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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下,讓朕來 - 一十二:投宿字體大小: A+
     

      小道盡頭隱約有裊裊炊煙升起。

      田間忙碌的疲累身影開始收拾農具,陸陸續續往家走。

      錢家村來了一對相貌不俗的兄弟。

      一人徒步在前,另一人騎著一匹近一人高的雪白騾子。

      那只騾子生得可真好看,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雜毛,脖子上掛著枚價值不菲的赤金鈴鐺,每走一步都能聽到清脆的叮鈴聲。

      二人剛出現就引起農人注意。

      年長那個一襲鴉青長袍,頭戴巾帕,腳踩木屐,身形清瘦,腰佩文心花押,應該是游學在外的年輕士子。年幼那個看著十一二,相貌與年長那個不像,但也是紅唇齒白、輪廓深邃的俊俏少年郎。

      大概祖上帶著點兒番人血統,五官較之常人更加深邃。

      乍一看還以為是明艷女郎,一聽青年的稱呼才知道是位小郎君。

      “寒舍簡陋,委屈兩位郎君將就一夜。”

      村正將二人領進偏屋。

      錢家村是個不滿百戶的小村,村子最體面干凈的房子是村正家的。

      聽兩位郎君想投宿,他熱情邀請他們在自家住下,還讓家中婆娘將偏屋收拾干凈供客人居住。

      祈善摸出一塊碎銀交給村正,麻煩他們給自己準備幾天的干糧,再燒一鍋熱水用以沐浴,剩下的當做謝禮。村正笑瞇瞇掂量著碎銀的分量,估算一番后,忙說不麻煩。

      離去前還問要不要打點新鮮的草給那匹騾子吃。

      聽村正提起騾子,祈善表情出現一瞬的不自然。

      他搖頭:“不用,那匹騾子并非活物,是舍弟的言靈造物。”

      村正一聽就懂了,神情愈發恭敬。

      叮鈴叮鈴——

      熟悉的鈴鐺聲靠近。

      祈善推開窗散散屋內濁氣,抬頭便看到沈棠一手牽著騾子,一手抓著一把草逗弄它。

      隱約還聽到沈小郎君跟那匹騾子嘀咕。

      “摩托,你怎么不吃?嘗一口嘛,我特地給你摘的……”

      祈善:“……”

      說起這匹叫“摩托”的騾子,他就有種提不上氣的錯覺。

      誰也沒想到句陌生言靈——“風馳電掣,大運摩托”——居然真能凝出一匹雪白騾子!

      沈小郎君開開心心騎上去。

      “祈先生,你要不要也弄一匹?”

      祈善果斷拒絕。

      且不說他不會用那段言靈,即便能用還成功了,效果跟沈小郎君的未必一樣。

      最重要的是——

      騾子長得再好看也只是騾子,他不騎!

      “那要不要一塊兒騎?”

      沈棠抬手遮著眼前,擋住刺眼的日頭,提供另一個建議。

      祈善再次拒絕。

      他哪怕是走斷腿也不會騎這匹一臉蠢相的騾子。

      沈棠聳了聳肩,也不勉強。

      有了代步的低配跑車(騾子),她的腳終于得到解放。路過一株不知名但酷似芭蕉樹的樹木,坐在騾背上的她彎腰歪身,伸手折下來兩片。

      一片抗在肩頭遮陽,一片遞出去擋在祈善頭頂。

      “祈先生!”

      頭頂陽光被遮,祈善聞言扭頭。

      沈棠將那片葉子丟給他。

      “接著!”

      看沈棠遮陽怕光的架勢,他無奈笑笑。

      “好男兒何懼此苦?”

      “我不是懼,但老話說得好——一白遮百丑。”沈棠調整大葉子的角度,扛著葉子笑道,“曬黑了膚色不勻稱,有損美感。”

      祈善:“……”

      二人行了幾個時辰才看到人煙。

      連年干旱與戰爭,錢家村不剩幾戶人家,整個村子看不到幾張年輕面孔,只有年長老人和不諳世事的幼童。驟然來了兩張生面孔,消息從村頭飛到村尾,不時有頑童在村正家張望。

      祈善有事去找村正,一回來就聽到沈棠與幾個頑童玩鬧的笑聲。

      兩方人馬在“打仗”。

      只見一名粉雕玉琢的孩童騎在雪白騾子背上,手持一根枯樹枝當長槍,沈小郎君則徒步持棍。

      二人你一來我一往,交鋒不斷,打得“不可開交”。

      其他孩童作為“兵卒”,在一旁緊張“觀戰”,時不時鼓掌大呼“將軍厲害”!

      祈善:“……”

      一開始還以為沈棠是玩心大發——畢竟沈小郎君也只是十一二歲的少年郎,即便受了發配的苦,本質還是頑劣多動的——看了會兒才發現那名陌生小童也有點兒意思。

      他問村正:“這名孩童叫什么?是村中那戶人家的?”

      村正回答說:“不是村子里的孩子。”

      “不是?”

      村正嘆息:“聽說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只是打小就有惡疾,住在附近的莊子養病。說是養病,實則是被人放棄了,下人伺候當然不會盡心,瞧著很可憐,常常偷跑出來與村中孩童玩耍……”

      一般都是胡玩到天黑,莊子下人才會過來將他接回去。

      祈善被勾起些許好奇心。

      “惡疾?何處有疾?”

      村正看了一眼滿面喜色的孩童,小心指指自己的腦子。

      “聽說是腦疾。”

      說白了就是個傻子。

      祈善微微詫異,正欲開口,卻聽幾個孩童爆發出響亮的歡呼聲。

      原來是那名孩童一槍虛晃“騙”過沈棠,戳中她保護的“主公”。

      不爭不偏,正中“主公”腦門。

      按照游戲規則,他贏了。

      看看“一命嗚呼的主公”,沈棠只得“無奈”攤了攤手,丟下武器“投降”。

      “唉,我輸了。”

      贏家能獲得戰利品。

      所謂的戰利品便是一塊塊拇指大小的飴糖。

      她拉開腰間佩囊的口袋,掏出一把無聊制作的飴糖,一人一顆分了出去,這叫“犒賞三軍”,而立下大功勞的“主將”——那名穩穩騎著騾子,揮槍頗有風范的孩童,獨得三顆。

      其他孩子迫不及待將飴糖放入口中,唯獨那個孩子沒有,呆呆捧著飴糖也不知道吃。

      這呆傻模樣跟他騎在騾子背上“打仗”時的意氣風發完全不同。

      “不吃嗎?”

      沈棠蹲下來問孩童。

      孩童搖了搖頭,猶豫了會兒,撿起其中一顆遞給沈棠。

      “你喂我?”她一看就懂了。

      “嗯,吃。”孩童道。

      沈棠也不客氣,張口吃下,笑著彎起了眸子。

      “呀,真甜,你也嘗嘗?”

      孩童見狀才低頭撿起另一顆含進嘴里。

      最后一顆放回腰間褪了色的佩囊。

      佩囊沉甸甸的。

      沈棠借著視角優勢,隱約看到里面裝著一塊精致的虎頭玉璧,玉璧之上還刻著小小篆字。

      其他孩童心滿意足回家,唯獨這個衣裳漿洗到褪色的孩子留了下來,被村正領去正屋等著。

      夏日的天極其善變,天色剛黑沒多久,黑沉的天幕便倒灌下大雨。

      電閃雷鳴,狂風呼嘯。

      沈棠正挑燈夜讀,狂記言靈。

      這時,大門被人砰砰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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