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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樓之挽天傾 - 第318章 示好於上字體大小: A+
     

    第318章 示好於上

    寧國府,花廳之中

    蔡權坐在廳中,品茗靜待。

    不多時,就聽到珠簾“嘩啦啦”響起,賈珩神情淡然,步入廳中。

    “督帥。”蔡權連忙起身拱手行禮。

    賈珩擺了擺手,說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氣,坐罷。”

    蔡權點了點頭,重又落座。

    賈珩開門見山,問道:“行軍主簿方冀,護軍將軍倪彪,以及薛蟠三人,可有下落?”

    蔡權整容斂色,回道:“正要向督帥回稟,自接到督帥之命後,果勇營騎卒於荒原四處搜尋,詢問三人下落,最終在耀武營以西的林子外,發現了立威營所部追殺方冀等人的行蹤,但仔細搜尋,未見着三人屍體。”

    賈珩道:“哦?”

    此刻花廳一牆之隔的後堂中,薛姨媽聞聽前面的對話,聽到屍體二字,臉色刷白,身軀晃了晃。

    寶釵連忙伸手扶着。

    蔡權續道:“據尋來的目擊兵卒以及俘虜兵卒查問,耀武營兵亂之時,行軍主簿方冀、薛蟠一行,在護軍將軍倪彪的護送下,第一時間就向着節帥大營搬救兵,但被立威營的叛軍很快發現,得知是方冀等人,以爲奇貨可居,於是分兵二百騎追殺,方冀等人因是步行,難以抵抗,應是逃遁進山林,而後楊威營參將龐師立領騎卒相援時,遇到在山林外等候的數十騎立威營叛軍,彼等見龐師立所部,然後向耀武營逃遁,龐參將不知內情,直接前往耀武營。”

    賈珩皺了皺眉,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說,方冀一行進了山?”

    神京城周圍林木佳鬱,山脈連綿,如果幾人逃避追殺,往山林中去的確是不錯的辦法。

    蔡權道:“應是如此,只是天色已晚,想要搜尋,十分不易。”

    賈珩想了想,道:“好了,你先至外書房等我。”

    之後可能涉及耀武營叛將亂兵處置事宜,倒不好在廳中再問。

    當然,想來這會兒的薛姨媽也不感興趣。

    蔡權拱手一禮,不再多言,隨着一個小廝,前往外書房。

    賈珩轉身返回後堂,擡眸正見着臉上現出焦慮的薛姨媽,道:“姨媽剛纔也曾聽着了,文龍應是逃進了山林,性命並無大礙。”

    “珩哥兒,你要救救文龍啊。”薛姨媽淚眼汪汪,再次祈求道。

    賈珩點頭道:“明天就派兵進山林找找。”

    薛姨媽急聲道:“珩哥兒,不能現在入山嗎?山裡現在這麼冷……”

    賈珩道:“姨媽,山林雪路不好走,又入了夜,發軍卒上山,足跡不好辨別不說,也容易遇着危險。”

    薛蟠的命是命,軍卒的命也是命,夜裡進山,最容易發生意外,而且也不好尋找。

    後世他看到一些新聞,就意氣不平,爲了營救作死的驢友,結果救援隊反而丟了幾條命。

    當然,救人條件具備的話,比如有直升機搜救,那毫無疑問,肯定第一時間去救人。

    薛姨媽苦着臉道:“珩哥兒,可文龍他……山裡萬一有狼,該如何是好啊?還有他估計一整天粒米未進啊。”

    賈珩凝了凝眉,說道:“姨媽先彆着急,文龍應是和護軍將軍倪彪一同進得山,以其人之能,如是遇狼,許能殺狼充飢果腹。”

    薛姨媽:“……”

    賈珩又道:“如今天色已晚,的確不好大動干戈,明日一早兒天亮,我派遣軍士上山尋找,姨媽看如何?”

    “明一早兒,可我晚上睡都睡不着啊……”薛姨媽再次淚眼婆娑,心頭不由涌起一股怨懟來。

    明明現在就可派兵,偏偏要等明天?

    倘若失蹤的是這位珩大爺的親眷,這會兒說不得早就掘地三尺了吧?

    或者蟠兒他舅舅還管着京營……她也不會這般作難。

    薛姨媽念及此處,不由生出一股深深無力感。

    賈珩轉而看向一旁的寶釵,輕聲說道:“妹妹,姨媽方寸已亂,妹妹和姨媽先回去用飯。”

    寶釵杏眸點點眸光中閃爍着哀慼,轉頭看向薛姨媽,柔聲道:“媽,珩大哥明天就會派人尋找的。”

    薛姨媽嘆了一口氣,知道不好再糾纏下去,道:“珩哥兒,那明天……”

    賈珩重重點了點頭道:“姨媽放心,明天天一亮就讓人進山尋找。”

    薛姨媽也不好說什麼,隨着寶釵向着後院行去。

    目送母女一行離去,賈珩佇立了一會兒,暗暗搖了搖頭,轉身返回書房。

    書房中,賈珩問道:“耀武營的將校,現在都控制起來了罷?”

