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準備好了嗎？”經紀人理查德在洛杉磯機場的登機口接到了羅納德，微笑著向他問道。

“準備什么？”羅納德上身深藍色的上衣，下穿灰色褲子，棕紅色的皮鞋擦得蹭亮，拎著行李箱，揮手和幾位美麗的金發制服空姐告別。

人靠衣裝，羅納德常年鍛煉的體型，配上紅幫裁縫手工制作的西服，讓泛美航空的空姐都主動找他搭訕說話。

不過得知他自稱是電影導演，經常飛洛杉磯·紐約線的美女空姐們，都以為這么年輕的羅納德，是開玩笑想釣她們，嘻嘻哈哈地和他告別，也不留下一張紙條。

“是不是準備好競爭‘快節奏’的導演？”理查德笑盈盈的接過羅納德的行李，放在他的車后備箱里。

“這還用問嗎？否則我來好萊塢干什么？”羅納德坐在副駕駛上，把安全帶綁好。理查德這輛新車是東瀛的白色花冠，是他用服務羅納德的傭金購買的，外面看著小，內部空間倒是很大的。

理查德掛上檔，“導演是一部電影里最關鍵的職位，關系到電影票房的成敗。也關系到我的收入，和在CAA的前途。你是第一次競爭導演職位，我想問問你的心理狀態，看來你的心態不錯。”

“我一直都在準備著這一天，你別把我弄緊張了，理查德。”羅納德開了個玩笑。

理查德轉動方向盤，上了大路，說道：“情況很有意思，大衛·林奇拖了湯姆·芒特很長時間，也耍了我們CAA，他現在接下了意大利制片人拉斐拉·德·勞倫蒂斯的項目——

弗蘭克·赫伯特經典科幻小說“沙丘”改編的電影，負責劇本和導演。”

“他不是對科幻電影不感興趣嗎？”羅納德還記得林奇推掉了下一部星球大戰的導演工作后，到處宣揚的理由。

“林奇說那不是他的原話。他說他的原話是，‘我對任何科幻電影都不感興趣，除非他結合了其他更深層次的人性元素。’”

“咳咳”，羅納德笑得嗆到了自己，這不是更讓喬治·盧卡斯不舒服了？暗指星球大戰沒有深層次的人性元素。

“總之，這就是他的選擇。而且他拒絕環球總裁湯姆·芒特邀請他來執導‘快節奏的里奇蒙高中’的時候，也說了類似的話。我聽尼西塔說，他說的是……”

“他說的是，這劇本還算有趣，但是不是我的菜。”理查德把車子直接開到了CAA的辦公室，尼西塔請羅納德先到辦公室面談。

“然后林奇恭祝所有在場的人好運，沒說其他任何話，也沒有給湯姆·芒特挽留的機會，就開上自己的大眾甲殼蟲走了。”

尼西塔搖搖頭，這種特立獨行的藝術家風度，有的時候真的非常讓人討厭。而好萊塢明星那種婉轉，恭維地拒絕對方的說話方法，才是電影業最正常的做法。

“我還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林奇不是表示過很大的興趣嗎？怎么突然就拒絕了？”

“制片人拉斐拉·德·勞倫蒂斯給他的‘沙丘’電影開出了3000萬美元以上的制作預算，而且編劇和導演的權力都歸林奇所有。”

“哦”，原來是這樣，羅納德明白了。“快節奏的里奇蒙高中”只是一部青少年喜劇，預算300萬美元，只有前者的十分之一。而且這種制片廠項目，導演的權力也沒有這么大，會受到制片人的制約。

“這個意大利人勞倫蒂斯倒是很有魄力。”羅納德心里很是羨慕林奇能玩這么大的制作。

“這倒不是，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尼西塔搖搖頭，對羅納德解釋起來。

原來勞倫蒂斯是從另一個制片人手中買下沙丘的改編權。到了今年年底，這個改編權就會過期，不拍出來的話就會自動回到作者弗蘭克·赫伯特的手里。

勞倫蒂斯本來在1979年找到了雷德利·斯科特導演此片，但是這么大的科幻電影，制作復雜，準備需要很長時間。加上資金沒有到位，一直沒有投拍。

斯科特在拍出大賣的“異形”以后，荒廢了兩年時間在這個項目上，最終一事無成。

他的下一個項目“銀翼殺手”的檔期已經接近，無奈只有放棄沙丘的導演。

勞倫蒂斯為了防止改編權0美元自動轉回作者，只有和他談判延長改編合同。作者弗蘭克·赫伯特要求更多的拍攝預算才肯簽約，最后勞倫蒂斯只有出高價續約，順便一攬子把沙丘的兩部續集的改編合同也簽訂了。

這個大衛·林奇接下的項目，實際上是個三部曲。

“林奇管這個叫做成人版的‘星球大戰’。”

好么，這下又得罪了盧卡斯。好在人家心胸開闊，不和你們一般見識。羅納德心想。

“所以我的競爭對手有哪些人？”羅納德開口問道。

“湯姆·芒特似乎有自己鐘意的人選，我們還在加緊打聽”，尼西塔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不過，這不是我今天請你來的最大原因。”

羅納德往后一靠，讓自己坐的舒服一點，抬手示意尼西塔繼續。

“今年的各大制片廠，都開始認識到青少年影片的重要性，有很多家制片廠的青少年題材電影都在今年下半年扎堆開拍。”

尼西塔把一張秘書畫的圖表放在了桌子上，轉過來讓羅納德看。

“迪士尼的‘DZ佬’，是改編SE·欣頓的小說。”

