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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下,讓朕來 - 二百六十二:白娘子字體大小: A+
     
        沈棠驚訝:“活人?還有氣兒?”

        林風重重點頭:“嗯,還活著。”

        這可是相當難碰上的事兒。

        能被拋入水中的尸體,一般都是被敵人補過刀子、保證這人死得不能再死那種,不是心臟捅一刀、喉嚨補一刀就是通過眼窟窿往腦子捅一刀。生命力再頑強也活不下來。

        撈上來一個活人……

        這得多好的運氣?

        沈棠感覺手中的餅子也不香了。

        “人在哪兒?我得去看看。”

        康時暗下搖了搖頭——被丟入水里,也未必是因為戰爭,也可能是因為自尋短見或者走投無路被逼入水……若是后面幾種原因,幸運一些被救上來也不是沒可能……

        不過,沈棠已經去看熱鬧了。

        被救上來的是個女子。

        說是女子,其實看她的模樣,實際年紀應該比沈棠大不了幾歲,至多剛及笄兩三年,也就是十七八歲的少女。不同于當下閨閣女子的嬌柔氣質,此人五官生得極為英氣。

        便是這么一位小姑娘,身上卻帶著好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肩頭一道,后背交錯三道,手臂兩道,大小腿各三道……這傷勢莫說一個小姑娘,便是健壯的成年男性都夠嗆。

        被撈上來的時候,只剩半口氣。

        沈棠覺得有些懸,湊近看了兩眼,抬頭問祈善他們:“傷勢這么重,她還能救回來么?”

        顧池道:“應該是可以的。”

        正所謂久病成醫,顧池作為常年跟藥罐子打交道的人,同時也是眾人中醫術最好的一個,身上常備各種救命丸子。眼前少女傷勢看著挺重,但傷口沒染上污穢,只需要保住心脈,傷口止血,再用文氣或者武氣助其傷口愈合,理論上可以拉回來。

        沈棠側開身子給顧池讓路,看著少女身上這些傷口,一側的林風動容又憐憫地道:“也不知下手的歹徒是誰,如此對待一個弱女子……萬幸萬幸碰上了郎君,撿回一條命。”

        沈棠拍她腦袋,林風不解:“郎君?”

        “歹徒是誰我不知道,但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沈棠好笑地握起女子的手,將她手心亮給林風瞧,解釋道,“你看看這些繭子,一點兒不像是干重活留下的,倒像是常年握刀拔劍的痕跡,再捏她的筋骨肌肉……”

        沈棠捏了一下女子肱二頭肌的位置。

        莫說是養在深閨的女子,便是常年勞作的農家女也練不出啊。要知道因為先天限制,女子肌肉比男子更加難鍛煉。很明顯,這少女多半是個練家子,身體速度相當可以。

        不然也不可能扛著這么重的傷勢,在水里飄得皮膚都發皺了,還能留著半口氣。

        林風驚詫地瞪圓眼睛,她實在是忍不住好奇,手癢學著沈棠戳一戳少女的手臂,再捏一捏自己手臂軟軟的肉肉,果然不同。

        褚曜猜測:“或許是個女盜。”

        林風問:“為何不是個女俠?”

        褚曜沖著少女衣裳勾著的金銀首飾,道:“普通百姓的穿著,卻身懷這種貴重物件。”

        林風咕囔道:“也可能是劫富濟貧。”

        待少女氣息稍稍穩定,沈棠讓人將她移到馬車上,又讓個老婦人幫忙照顧。正好休息得差不多了,一行人繼續啟程趕路。爭取在天黑之前抵達下一個適合夜宿落腳的地方。

        沈棠身強體壯,睡哪兒都能湊合,但那些普通百姓不行,要是拖著病體趕路就更難了。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早。

        夜色漸黑。

        士兵開始埋鍋造飯。

        用過干糧,有了足夠的飽腹感,眾人才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夜巡的夜巡,抓緊時間修養的修養。沈棠閑著無聊,借著篝火翻了翻賬冊,挖出來的稅銀已經全部記錄在內。

        光看賬冊數目,沈棠著實不算窮。

        奈何吃飯的嘴有幾千張。

        抵達河尹之后,還得解決當地問題,吸納流民,基礎建設,發展經濟,恢復民生……每一項都需要燒錢燒糧,沈棠這點家底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真是一睜眼就愁錢。

        ε=(′ο`*)))唉。

        一文錢難倒英雄好漢。

        沈棠將賬目看了一遍又一遍。

        恨不得自己多看一遍財能翻倍。

        顧池道:“翻不了的。”

        沈棠新下翻白眼:“你又聽我心聲。”

        顧池嚼著帶著焦香的餅子,道:“沈郎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這文士之道不受控制。”

        指望他不聽?

