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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樓之挽天傾 - 第538章 苦一苦百姓,罵名閣臣擔字體大小: A+
     

    第538章 苦一苦百姓,罵名閣臣擔

    武英殿,西暖閣

    燈火將兩道人影映照在屏風上,因燭火角度之故,隱約重疊在一起。

    賈珩擡眸看向端容貴妃,轉身提起桌上的茶壺,“嘩啦啦”斟了一杯,輕聲道:“娘娘是明理之人,所慮者,無非是殿下名分問題,可以聖上之深謀遠慮,如是有意,豈能不考慮?反而娘娘覺得臣能做什麼?如聖上降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以命不負糟糠之妻罷了。”

    端容貴妃第一眼給他的感覺,像是個驕傲的孔雀,可真的應對起來,倒也無什麼“小公舉”的盛氣凌人,還算比較明事理。

    爲人母者,不可能不爲自家女兒的清譽着想,故而今日尋他,倒也無可厚非。

    當然,可能也是因爲帶着兩個拖油瓶的宋皇后之故,端容貴妃不想無端爲宋皇后結仇,畢竟他現在怎麼說也是個軍機重臣,又管着京營一二十萬大軍,被崇平帝倚爲臂膀,縱是貴妃也不可輕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還不合意咸寧?”端容貴妃晶瑩美眸幽光閃爍,玉容宛覆清霜,緊緊盯着那蟒服少年。

    她倒是想知道怎麼一個不負糟糠之妻,難道抗旨不尊?

    不,應該在陛下未降聖旨前,就予以回絕,只是那時咸寧的名聲……

    賈珩卻沒有回答,而是遞過去茶杯,目光平靜地看着身子窈窕的麗人,說道:“娘娘,請喝茶。”

    如果幫着咸寧做女將,也是需要說服眼前的端容貴妃的,畢竟是咸寧公主親生母親,誰的孩子誰心疼。

    “本宮不渴。”端容貴妃鳳眸寒光閃了閃,冷冷瞥了一眼賈珩,清麗豔絕的臉蛋兒多少有着幾分高傲。

    賈珩看着眉眼含煞的麗人,心頭忽而起念,如是帶着一副金絲圓框眼鏡,教導主任……

    連忙將一些紛繁念頭驅散,心頭頓時有幾分自省。

    他覺得最近多半是……喝多了,可能損害大腦中樞神經,造成不可逆的傷害,臨牀症狀主要爲色膽包天,多做幻想。

    而端容貴妃其實也在觀察着眼前這位聲名鵲起的少年,身形挺拔,蕭疏軒舉。

    不得不說,咸寧的眼光不錯,這般年紀姑且不說謀略,單說舉重若輕,頗有幾分軍機重臣的氣度,幾乎讓她下意識忽略了其年不及弱冠,比咸寧還小一些。

    說來,也不是什麼人面對皇宮貴妃都這般鎮定自若,尤其是她還有幾分興師問罪的意思。

    可惜了,偏偏早早有了家室,不然與咸寧也算般配了。

    賈珩想了想,朗聲道:“娘娘,臣並無選擇,如聖心屬意,不爲難於臣,臣自領旨謝恩,如聖心無意,臣也不奢求攀龍附鳳。”

    此言一出,端容貴妃心頭微震,凝眸看向少年,見其目光清正、真摯,倒不由高看了幾分。

    因爲方纔斬釘截鐵的回答,她自是能夠判斷這話裡的真假,其並無意與天家結親。

    只是這般如此,忽而又替自家女兒有些不值起來,自家女兒對他宛如婢女姬妾,似不在乎一些閒言碎語,他竟無動於衷,說出這般無情無義的話來,真是……

    “咸寧還真是看錯了你。”端容貴妃語氣已有幾分譏諷。

    賈珩徐徐道:“古來已有前例,如王獻之、如陳世美,難道娘娘還想讓臣棄糟糠之妻不顧嗎?”

