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般的下人，多半會被那人給嚇傻了。
但是，吳江可不是一般的下人。
玉柱還不滿十歲的時候，吳江就是他的貼身長隨了。
《紅樓夢》裡，賈寶玉身邊的茗煙，有本事橫着走路，連王熙鳳都不敢管。
吳江比茗煙，還要牛得多。
因爲，他是玉柱身邊的大管事，其地位比賈家的大管家林之孝，還要高得多！
“二郡主，小的若敢胡言亂語，就不勞您老人家費心了，我家主子先剝了我的皮。”吳江這話，暗藏玄機。
別看吳江明着示了弱，實際上，是告訴這位二郡主，您算哪根蔥？
“你個苟奴才……”莊親王家的二郡主，哪裡受過這種窩囊氣，當即氣得擡腿就踹。
吳江，那可是個猴兒精，見勢不妙，轉身就往樓上跑。
沒辦法，除了九五至尊之外，古人崇雙，讓莊親王撿了個大便宜。
一直以來，她仗着皇族的身份，在外頭驕橫慣了，沒想到，夜路走多了，居然撞見了玉柱這個不怕鬼不信邪的傢伙。
近代清史學科傑出奠基人之一的孟心史先生，嘗言：莊王之功績聲望，遠在諸王之下，其必湊一世襲罔替之數。
在這個時代，只要是直呼其名，就是指着鼻子罵人。
玉柱沒吱聲，既沒看吳江，也沒瞅地上躺着的兩個王府護衛，依舊興致勃勃的磕着葵瓜子。
玉柱淡淡的一笑，輕聲道：“博二爺，既然傳聞是假，您又何必如此激動呢？”
借吳江八百個膽子，也不敢當面欺騙玉柱。
把着過道的牛泰，側身放過了吳江之後，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勢，先後打倒了兩個追來的王府護衛。
坐在窗邊的玉柱，只當沒聽見動靜似的，兀自一邊飲茶，一邊磕瓜子。
二郡主沒踢着吳江，心裡憋着火，就扭頭吩咐身邊的兩個護衛，追上去揍扁了吳江。
上次，玉柱和二郡主談判的時候，主要是她們傢俬下里開的翠喜苑，實在是個聚寶盆。
趕人滾蛋，還不幫着付帳，那也太欺負人了，絕不可取也！
實際上，八個鐵王之中，只有莊親王非嫡妻所生，並且不配享太廟，其地位之低，可見一斑。
沒辦法，二郡主的長相，實在太像玉柱的一位故人了，令他難以或忘。
玉柱的話說得很婉轉，也很客氣。然而，骨子裡卻是咄咄逼人，令人必須就範。
“嗯，莊王府家大業大，坐擁金山銀山。但是，連嫁了兩個郡主去撫蒙，唉，只怕是家底子都被掏空了吧？”玉柱放下茶盞，磕了一粒葵瓜子，接着又說，“鄙人擔任步軍統領的時候，曾經聽說過一個小小的傳聞，好象是說，令尊老大人，彷彿有子……”
別看玉柱啥都沒問，吳江卻不敢不解釋清楚來龍去脈。
不客氣的說，別說是二郡主了，就算是莊親王親自來了，他也得親熱的喚一聲：玔卿，而不敢直呼其名。
茶錢還沒付？嗨，吳江說了，他請。
“不許胡說。”二郡主彷彿被踩着了尾巴的小貓一樣，噌的蹦起老高，豎起春蔥般的玉指，怒指着玉柱的鼻子，“休要血口噴人。”
望着怒火沖天的二郡主，玉柱端起茶盞，微微一笑，說：“讓我猜猜看，博二爺爲何出現在了曹縣？”
碩塞死後，其長子博果鐸繼承了王位，並被順治帝改爲和碩莊親王。
二郡主左思右想，終究還是善財難捨，只得交銀子消災。
“嗻。”牛泰得了吩咐之後，一手拽一個，揪住那兩個護衛的後脖領，輕而易舉的提下了樓。
“博二爺，您有兩個選擇，其一是繼續大發雷霆，鬧得滿城風雨，連暢春園都知道了。其二嘛，有話好商量，且坐下，咱們慢慢兒的茶敘。”玉柱緩緩起身，擡起手臂，做了個請入座的姿勢。
剩下的那幾桌茶客，都膽小怕事，惟恐惹禍上身，紛紛起身，乖乖的下了樓。
牛泰眨眼間打倒了兩個護衛，樓上最膽小的那桌茶客，已經嚇破了鼠膽，早就溜之大吉了。
這一遭就迥然不同了。
莊親王府的二郡主，單是這身份，就足以嚇傻無數人了。
玉柱向來都是以軍法治家，吳江膽敢撒謊騙人，徑直就送公主墳了。
一旦被老皇帝知道了，奪爵圈禁都是輕的。
莊親王名叫博果鐸，玉柱故意稱二郡主爲博二爺，這已經是給面子的有心遮掩了。
一追一跑，就到了玉柱的桌邊。
不等玉柱吩咐，吳江已經很機靈的湊過去，把一旁的幾桌茶客，也請下了樓。
連老十都敢打的玉二爺，怎麼可能害怕區區一個郡主呢？
也怪二郡主太大意了。
“稟爺，莊親王家的二郡主私自出京，被小的認了出來，她耍橫，硬要封小人的嘴。可是，小的沒稟明爺之前，哪敢亂說話？”
莊親王一脈，一代王爺其實是承澤親王碩塞。
“玉老二，你欺人太甚！”隨着一聲嬌斥，玉柱緩緩擡起頭，迎面就見，二郡主鳳目噴火的瞪着他。
野史上，只有兩朝帝師的翁師傅，曾經公開這麼幹過，罵的是李合肥。
形勢比人強！
二郡主哪怕再不情願，也只得被迫坐到了玉柱的對面。
哪怕是，二郡主女扮男裝了，也被玉柱一眼認出。
但是，玉柱是個例外。
這年頭，茶樓的大廳內，高高懸着一幅大字：莫談國是。
因爲，二郡主私離京城的事兒，只要東窗事發了，除了她倒黴之外，必然禍及莊親王。
吳江走過去，剛一拱手，還沒來地及說話呢。
“牛泰，請地上那兩位，去樓下喝酒吧。”
二郡主，您吶，竟敢私自出京，不怕老皇帝知道了，就儘管大吵大鬧吧？
按大清的規矩，皇族宗室子弟，無旨不得擅自離京。
清軍入關，並定鼎中原後，總結了前明藩王遍地的深刻教訓。
所以，不管是順治，還是老皇帝，都對宗室皇族擅自離京，格外的警惕。
在樓下的時候，吳江認出了二郡主，而二郡主卻不知道吳江究竟是哪家的奴才。
若是知道玉柱就坐在樓上，二郡主當場就溜了，哪敢追上樓來？
只是，世上哪有後悔藥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