    蔡權道:“耀武營中鼓譟響應的叛軍,已由單參將與龐參將派兵監押,不知督帥打算作何處置?”

    賈珩沉吟片刻,道:“此事還要看兵部和朝廷的意思。”

    這些附逆的兵將,哪怕有再多借口,也從此被打上了不可靠的標籤,甚至經此一事,會被剝奪軍職。

    蔡權目光閃了閃,壓低了聲音,道:“督帥,王節帥經此一事……”

    賈珩面色肅然,道:“聖上已降旨,由李閣老主持整軍,命我從旁協助,明日聖旨就會明發中外。”

    蔡權聞言,心頭一喜,拱手道:“末將爲督帥賀。”

    賈珩面色淡然,道:“襄理軍務,臨時差遣而已。”

    也不想多說此事,轉而又問起了平叛細情。

    總而言之,這次平叛,果勇營雖然出了大力,但龐師立率領的騎卒,及時相援也爲迅速底定局勢發揮了巨大作用。

    就在這時,外間一個僕人進屋說道:“珩大爺,外間錦衣府來了一位姓夏侯的錦衣衛,說是來尋大爺。”

    賈珩聞言,面色微異。

    夏侯瑩?她來做什麼?

    思忖片刻,嗯,應是晉陽長公主。

    他這段時間忙於練兵,是沒往長公主府上去了。

    賈珩轉眸看向蔡權,道:“先這樣罷,明日一大早兒,就派兵入山搜尋方冀等人的下落。”

    蔡權離座起身,抱拳道:“那末將告退。”

    賈珩點了點頭,喚着一個僕人,領着蔡權出了寧府。

    而後直奔花廳。

    夏侯瑩見着賈珩,如青玉覆霜的玉容,也不知正對着燭火緣故,見着幾分暖色,聲音倒是清冷依舊,道:“雲麾,這是殿下給你的信件。”

    說着,從袖籠中取出一封信,雙手遞將過去。

    賈珩並未急着拆,而是裝入袖中,問道:“殿下那邊兒沒遇着亂子吧?”

    夏侯瑩一貫惜字如金,說道:“一切平靜,京中生亂時,得錦衣緹騎和五城兵馬司護衛。”

    “那就好。”賈珩點了點頭。

    夏侯瑩見此,拱手道:“雲麾,卑職還需回去和殿下覆命,若無他事,就先行告辭了。”

    賈珩不由失笑,道:“夏侯指揮慢走。”

    夏侯瑩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讓人送走了夏侯瑩,賈珩眺望了片刻,這才拆開信件,桃花信箋上,數行娟秀、乾淨的字跡,映入眼簾。

    賈珩凝神讀着,面色漸漸現出一抹欣然。

    其上分明寫着詩經的句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賈珩看着其上堪稱“直白”、“熾烈”的文字,眼前似浮現出梳着桃心髻的美婦,拿着一道幽怨的目光瞧着自己。

    ……

    賈珩心頭微動,輕輕笑了笑。

    然在這時,從珠簾外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珩大爺,秦姐姐喚伱過去用飯呢。”

    賈珩聞言,面色頓了下,轉頭看向說話之人,正是尤三姐。

    賈珩書信收起,轉眸看向尤三姐,道:“你走路怎麼悄無聲息的。”

    尤三姐粉面含笑,盈盈如水的目光在賈珩手中的書信上停留片刻,輕笑道:“打小就這樣。”

    賈珩將書信收好,看了一眼尤三姐,輕聲道:“一同過去罷。”

    尤三姐抿了抿櫻脣,連忙跟上。

    夜色已深,王子騰宅邸之內,廊檐下早已換上白燈籠,支起的白色靈幡在冬夜寒風中隨風擺動,似在嗚咽。

    內書房中,並未點燈。

    王子騰仍着一品武官繡獅子補服的官袍,將身形靠坐在一張太師椅上,一動不動,庭院中皎潔月光透窗而過,映照着王子騰那張慘白的臉。

    不多時,王義從外間進來端着燭臺,身後跟着一個端着飯菜的老僕。

    王義臉上尚掛着淚痕,喚道:“父親,用些飯菜罷。”

    王子騰緩緩轉過頭,映着燈火照耀,濃眉下是一雙灰敗毫無神采的眸子,瞳孔之中血絲密佈,一開口,聲音艱澀、沙啞,道:“你母親的遺體都裝殮好了?”