    他只是一時謙虛,結果端容貴妃又爲自家女兒的一腔情思打抱不平,多少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端容貴妃冷聲道:“伱既知前車之鑑,就應該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

    賈珩搖了搖頭,說道:“娘娘是個好母親,可也請體諒臣的難處。”

    端容貴妃道:“本宮自是個好母親,賈子鈺,你是個聰明人,發乎情止乎禮的道理,不用本宮教你。”

    她回去也需得問問姐姐,究竟是怎麼安排的,難道真要將她的女兒當作拉攏重臣的棋子?

    賈珩拱了拱手道:“娘娘放心,臣醒得,不會讓殿下清譽受損。”

    其實,他也有些好奇崇平帝怎麼安排着他和咸寧公主,這一副放任自流的模樣,也不怕出現什麼事兒?難道就等着他與咸寧有了私情,再順勢逼迫着他?

    嗯,也不是沒有可能,所以最近褲腰帶還是要繫緊一些。

    賈珩想了想,開口說道:“娘娘可知殿下的想法?”

    “什麼想法?”端容貴妃蹙了蹙眉,打量着少年,心頭泛起狐疑。

    “其實殿下這幾天尋臣,主要是爲了另外一樁事兒,而並非如娘娘所想。”賈珩低聲道。

    此言一出,端容貴妃倒真的有些詫異不已,問道:“咸寧能有什麼事兒?”

    賈珩斟酌了下言辭,說道:“殿下她一直好武事,以往常和魏王他們遊獵,娘娘應是知道的吧?”

    提及自家女兒不愛紅妝愛武裝,端容貴妃顰了顰秀眉,輕聲道:“本宮如何不知道?本宮以往對咸寧疏於管教,女兒家家,成日裡舞刀弄槍成什麼樣子?如果當初不是,也不會耽擱到現在。”

    當然也是陛下和姐姐縱容咸寧,她也有些管不了。

    賈珩道:“其實這般也未嘗不好,這才養成殿下這般知書達理,獨立自主的性情,歷代公主多驕橫跋扈,但咸寧殿下卻並無刁蠻習氣。”

    咸寧公主給他的印象就是自信獨立,這是天潢貴胄養成的氣度,但天潢貴女大多性情蠻橫,自以爲是。

    端容貴妃面色卻不爲所動,問道:“賈都督想說什麼,不妨直言。”

    賈珩道:“娘娘,殿下既好武事,我想着讓她在京營待一段時間,正好我這中軍中也缺個精通武藝的女僉書,娘娘以爲如何?”

    端容貴妃聞言,心湖中卻掀起驚濤駭浪,玉容倏變,冷聲道:“賈子鈺,你想讓咸寧這等千金之軀去做女將?”

    “不是女將,就是見殿下喜歡武事,對行軍打仗也感興趣,想着公主殿下未必不能成爲我大漢的平陽公主,爲聖上分憂國事。”賈珩勸道。

    “你這些想法,可和陛下可曾提及過?”端容貴妃按捺了下心頭的怒火,冷聲道。

    這也是先前賈珩問着端容貴妃的話,端容貴妃又拿過來問着賈珩。

    賈珩面色頓了頓,敘道:“臣在不久後會和聖上言明,如是聖上覺得並無大礙,那臣就多教教殿下兵事。”

    依他估計,崇平帝多半是樂見其成,因爲皇室能有一位善知兵事的公主,對屏藩皇權也有益處,不說其他,如果他不可靠,還能通過自家親女兒鉗制於他。

    “賈子鈺,戰場之上刀槍無眼,你能保證咸寧一點閃失都沒有嗎?如是她出了什麼事兒,你對得起來陛下對你的栽培,對得咸寧給你鋪牀疊被,素手調羹的一片癡情?”端容貴妃凝了凝眉,看着眼前的少年,嬌叱道:“你怎麼能想出這般荒唐的事?話本寫多了?怪不得咸寧和你親近!”

    終究是保持着理智,聲音刻意壓低,但卻字字如刀,氣勢驚人。

    賈珩爲端容貴妃這般口舌伶俐怔了下,面色頓了頓,沉聲道:“臣保證不了,可臣能保證用自己的身家性命護住殿下,不會讓殿下受到丁點兒傷害,如果有刀兵之險,臣一定在公主殿下之前。”

    端容貴妃聞言,似有些被少年目光中的堅定微震,默然了下,冷笑一聲道:“說得好聽!”