羅納德點點頭，在圖表上找到這部已經立項開機的電影。制片人是金尼曼，講述俄克拉何馬的小鎮高中生的故事。男女主演都是他認識的人，馬特·狄龍，和梅格·蒂利。

“20世紀福克斯的‘熄燈號’”尼西塔繼續說道。

羅納德的手指往下滑動。福克斯總裁雪莉·蘭辛親自給綠燈的軍校生電影，是一個軍校生抵抗開發商拆遷軍校的故事。蒂莫西·赫頓，和湯姆·克魯斯都有參演。

“還有油脂2”尼西塔繼續。谷

“怎么，油脂2 又啟動了嗎？”羅納德手滑下去，問道。

“是的，環球放棄了之后，RKO唱片的老板斯特伍德，決定自己投資600萬美元，找到了派拉蒙也投資600萬，又開始這個項目了。”

這又是一個高中生題材的電影，講述五六十年代的高中生，大賣電影的續集。

“怎么高中生題材都扎堆了？”羅納德手指再往下劃，下一個就是自己要爭取的“快節奏的里奇蒙高中。”

“這還不算其他一系列不以高中生活為主題的青少年電影，今年是個高中生電影年，羅納德。”

“所以？”羅納德不懼怕競爭，從某方面來說，這中扎堆現象說明各大制片廠都開始重視這個題材，預測明年的市場這個題材會爆發。如果能夠導演的好，市場前景是非常好的。

尼西塔露出了微笑，他很喜歡羅納德這種不懼怕競爭的態度，有一個最佳編劇的提名在手，羅納德也是勉強能夠有資格，在八大制片廠尋找機會的導演人選了。

不，現在只有七大了。

“我毫不懷疑你的能力，我和葆拉，理查德，以及CAA的全部同事，都對你有信心。也許除了幾個Axxholes以外。”尼西塔說道。

“我的意思是，我們愿意盡全力幫你爭取這個導演職位，但是今年的情況確實有些特殊。你可能不知道，聯藝馬上要被米高梅并購了。”

“什么？為什么？”羅納德吃驚不小，聯藝是喜劇大師卓別林創辦的制片廠，以給導演最大的藝術決定權著稱，米高梅則是被拉斯維加斯大亨玩的奄奄一息，怎么現在反過來要吞并聯藝？

“這和導演邁克爾·西米諾關系很大。”尼西塔遞給了他一份報紙。

羅納德接過一看，是好萊塢報道。上面有一欄被尼西塔用紅色鉛筆特意鉤出來，方便羅納德看。

“本周票房？”羅納德疑惑地看了下去。

“你看看今年的票房成績，這是阿美利加歷史上第一次，每周的電影票房，被公布在報紙上。”

羅納德低頭細看，今年以來已經快到暑期檔了，居然沒有一部電影的總票房超過3500萬美元的。那部戴安·蓮恩參演的西部片也在其中，票房慘敗，才50多萬美元。

“天堂之門”稍好一點，已經有了300萬美元。不過考慮到它4400萬的制作預算……

“邁克爾·西米諾要求收回重新剪輯的天堂之門，再一次在票房上失利。現在有這種每周的票房披露，觀眾都是看排行榜挑選電影的，這樣就更沒人去看了。

聯藝的母公司泛美已經決定出售這個讓公司成為笑柄的制片廠，正好米高梅看上的它的發行網絡”

“西米諾算是一個人弄垮了一個電影制片廠了？”羅納德搖搖頭，也是算厲害。

尼西塔到很嚴肅，“這個胖子做的壞事，不光宣判了他在好萊塢的死刑，對整個電影業的影響也很大。

一方面今年的電影票房很糟糕，另一方面報紙公布每周票房成績推波助瀾。電影院線對制片商的電影越加挑剔了。

如果上周末的票房成績不佳，這周馬上消減排片，上映的電影院也會減少。

他們現在還在電視上公布票房成績，阿美利加家庭，很多都看電視里的票房排行來決定，是不是開車去電影院看電影。”

尼西塔說著打開了電視機，按下錄像機的播放鍵，一個票房表格跳了出來，旁邊還有主持人在簡短地點評每部電影。

“我不明白，所以？”羅納德問道。

“因為電影市場在迅速萎縮，今年比去年同期票房下跌了40%多。這種公布票房數字的辦法，又對制片廠產生了更大的壓力。這種壓力傳導的結果，就是對導演格外苛刻。

特別你是新人導演，如果你一部出道作的票房不佳，那么可能今后就很難再有執導電影的機會了。”

“我不明白，所以？”羅納德又問了一遍。

“有幾個原因。第一是因為票價上漲了，然后今年沒有什么大賣電影，經濟不佳看電影的支出也少了。事實上今年的上映電影，比去年同期還要多一些。這就是說市場對電影質量的要求更加苛刻。

而你最不利情況是，在四部今年制作的高中題材電影中，快節奏的里奇蒙高中的預算是最少的。

油脂2的1100萬預算規模還有可能增加，熄燈號的1400萬，就算最沒錢的迪士尼投資的DZ佬，也有600萬，是你的兩倍。”

“我可能沒有表述清楚，尼西塔先生。”羅納德說道。

“我理解我編劇的‘快節奏’，在幾部相似題材的電影中預算處在劣勢，也清楚如果票房不好的話，今后的導演生涯會很困難。

但是哪年的導演不困難呢？無論是誰，就算在好萊塢的黃金年代，拍片不賣座的話，也會沒戲拍的。

這一切的困難，也不會抵消我想要導演一部電影的熱情。

所以，這又怎么樣呢？”羅納德攤開雙手，表示自己無懼挑戰。

“很好！”尼西塔不再羅嗦，兩手交叉握在一起，放在桌子上，“所以你已經準備好了，羅納德。”

“我早已準備好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