    原來,王子騰從宮裡一回府,來到家中,就聞着一股刺鼻的獵獵血腥氣,直奔廳中,差點兒暈過去。。

    一場兵亂,王家除王義領着幾個小廝去鋪子裡辦事逃過一劫,以及王義媳婦兒和其女王姿躲進地窖,倖免於難外。

    王子騰髮妻趙氏、四房姨太太以及她們的兒子、姑娘,連同王義的三房姨太太以及幾個庶子,都被亂兵屠戮一空!

    王家大院血流成河,慘不忍睹。

    王子騰一回來,就將自己關在書房中,一待幾個時辰,一言不發,粒米不進。

    王義聲音帶着哭腔:“都裝殮好了。”

    王子騰目光出神,“嗯”了一聲,再不言語。

    悲傷到了極致,反而不會落淚。

    王義臉上的淚水再次流在臉頰上,道:“父親,用些飯菜罷,明天兒還要給母親她們置辦後事。”

    王子騰擺了擺手,低沉而虛弱的聲音響起:“不用管爲父,你先去罷。”

    王義嘴脣張了張,最終吩咐僕人將端好的飯菜放在小几上,然後默默出了書房。

    南安郡王府

    內堂之中,暖氣融融。

    南安郡王嚴燁坐在一方小几之後,北靜王水溶在下首相陪,不遠處前軍都督同知柳芳、後軍都督僉事侯孝康、一等鎮軍將軍石光珠、三等威遠將軍馬尚,赫然在座。

    “王爺,這實在可恨,竟讓那賈珩小兒揀了個便宜!”柳芳面色如霜,冷聲說道。

    想想都來氣,王子騰激起兵變,他們在五軍都督府都整裝待發,前往京營安撫兵將了,結果宮裡那位不允兩位王爺出城撫軍。

    石光珠搖了搖頭,道:“今日神京城萬馬齊喑,獨他一人得了彩頭,聽宮裡的旨意,已打算讓他管京營了。”

    “他也配?”柳芳冷哼一聲,沉聲道:“論資歷,論威望,論功勳,他能比得過誰?佞幸之臣而已!”

    “資歷,威望?聖上又不看這些,鐵了心要用新人。”嚴燁面色幽幽,嘆道:“聖上執意不用我等,仍存猜疑之心。”

    治國公之孫威遠將軍馬尚,皺眉道:“老王爺,宮裡上皇是什麼意思?”

    嚴燁道:“還能是什麼意思?聖上御極已久,上皇也上了春秋,這陳漢的江山社稷終究是要代代相傳的,我等爲國家武勳,與國同休,不過盡着臣子本分罷了。”

    “這……”在場衆人聞聽此言,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聽王爺的意思,是要改弦更張?

    見着幾將臉色變幻,嚴燁想了想,道:“我等所爲,也不過爲大漢社稷長遠,家族繁榮綿延,天家之事,終究是陳漢皇室內部事務,我等太過執着,終究不是好事。”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心頭劇震。

    聽這意思,王爺這是要全面向宮裡天子示好了?

    柳芳皺眉道:“王爺,這是上皇的意思?”

    其實,在場衆人都知,南安郡王有一條可與宮內上皇接觸的渠道,在柳芳眼中,多半是宮裡的太上皇向嚴燁授意。

    對是否是太上皇的授意,嚴燁並未承認,也並未否認,只是說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等做臣子的,不過盡臣本分罷了,不瞞諸位,本王那孫女明日就會錄名禮部,如無意外,魏王明年開府之時,應有喜訊傳來。”

    柳芳:“……”

    合着爭鬥了半天,你和天家成了兒女親家?

    轉念一想,又覺得這裡面仍另有謀算。

    一個孫女,如能示好於上,倒也未嘗不可。

    事實上,以南安郡王爲首的武勳集團,並非鐵了心要站在崇平帝的對立面,而是被崇平帝有意無意逼到了牆角。

    崇平帝想要鞏固皇權,革新除弊,能上庸下,自然要提拔心腹,這是人性,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

    而這勢必損及舊武勳的利益,這是不以人爲意志而客觀轉移的現實。

    南安郡王在太上皇時就爲臣子,欲求自保,只能求助於太上皇。

    太上皇不管是存着其他的想法,還是單純的只是想在宮中將日子過得舒心,反過來同樣需要這些武勳於外呼應。

    如今示好天子,或者說賣乖,也並非忠誠於崇平帝,而是忠誠於自身利益的選擇。

    政治本就是鬥爭與妥協。

    水溶嘆道:“只怕,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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