    不待賈珩出言分說,冷聲道:“反正這件事兒,本宮不同意,縱是本宮同意,賈子鈺,你爲軍機重臣,得陛下倚重以邊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是咸寧她有了差池,你讓陛下如何自處?如何看待你?你縱是有了天大的功勞,也難贖其罪,本宮勸你不要一味由着咸寧的性子,作此異想天開之舉,否則將來悔之晚矣。”

    相比咸寧將來被陛下賜婚給這少年以作拉攏,她尚可接受,可領着咸寧去打仗的想法簡直不可理喻!

    咸寧能平安順遂還好,可萬一咸寧有了閃失……後果不堪設想。

    端容貴妃這般想着,心頭更爲焦慮,低聲道:“賈子鈺,你好自爲之。”

    說話間,也不再多留,領着一衆女官,離了西暖閣。

    賈珩則是面色幽幽,看向端容貴妃消失的背影,目光晦暗不明。

    端容貴妃的話不無道理,這等天潢貴胄一旦有了閃失,再大的功勞也都成了罪過。

    可先前答應了咸寧公主,也不能食言而肥,所以只能留在身邊兒。

    卻說另外一邊兒,咸寧公主拉住清河郡主李嬋月的小手,一對兒表姐妹沿着宮殿的迴廊行着。

    廊柱上懸着的燈籠彤彤如火,涼涼夜色在丹陛上通明如水,倒映着一高挑纖美,一嬌小玲瓏的身影。

    咸寧公主清聲道:“嬋月妹妹,母妃她不是在後宮跳舞嗎?怎麼過來了?”

    這幾天,清河郡主李嬋月都是纏着端容貴妃學舞蹈,爲的也是牽絆着容妃,以便咸寧公主往武英殿去。

    “還不是舅母殿裡的那個趙嬤嬤,那個老厭物,舅母她跳累了,和我在喝茶敘話,忽而問着姐姐去哪兒了,結果那個趙嬤嬤說姐姐這會子多半在武英殿,娘娘聽了就有些不高興,說這般深更半夜,姐姐去武英殿做什麼?然後那個趙嬤嬤趁機就將宮裡這幾日起的姐姐給小賈先生鋪牀疊被的流言說了,舅母一氣之下,就將茶盅扔了,但舅母過了一會兒,似乎消消氣,才領着我過來。”李嬋月俏麗臉蛋兒上見着擔憂之色,說到最後,吐了吐舌頭,俏皮可愛。

    咸寧公主幽幽嘆了一口氣道:“母妃她生那般大的氣?”

    她記得明明令人封鎖消息的,但轉念一想,縱是她下令封鎖消息,可面對母妃的詢問,這些宮人也未必會守口如瓶。

    李嬋月低聲道:“舅母還有更訓斥的話,有婦之夫,不成體統。”

    咸寧公主秀眉緊蹙,低聲道:“母妃她誤會了。”

    李嬋月左右瞧了一眼,說道:“姐姐,你到底行不行啊?和小賈先生……怎麼這麼久了,也沒什麼動靜?”

    咸寧公主聞言,羞惱道:“什麼動靜?我對先生是尊重,敬佩他學識,喜歡聽他說些軍政上的事兒,還想要什麼動靜。”

    “嗯,姐姐這話我自是信的。”李嬋月笑了笑,清眸彎彎成月牙兒,嘟了嘟嘴兒說道:“可是舅母她不信啊。”

    咸寧:“……”

    李嬋月道:“姐姐如今這般,當初有些後悔。”

    其實,心底也有些無奈,當初只是想着禍水東引,現在看來好像有些害了姐姐,而且孃親那邊兒還不知怎麼回事兒,說不得已被那可惡的小賈先生得了手。

    “後悔什麼,原和你無關。”咸寧公主皺了皺眉,擔憂道:“嬋月,你說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姐姐放心好了,舅母她又不會蠻不講理,而小賈先生也是個明事理的,兩個不會爲了姐姐打起來的。”李嬋月說着,輕笑了下,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你又胡說什麼呢,打什麼?”咸寧公主拉過李嬋月的胳膊,嗔惱說道:“再胡說,我讓先生管教管教你。”

    “他憑什麼管教我。”李嬋月低聲道。

    咸寧公主想起當初的一些猜測,終究將“他是你義父”給嚥了回去,反而望着飛檐拱角上搖曳的燈籠出神,清冷眉眼間漸漸浮起一抹憂色,喃喃道:“嬋月妹妹,我有些不太放心,想回去看看。”

    李嬋月明亮熠熠的眸子閃了閃,笑道:“那我隨着姐姐一同過去?”