        不如指望沈棠自力更生,主動收斂。

        沈棠可不干。

        刻意放空心神太耗損精力。

        她問:“望潮可有快速來錢的路子?”

        “不止沈郎想知道,在下也想知道。其實——如果沈郎豁得出去,效仿彘王叛軍,倒是不錯的選擇。”顧池見沈棠神色一變,笑著道,“你先別生氣,且聽我慢慢道來。”

        沈棠只得道:“你說,我聽。”

        顧池道:“河尹境內勢力錯綜復雜,幾乎沒有誰的手是干凈的。他們既然是‘惡’,沈郎何不‘替天行道’?懲奸除惡?既能用他們的錢庫解了燃眉之急,還能替百姓除了毒瘤。”

        沈棠聞言挑眉,未置可否。

        顧池繼續道:“當然,也不是讓沈郎不分青紅皂白大開殺戒,只要你殺的是大部分百姓都想他們死的,沈郎便是正義的一方。不損名聲,不違道義,豈不妙哉?”

        沈棠依舊沒有出聲表態。

        不過,作為能清楚聽到沈棠心聲的顧池,他知道沈棠的真正心思,也不怕沈棠不心動。

        這是他一人的陰毒主意???

        不不不,他只是替沈棠說了出來而已。

        是的,這完全是沈棠自己的打算。

        特別是聽了林風那句“劫富濟貧”之后,沈棠便想著要不要【因糧于敵】,從敵人身上刮油水。敵人從哪里來?河尹上下,任何一個阻攔她、反對她、想要她命的人!

        顧池聽了個完整,也是頭一次覺得沈棠的心思如此契合他的心意,再聒噪他都忍了。

        沈棠為何不肯直言?

        不外乎是擔心褚曜幾個不答應。

        畢竟,不管“劫富濟貧”四個字多么冠冕堂皇,本質都是劫掠,她擔心褚曜幾個會反對。

        沈棠不好說,那他就好心幫著說了。

        只是——

        沈棠卻道:“再說吧,只要沒窮到那份上。”

        前面半句的時候,顧池笑容微僵。

        后面半句的時候,顧池笑容愈盛。

        為啥?

        因為沈棠距離“窮到那份上”也快了。

        沈棠被他的笑容看得略有些不自然,顧池主動請纓:“沈郎可有顧某幫忙的地方?”

        只差告訴沈棠,跟他不用演戲。

        沈棠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賬冊書頁。

        她道:“正好有一樁。”

        顧池道:“說來聽聽?”

        沈棠:“不知元良三人是何想法。”

        讓顧池幫忙去打聽打聽口風。若三人反對,或者一人贊同二人反對,沈棠也要重新慎重考慮——這不是唯一的選擇,沈棠犯不著因為這個跟祈善他們鬧不快。

        誰料,顧池卻哂笑了一聲,道:“沈郎未免將文心謀士的心,想得過于干凈了些。”

        不熟悉的康時不好說,但褚曜和祈善兩個人,底線和道德著實沒那么高,沈棠這個點子,他們聽了或許舉雙手雙腳贊同。甚至,可能沈棠不用提,他們也有心這么干了。

        沈棠:“……”

        不待顧池再說什么。

        林風小喘著跑了過來。

        “郎君郎君,那位女郎醒來了。”

        沈棠放下手中賬冊。

        “醒來了?”

        那位女俠(女盜)的身子骨著實不錯。

        白素睜開眼睛的時候,朦朧的篝火橘光順著車廂竹簾縫隙投入車內,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模糊的車廂頂。她嘗試著動一動手腳,強烈的鈍疼從身體各處傳到她的大腦。

        她吃痛得“嘶”了一聲。

        停下試圖起身的動作。

        昏迷前的一幕幕走馬觀花一般在眼前快速閃現,緊跟著有個婦人掀開車簾看到她蘇醒,轉身嚷嚷了什么。白素精力不濟,聽得不甚清晰,她閉上眼睛,調整氣息。

        腦中飛速轉著。

        看這情形,自己是被人救了?

        思及此,她不由得咧了咧嘴。

        暗道自己真是命大。

        半只腳都踏進閻羅殿了,還能爬出來。

        沒一會兒,不同的腳步聲朝自己靠近。

        昏暗的車廂內光線亮了許多。

        白素不適應地瞇了瞇眼。

        卻見一名一臉病氣、氣血兩虛的青年將手搭在自己脈上,白素微微垂眼,并未吱聲,只是心里不由得嘀咕——這人自己都一副病懨懨、命不久矣的模樣,醫術靠譜?

