小兒過來,他就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如今見著李守中出現,心底忽而閃過一道亮光,正要開口為這些年輕士子求情。

      此為先畏威而後懷德。

      但李守中已經當先開口,目光誠懇地看向賈珩,朗聲說道:「賈侯,這些士子不過受人挑唆,何至于禁考一科,他們寒窗苦讀十餘載,只為進京一試身手,如今禁考彼等,是不是有失仁恕?」

      李守中話音方落,原本鬧事的監生也開始有叫屈之聲響起。

      「賈侯,我等也是受了別人的誆騙,說什麼安徽新省將淪入中卷之列。」

      「都是楊舟和邵象先說什麼,朝廷將要打壓、分化南方士人,我等一時湖塗,才受他蒙蔽。」

      如此叫屈喊冤之聲不絕於耳。

      賈珩冷聲道:「一派胡言!如朝廷要打壓南方士人,內閣之中近一半閣臣,還有這些年的選官,哪一個不是南人為先?而我大漢南北俱為一體,士人有南北,江山可有南北之分?爾等是從哪裡聽得這等蠱惑人心之言?」

      此刻,沉邡面色陰沉,大致也品出了一些味來,目光瞥向李守中,心頭冷笑連連。

      這個小兒,這分明是搭好戲台讓李守中露臉。

      而方堯春應該也是得知了國子監聚眾鬧事,這才過來安撫監生,延收人望。

      這明明是他謀劃之事,卻為兩人捷足先登,後來居上,簡直……

      而方堯春尤其可恨!

      如不不是與其糾纏太久,這會兒他已經以雷霆手段彈壓了鬧事的監生,然後上疏一封,敘說本末情由,此事早已有著結果。

      方堯春此刻也是一臉懵然的神情,過了一會兒,蒼老目光之中見著幾許恍然之色。

      怪不得……這錦衣府衛嚴陣以待,這分明是一出口袋陣。

      李守中道:「賈侯,這些士子不明就裡,對朝局大勢不明,方有此狂言,也算情有可原。」

      賈珩道:「鬧事士子,本侯可以不罪,但人人效彷,國法綱紀何在?主謀之人需得有所懲治,禁考一科,以儆效尤,彼等回得監中好好磨勘心性,否則,縱是科舉為官,選派地方,動輒為人所扇動,為禍一方。」

      周圍的士子,面上則是多有意動。

      反正這種倒霉事兒,只要不落在自己頭上就好了,至於旁人,誰讓你當初不明真相就帶著大家鬧事,如今也算求仁得仁。

      這就是人心之惡。

      方堯春擔心的眼眸瞥過一眾目光多有躲閃的監生,心頭嘆了一口氣。

      暗道,這才是真正的分化拉攏之術。

      而李守中眉頭之下的目光閃了閃,快馬,看向那少年,怪不得能以未及弱冠之身,官居宰執樞密,這份手段的確是常人難及了。

      李守中面色似有一些遲疑,說道:「這處置……仍有些重了吧?那主謀之人也是無心之失,禁考三年……」

      賈珩朗聲道:「李祭酒,裹挾士子鬧事的士子,心性浮躁,如不磨勘,轉任為官,豈不大害社稷黎庶。」

      李守中聞言,面色頓了頓,似乎為賈珩說服,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賈珩按著腰間寶劍,目光冰冷地看向不遠處的士子,沉聲說道:「都先將名字記下來,寄存在李祭酒處,如有再犯,二罪並罰。」

      科舉考試就是這些士子的軟肋。

      賈珩說完,轉眸看向冷眼旁觀的沉邡,問道:「沉大人,這般處置並無不妥吧?」

      沉邡面無表情,道:「賈侯處置寬嚴相濟,有輕有重,並無不當。」

      賈珩轉而看向方堯春,臉色陰沉幾許,問道:「方大人,還請到錦衣府一趟。」

      方堯春臉色難看,說道:「賈侯,下官犯了何事?」

      又去錦衣府?上一次去錦衣府,國子監祭酒都沒了,這次過去之後,還會有著什麼?

      賈珩給一旁的錦衣府衛李述使了個眼色。

      李述道:「據錦衣府所報,你兒子方曠暗中扇動著國子監中監生鬧事,方大人你隨著我們去一趟錦衣府吧。」

      方堯春聞言,面色微變,道:「子野何曾有過此事?」

      但未等方堯春開口辯解,兩個錦衣府衛就上前一下子架起方堯春,李述冷聲道:「方大人,請罷。」

      而等方堯春被錦衣府衛押著離去,沉邡目光陰沉如鐵,此刻已經得知賈珩是在為李守中鋪路。

      隨著李守中安撫著一眾如喪考妣的監生,至錦衣府衛經歷司登記名姓,而一眾監生臉色蒼白,心頭卻在七上八下,唯恐賈珩說話不算話。

      賈珩凝眸看向沉邡,說道:「沉大人,監生不明真相為流言所欺,險些釀成禍亂,還要多虧沉大人及時和。」

      沉邡不陰不陽地回了一句,道:「是賈侯好手段。」

      說著,朝著賈珩拱手告辭離去。

      賈珩看向沉邡登上轎子,目中冷色涌動。

      他還不知江南巡撫章永川會以何手段扳倒沉邡。

      待士子心思忐忑地留名,李守中寬慰道:「諸位同學放心,朝廷知道大家在監中寒窗苦讀不容易,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禁考大家,明年春闈考期在即,諸位回監舍之後,還是要安心備考,以待來年。」

      一眾監生紛紛開口道謝。

      就這般一直忙活到傍晚時分,一眾國子監監生才陸陸續續地散去。

      賈珩看向李守中,笑了笑,說道:「伯父,先到府上一敘吧。」

      因為這就是寧榮街,也就是幾步路的距離,就能到寧國府。

      李守中並不多言,點了點頭,然後隨著賈珩前往寧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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