    “嗯。”咸寧公主低聲應着,而後兩人就重新折返回武英殿。

    而這時,端容貴妃已領着一衆女官離開了武英殿西暖閣。

    賈珩這時壓下了心頭的心緒,在木案上攤開輿圖,想了想,拿起木尺在汝寧府和開封、洛陽之地比量着,測算着行軍距離,結合着幾地佈防,並在心頭推演着局勢。

    河南都司在府縣的兵力佈防,對他這位軍機自是沒有什麼秘密可言。

    “如果我是賊寇,能不能打下汝寧府,進而威逼開封府?”

    賈珩思忖着,說來還是一時無聊,都推演下來,卻覺得形勢不妙。

    “從目前河南都司的奏報來看,盤踞雞公山的賊寇大約有三千左右(河南都司奏報不實),爲首者據說是早年活躍於荊湖等地的匪寇巨梟高黑塔,或者說是義軍首領,那麼這樣一支兵馬,組織力度應該不錯,而且能數次逃過官軍的圍剿,匪首也並非無謀之輩,如果利用的好,未必不能在河南造成一場大亂,比如圍剿的官軍大敗,那麼……”

    賈珩放下手中的木尺,面沉似水,因爲心頭已隱隱有了一些預演,準備收拾一番,起身向大明宮去求見崇平帝。

    天子這會兒多半就在書房批閱奏章。

    “先生。”

    然在這時,門口處傳來熟悉的聲音,打斷了賈珩的思緒,清冷如水,宛如冰雪晶瑩剔透。

    辨識度很高,正是咸寧公主的聲音。

    “殿下。”賈珩凝眸看去,只見咸寧公主與清河郡主聯袂而來。

    “先生,母妃她……走了?”咸寧公主玉容帶着幾分關切之色。

    “娘娘剛剛就回去了。”賈珩笑了笑說着,倒也猜出咸寧公主的來意,說道:“殿下不用擔憂,娘娘就是和我聊了聊殿下,旁的也沒說什麼。”

    咸寧公主心頭就有一些好奇,問道:“母妃都和先生說了我什麼?”

    賈珩笑了笑,看了一眼李嬋月。

    李嬋月明眸打量着對面的少年,羞惱道:“怎麼,小賈先生這是嫌棄我礙事?”

    咸寧公主瞪了一眼李嬋月,嗔怪道:“妹妹。”

    賈珩道:“其實倒無不克對人言,剛剛和娘娘說了殿下爲女將的事,娘娘擔心殿下的安危,不是太贊成,旁得就是一些誤會,我和娘娘說開,倒也沒別的事了。”

    “這……母妃她是一直反對。”咸寧公主聞聽此言,心頭鬆了一口氣,問道:“先生可曾勸過母妃?”

    賈珩笑了笑道:“其實,娘娘擔憂不無道理,殿下爲千金之軀,也不能真的上陣對敵捉對廝殺吧?”

    “先生……先生當初答應過我的呀。”咸寧公主聞言,以爲是賈珩受了壓力,已有退卻之意,急聲道。

    賈珩笑道:“答應殿下的話自然作數,只是殿下可先在我中軍歷練,哪怕有險處,我也能時刻保護好殿下。”

    咸寧公主聞言,心頭就有一些感動,說道:“那是我剛纔誤會了先生,軍國之事原就需得慎重。”

    其實心底也清楚,如她這般身份,想要獨領一軍、帶兵廝殺幾無可能,不說才具是否足夠,就是父皇也不會同意。

    賈珩拿起桌上的奏疏和輿圖,擡眸看向咸寧公主,溫聲道:“殿下,我還要去見過聖上奏事,失陪了。”

    “那先生去罷,我也幫先生收拾收拾。”咸寧公主螓首點了點,然後領着女官過來收拾着桌案上的碗匙、食盒。

    “那就有勞殿下了。”賈珩目光溫煦說着,向着大明宮內書房而去。

    待賈珩走後,李嬋月眨了眨眼睛,問道:“姐姐,你平時和小賈先生就是這般相處?”