        顧池:“……”

        聽到這段心聲,眼神有點兒危險。

        他放下女子的手腕。

        對著沈棠道:“問題不大。”

        白素聞言睜開眼睛,循著青年(顧池)的視線,看到一名唇紅齒白、輪廓深邃的俊俏小娘子。看模樣應該十二三歲,五官較之常人更加深邃立體,相貌屬于明艷動人風格。

        總之,是個能令人一眼驚艷的長相。

        白素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再看青年對小娘子的態度,想來這位小娘子才是主家。

        她嘗試張口,嗓音沙啞又虛弱。與她英氣相貌不同的是,她的嗓音又甜又軟,比所謂“吳儂軟語”還要軟糯三分,用沈棠的話來說就是“夾著嗓子”,聲音年紀跟林風差不多。

        還真是——

        反差巨大啊。

        “可是恩人救了奴家?”

        沈棠如實說道:“是手底下的人去溪邊飲水看到了你,將你撈上來才發現還有氣兒。”

        白素忍著傷痛起身。

        “多謝恩人救命之恩。”

        不管撈人的是誰,都是沈棠帳下之人,那么這份救命之恩按照慣例也按在她頭上。

        沈棠沒在這問題上較真,她只關心少女經歷什么,為何會受重傷,飄在溪水之中?

        白素眨了眨眼,軟糯糯地道:“奴家姓黑,本是附近深山小村一名農家女……那日不幸遭遇歹徒,為求清白奮力抵抗,被逼投水……若非恩公相救,怕是、怕是已經……”

        沈棠看向顧池。

        她看起來像長了一張很好騙的臉?

        顧池壓下上揚的嘴角。

        由他當了這個惡人。

        不客氣地揭穿白素拙劣的謊言:“附近深山小村農家女?黑娘子不說,在下倒是一點兒看不出。哪個農家女有黑娘子這般涵養?哪個歹徒,強迫不成,贈你貴重金銀?”

        顧池在“涵養”二字上咬重了音。

        白素本就煞白的臉閃過一絲慌亂。

        沈棠笑著說道:“黑娘子不用驚慌,我等并非惡人,也無意刨根問底。只是救了人,總有權利知道自己救了個什么人。倘若黑娘子真有難言之隱,我們也不會強求你。”

        白素不吭聲,只是眼底閃過警惕。

        沈棠道:“只是,有些話要說在前頭——我們只是途經此處,今夜一過便再度上路。估摸著,跟黑娘子也不同路。所以,明兒一早,煩請黑娘子自行離去……”

        白素一怔。

        她沒想到沈棠要說的是這話。

        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問:“恩公去何處?”

        沈棠道:“河尹。”

        白素一驚道:“河尹?那處去不得!”

        沈棠問:“如何去不得?”

        白素神情一僵。

        一時沒能答上來。

        見沈棠幾人確實不是惡人,又救了自己一命,她也不好繼續隱瞞:“說來慚愧,方才是奴家蒙騙恩公了,奴家本家姓白,黑白的白,單名一個‘素’字。河尹人士!”

        沈棠跟顧池對視一眼。

        這么巧合?

        “黑娘……不,白娘子……”沈棠倏忽面露古怪之色,這個稱呼有點兒意思啊,但還是繼續道,“你是河尹人士,為什么會跑到四寶郡邊境來?還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兒家……”

        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跑這么遠不稀奇。

        但換做年紀不大的女子就很稀奇了。

        這世道,即便是祈善這些文心文士在外行走都要時刻佩劍,一個個都是能打的。

        白素面露難色。

        她道:“此事不好詳說。”

        顧池戳穿她:“盜竊財物被追殺?”

        白素一聽,神色嚴肅起來。

        看她表情激動的模樣,若非還是重傷之聲,怕是要抄起刀子給顧池點兒顏色看看。

        “那不是盜竊財物。”

        顧池道:“不是?”

        白素柳眉倒豎,道:“是劫富濟貧!是殺不仁之富!雖是盜匪行徑,但白某問心無愧!”

        沈棠:“……”

        還真讓林風說中了。

        最重要的一部分都抖出來,白素也沒什么可隱瞞了。嘆了一口氣,如實交代背景。

        白素還真是農家女。

        六歲前,她有一個貧窮但還算完整的家。父母爺奶俱在,家中除了她,另有兄弟姊妹三人。只是老天爺不賞臉,再加上主家不仁,佃農日子一日比一日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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