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次還行。”
顧清菱首先拿過白蓮花視角的那篇，因為她昨天提點過，姚安馨寫得最為周全。
其次，顧清菱還看了看嫡妻視角的。
對于如何做一位好嫡妻，姚安馨還是頗有想像的，什么家里家外一把抓，講得頭頭是道。
若男人想要三妻四妾，她便替男人打點好一切，只要這些女人不會影響到嫡妻的利益，姚安馨也愿意給她們一個好的去處。
就是吧，她的想法有些太理想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副妻妾和睦的樣子。
顯然，姚安馨沒見識過妻妾之爭的殘酷，沒什么感觸，見姚家內院一副“平靜模樣”，就真的以為各家都是這樣的。
唉……顧清菱在心里嘆息了一聲，將手里的紙放下，朝姚安馨招了招手，讓她靠得近了些。
“馨姐兒，學院的先生有給你們上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嗎？”
姚安馨茫然，雖然不太明白看著看著她寫的文章，老太君怎么會想到這上面，她還是點了一下頭：“嗯，先生講過。”
“假如將男人比做一門穩賺不賠的生意，將眾女子比做天下的商人，你覺得，當這些女人見你手中有那么一門穩賺不賠的生意，她們不會找上門來？假如，這門穩賺不賠的生意一旦落入別人手里，你就虧得血本無虧，你還會把這門生意交給別人？”
姚安馨驚慌：“……”
——等等，這比喻恰當嗎？！
——她爹，怎么就成了老太君嘴里的“生意”了？！
顧清菱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笑著說道：“怎么，覺得我這個比喻不恰當？”
姚安馨笑笑：“這……孫女不知，還請老太君指點。”
“對于我們大戶人家來說，挑選成親對象都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門當戶對’，我沒說錯吧？”
姚安馨點頭。
她年齡已經到這里來了，免不了會被人提到這事。
即使顧清菱不插手，做為姑娘家，姚安馨也免不了會想像一下自己未來夫婿的事情。
她從來沒想過什么門不當，戶不對的問題，因為在她看來，她的親事是家中長輩選定的，必然是最最合適不過的。
“這里的成親對象，你注意到沒有，指的是嫡妻。”顧清菱望著她，曉有深意地說道，“也有人家想要攀一門富貴的親家，提攜自家門庭，但大凡疼愛兒女的人，有幾個會這么做？而這樣做的，又如何不是將這親事當成了生意來做？”
姚安馨：“……”
——好吧，老太君好像說得也對。
——若是疼兒女的，確實是正兒八經說親事，可那種想要……
——可不就是將親事當成了生意來做？
“如果這個男人身份再高貴了些，家中再富貴一些，嘖嘖嘖嘖……”顧清菱笑瞇瞇地說道，“你覺得，在那些想要攀榮附貴的人眼里，這不是一門穩賺不賠的生意？”
姚安馨無法反駁。
“這只是嫡妻，若是那些妾室呢？哪個出身富貴的女人，會跑到人家做妾？唯有那種出身不好，想要搏一條出路的，才會選擇做妾……若是攀附上了，對于那個女人和她身后的家族來說，不是一門穩賺不賠的生意嗎？”
姚安馨：“……”
她好像，有點懂老太君的意思了。
果然，下一秒，她就聽到老太君說道：“既是生意，天底下有哪門生意比這個更穩賺不賠？若是再生下一兒半女，讓自己的兒子將這滿門的富貴奪過來……可就是血賺。”
姚安馨：“……”
還能這樣算的？！
震驚！
“所以，你還覺得，男人三妻四妾，后院的女人能夠和平相處嗎？”顧清菱笑得跟個狼外婆似的，繼續誘哄著，“這天底下，有哪個女人不會算這筆賬？尤其是那種身份低賤的女子，她的出身也就那樣，要是贏了，可得一身富貴；輸了，還能比她的出身更慘嗎？一個是血賺，一個不過是回歸原本的低賤罷了，你覺得她會選擇什么？”
姚安馨驚悚。
這還有問嗎？
若是那妾室出身低賤，她還有什么不敢搏的？
若是人品再不好一點，恐怕什么惡心人的手段都敢使。這樣的女人進了后院，能安生才怪了。
姚安馨想起顧清菱對話本故事里白蓮花的評價，她瞬間就懂了，為什么老太君這么“瞧不起”白蓮花，這么不喜歡……
那白蓮花偽裝得那么好，所做所為，不正是應證了老太君所說的那個詞——血賺。
其原本只是一庶女，不受家族重視，又被嫡母迫害，若她不搏，指不定會被嫁給什么樣的人家，受苦一生。
可白蓮花心志頗高，手段極高，裝了一副“好蓮花”，硬是騙過了男主，逼瘋男主嫡妻，成功嫁入高門，奪得嫡妻之位，一時風光無限……
男主原來的嫡妻已逝，原嫡妻所生的孩子還能落著一個好？
故事只結束在男、女主的新婚之夜，是一個幸福美好的結局，可現實不是故事。
人心都是肉長的，十個手指頭有長短，等白蓮花自己的孩子一出身，她真的還能一如既往的對原嫡妻的孩子好嗎？
她又只是一個嘴上說“好”，行動跟不上的人，姚安馨完全可以預見，過不了幾年，原嫡妻的那一對兒女就會被人“忽略”，然后落得一個……
“現在，你還覺得我的比喻不恰當嗎？”顧清菱笑著問道。
姚安馨打了一個寒顫，忙道：“孫女明白了，謝老太君指點。”
“你是我孫女，又是長房嫡長女，我自然重視，”顧清菱說道，“只要是我掌握的知識，能教的，我肯定都會教給你。但我教得多，你能吸收多少，學到多少，全看你自己。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沒有任何人能夠代替你走完一生，所以不管任何時候，你都需要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即使在有所取舍的時候，你也要抓住那個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東西。”
“孫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做到老太君的期許，但孫女必定百般努力，爭取成為老太君所期許的那個人。”姚安馨站起來，重重朝顧清菱行了一個禮。
直到這個時候，姚安馨才意識到，老太君教給她的，到底是什么。
從《女戒》到話本，老太君在告訴她一件事情——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都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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