    “對呀。”咸寧公主讓女官將粥碗收拾一番,準備起身向着裡廂鋪被子。

    “這麼一說,舅母還真有些冤枉姐姐了呢?不過也不算冤枉,還真是鋪牀疊被,伺候衣食,如丫鬟一樣。”李嬋月開着玩笑說道。

    咸寧公主俏臉一紅,低聲道:“我原就和先生光風霽月,至於這些,先生也不是常常過來武英殿,我閒着也沒事兒。”

    說到最後,底氣也有幾分不足。

    “等過幾天,天氣暖和一些,姐姐咱們去踏青吧,我喚着小賈先生。”李嬋月湊過去,笑道:“總在宮裡,姐姐也挺悶的。”

    咸寧公主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來。

    另外一邊兒,大明宮,內書房

    如賈珩所料,崇平帝正就着燈火批閱奏章,這位天子宵衣旰食,常常批閱奏疏到深夜,經年累月。

    這時,崇平帝擡起冷硬的面容,聽到戴權稟告,沉吟道:“讓賈子鈺進來。”

    因爲軍機處值宿制度設置原就是方便君臣隨時議事,而賈珩夜深來此,想來是有着什麼急事奏稟。

    不多一會兒,賈珩在戴權的引領下,步入內書房,朝崇平帝參拜道:“微臣見過聖上。”

    崇平帝面色疑惑地看向蟒服少年,問道:“子鈺免禮,這……可是有急事。”

    賈珩道了一聲謝,正色道:“回聖上,臣方纔在軍機處,翻閱河南都司遞送而來的軍報,對照河南等地輿圖佈防,心頭忽而生起一股隱憂。”

    “隱憂?”崇平帝皺了皺眉,湛然有神的目光投落在少年臉上,問道:“這是怎麼說?”

    賈珩道:“自正月十八五軍都督府派牛繼宗等一干將校前往河南,至今已有兩月,算上趕路日程,加上河南調兵遣將,現在應該有一些與敵交手的奏報傳來,但河南方面至今再無消息傳來,臣頗爲疑慮。”

    其實他也沒有什麼直接的證據,更像是一種隱隱直覺,河南或許會出事,這在當初見到牛繼宗前往河南時驟然而起的一絲戲謔思緒,原本還是湖面暗流,現在漸漸成了一股揮之不去的憂慮波瀾。

    “那河南都司方面最近可有奏報?”崇平帝面色微變,看着那昂然而入的蟒服少年,此刻堅毅眉宇下,目光咄咄。

    賈珩道:“上一次奏報還是半個月前,河南都司打算調撥懷慶衛、宣武衛、彰德衛、南陽衛、汝寧衛等衛所兵馬集於汝寧府羅山縣會剿,軍報向兵部報備,而河南巡撫周德禎的奏疏,則有前後兩封,第一封是向戶部請求撥付開拔糧餉,爲戶部嚴辭拒絕,而昨日通政司分發至內閣的河南巡撫衙門奏疏所載,河南巡撫周德禎、布政使孫隆、參政劉安衢,號召士紳捐輸糧秣、車馬,民衆羣起響應,軍需輜重匱乏爲之疏解,都司大軍饋餉無虞,開赴汝寧,重兵剿寇。”

    說着,從袖籠中取過一份兒奏疏,遞將過去。

    這時,戴權連忙碎步過來,接過賈珩呈遞的奏疏,轉身給崇平帝,放到書案一角。

    “臣方纔又推敲了河南府州佈防,這幾日,官軍先後在羅山縣彙集,名義兵丁兩三萬人,但實際兵力,聖上也知……況雞公山賊寇一夥兒早年活躍湖廣,與官軍屢次交手,作戰經驗豐富,匪首聽說也是有勇有謀,只怕這次不待官軍重兵雲集羅山縣,就會先發制人,說不得還會打個時間差,先後攻破官軍,那時順勢而下汝寧府,汝寧府軍械糧秣充足……”賈珩說着,覺得解說不大方便,然後帶來展開的輿圖,指畫着輿圖,低聲道:“如汝寧府一破,那時開倉放糧,席捲州縣,而開封府空虛,如敵寇向開封掠進,只怕勢如破竹,局勢瞬間糜爛。”

    爾管多路來,我只一路去,利用時間差破解圍剿,哪怕是他與賊寇易地而處,也大抵是這個作戰思路。

    崇平帝面色凝重,問道:“這……河南方面,這兩日可有軍情傳來?”

