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戶町9丁目26番地的咖啡店二樓，身穿灰色西服的中年男人朝迎接的服務商擺了擺手，便直徑朝着二樓的樓梯走去。

踩着木質階梯朝上，很快就看到靠窗邊位置上的白髮青年，在注意到他的樣貌時眼底流露出些許的詫異，但還是穩定好自己的情緒走上前去。

端坐在位置上笹島律在聽到聲響后便投去視線，在看清來人的樣貌時卻略感意外地挑起眉頭,很顯然沒想到會是他來這裏，還以為會是那位負責傳話的安德魯先生呢。

「沒想到先生你願意從屏風后出來見人了嗎？」笹島律微笑着推了推面前的紅茶，淡然道：「這是為你點的紅茶，已經是店內最好的，還麻煩不要嫌棄。」

一頭銀灰色的短髮，絡腮鬍非常的濃密，右眼處有明顯的燒傷痕迹,而且從他佩戴的眼睛不難看出，他的右眼應該受過傷,以至於需要用黑色的墨鏡片遮擋住，這也讓本就可怖的臉變得更有神秘色彩。

黑田兵衛，這個名字笹島律並不陌生，在松本清長晉陞之後他就擔任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管理官的職位，可以算是自己的上司，只是兩人都沒有見過面。

但是很明顯眼前這人並不是真正的黑田兵衛，擅長易容的他自然能看穿一些低劣的偽裝手段，他之所以把自己塑造成為這般模樣，就是希望沒有人長時間盯着他的臉仔細觀察。

「我也沒有想到你會以奧吉爾的面貌來見我。」黑田兵衛坐在對面的位置后，端起面前的紅茶杯小抿一口，意味深長地眯起眼眸道：「怎麼？莫非你這是在暗示我你的立場已經轉變了嗎？」

「沒想到黑田先生還有給人亂扣帽子的喜好嗎？我只是覺得有些身份沒必要繼續玩下去罷了。」笹島律十分淡定地朝後仰去，翹起二郎腿饒有興緻地問道：「我都以真實的樣貌來見你了，黑田先生好像沒有誠意啊，是還不信任被警察廳除名的我嗎？」

黑田兵衛知道自己的偽裝手段會被看穿，他不慌不忙放下紅茶杯，雙手環抱胸前道：「我只是好奇你現在的立場,你現在算是奧吉爾呢？還是說——你還是笹島律。」

笹島律聽到這句話臉色不由變得難看起來，他覺得眼前這人有些過於假惺惺,很顯然是不信任自己的，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問。而他很不喜歡沒有信任的合作對象，所以他不打算在黑田兵衛的身上浪費時間，直接起身準備離開。

可卻沒有想到，這人竟然突然變成自己熟悉的聲音，與記憶中的聲音逐漸重疊起來——

「小律，你果然沒有變啊。」

如此親昵的叫法只有赤井瑪麗一家才會如此，笹島律眼眸微微瞪大，想到下落不明的赤井務武，又想到當年他為什麼特意要選擇會面自己，而且最喜歡的飲品是紅茶。

他回過身仔細觀察黑田兵衛的樣貌，長相的變化在經過易容后的確差距很大，但是他的身高沒有改變，甚至慣用手也仍是右手。

「赤井……務武？」

「以前你還喜歡叫我務武叔叔的，現在已經生疏到直呼全名的程度了嗎？」

赤井務武並沒有選擇隱瞞身份，而是坦然面對曾被自己當為親生兒子一般看待的笹島律，想到這些年發生的種種事情,他沉沉嘆出一口氣，說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他的確欠笹島律一聲「對不起」,因為當年把他親手送入組織的人就是自己。

赤井務武承認自己是有私心的，他知道笹島律的身份背景，自然明白他在製藥方面是有天賦的。同樣的，他也知道所謂的那位先生就是烏丸蓮耶，甚至知道烏丸蓮耶早就已經察覺到笹島律的存在，但是別無他法，最適合成為卧底的人，會得到烏丸蓮耶關照的人——只能是小律。

為了摧毀組織，他不得不把笹島律送進去，只是他沒有計算到朗姆，沒想到除去APTX4869外竟然還有道德淪喪的狂暴藥劑人體實驗。

所以赤井務武一直都內疚著，在得知笹島律死亡后他曾迷茫過一段時間，但好在鬼澤崇的出現讓他迅速反應過來小律可能沒有死，通過一系列的調查后也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但是這一聲「對不起」，還是得說的。

笹島律在聽到道歉后反倒是有些不自在，他並不想要赤井務武的道歉，因為他不能代表警察廳，要不然兩年前自己也不會直接被除名。

他重新坐回位置上，從兜里取出自己剛撰寫好的計劃書遞到赤井務武的面前，沉聲道：「希望務武叔叔能通過我的方案，道歉的話就不必了，當年若是沒有你，我恐怕也早就被組織帶走了。」

赤井務武拿起計劃書翻看起來，只是越看到後面他越不敢置信，他擰緊眉頭看向笹島律，神情嚴肅道：「我不同意你這麼做，這麼做后你就再也沒辦法以笹島律的身份生活了。小律，你沒有必要做到這個境界的。」

「我這麼做也是有目的的，我與現在的先生達成了一項交易，所以這份計劃書就是最佳的方案。」笹島律淡定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轉而笑道：「務武叔叔，真的沒有必要這個更好的方案了。」

赤井務武沉默地放下手中的計劃書，思考許久后只能嘆出一口氣，沉聲道：「好，我會按照你計劃的第一步，宣佈鬼澤崇的死亡。」

「那就麻煩你安排了，葬禮什麼的低調點就行，畢竟是沒有屍體的空墓碑，就安葬在『笹島律墓』的隔壁好了。」

「你確定要我直接宣佈嗎？不需要去道個別？」

笹島律站起身擺了擺手，背過身去故意不讓自己的情緒外露給他人看，語氣悠然道：「我這個人不是很喜歡和人告別的，從鬼澤崇誕生開始我就計劃好離別了，所以——拜託務武叔叔了，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就先走了。」

赤井務武望着笹島律離開的背影，他攥緊拳頭視線收回落於手中的計劃書里，這的確是最好的計劃，但也是對於笹島律而言最不公平的計劃。

他甚至在心裏產生了荒唐的念頭，要是組織從未存在過該有多好，他們的生活都不該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