    “聖上,這只是臣的推演,汝寧府離開封府有不少路程,或許賊寇未等入得開封,已爲河南方面察知,也或許汝寧官軍能夠一舉蕩平賊寇……臣按局勢推演之下,覺得如鯁在喉,遂向聖上奏稟。”賈珩拱手道。

    雖是推演,但他也有一些根據,根據就是河南官軍真是……費拉不堪。

    “子鈺,你有何建言?”崇平帝面色變換,問道。

    賈珩道:“臣以爲,不若派果勇營連同團營精騎東向逡巡警戒,察洛陽之變,如河南並無大礙,只當是一場行軍演訓,如河南有變,就近而援洛陽,遏敵歸途。”

    從賊寇破汝寧府,甚至圍攻開封府,哪怕是飛鴿傳書,第一時間得知敵情,官軍調兵遣將也需要不少時間,那麼官軍調兵的功夫,局勢說不得可能就會惡化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歷史上的農民起義無不如此,中樞反應遲鈍,正在扯皮的時候,給了農民義軍席捲州縣的機會,回頭看去,局勢糜爛,一發不可收拾。

    他這個在後世也不算什麼,演訓而已,但這時候的後勤保障還差上許多。

    “這番猜測,你和施傑可曾有過商議?”崇平帝壓下心頭的憂慮,問道。

    賈珩沉吟道:“這是臣剛纔推斷之言,還未和施大人有所共議。”

    崇平帝聞言,心頭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道:“京營貿然調兵出陝,朝廷人心驚懼惶惶,況大軍開拔,糧秣饋給,更不可或缺,地方州縣也要事先發文,以便供用糧餉,這些不能不和內閣商議,兩廂統籌。”

    賈珩聞言,一時無言。

    崇平帝想了想,又緩和了下語氣,說道:“此事,終究要和內閣商議一下,如確有必要,就多派一些兵馬前往,只當是練兵了。”

    僅僅憑藉推演而非敵情就妄動大軍,這傳揚出去不定要鬧出多少風波。

    賈珩拱手道:“聖上所言甚是,那明日與幾個閣臣廷議。”

    一旦與衆閣臣商議,頃刻之間又會陷入扯皮之中,那軍機處的決策效率從何談起?

    當然,這也是軍機處威信和地位未曾確立之故。

    但他此刻卻不能再說什麼,因爲既然天子心有疑慮,那麼他如果在沒有實證的前提下,仍固執己見,就顯得越俎代庖,這是爲臣之忌。

    他不是剛而犯上的田豐。

    賈珩思忖着:“這幾天就等着河南錦衣府的奏報了,少則三日,多則五日,也有可能什麼都沒有發生。”

    念及此處,目光掩藏下一叢陰影。

    如果什麼都沒有發生,或許他在天子面前的知兵形象可能會受損一丟丟。

    但是,他經過方纔一番解說,卻覺得迷霧越發散去,直覺這是一定會發生,只要不派兵增援,河南官軍大敗,或早或晚而已。

    能在汝寧府官軍援兵到來前,當機立斷棄羅山縣返回匪巢,能在荊湖之地圍剿多年不滅,不可能看不出一旦官軍形成重兵合圍,就是一盤死棋,哪怕是爲了自保,也該主動出擊。

    而河南官軍的戰力,從先前還未整頓的京營就可看出端倪。

    軍紀敗壞,不堪一擊!

    如果局勢最終按着他的推演進行,那麼軍機處包括他本人在兵事的話語權將會更重。

    只是……苦一苦百姓,罵名閣臣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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