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卡森伯格笑道，“拍一部獲得奧斯卡獎的電影，拍一部票房大賣的電影，都是相對容易的，但是你要拍攝一部經得起時間考驗的電影非常不容易。”

    “為什么？我不太明白，卡森伯格先生。”

    “反正還有些時間，如果現在結束，我的秘書又會用待回電話清單來煩我。”卡森伯格對電影充滿熱情，索性和羅納德聊深一些。

    “你知道好萊塢一年生產多少電影嗎？”

    羅納德搖頭。

    “現在的電影制作大幅度萎縮，但是一年也有300多部電影可以在全國院線上映。而好萊塢每年制作出來的電影，至少10倍于這個數字。”

    “要是放在三十年前的黃金年代，沒有電視的日子，這個數字還要翻好幾倍。但是1950年之前上映的電影，到現在還被人記住的電影有多少呢？”

    羅納德陷入沉思，自己在斯科塞斯的電影經典賞析課上，再加上用錄像帶錄制的電視晚間劇場，也不過看了近100部老片。

    而這是從電影誕生到1950年，50年間所有的電影生產量加起來，歷經三十年的時間之篩，篩選下來的經典電影。

    看樣子要流傳三十年，還有人記得，這個要求確實很高。不過自己只想導演一部被人記住的電影就行，也許朝著這個目標努力，再加上運氣，和有機會夢見的電影，也許能夠達到？

    “是的，卡森伯格先生，我知道這事的難度，不過這也是我這一生想追求的目標。”

    “說得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年輕人。”一個中年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艾斯納先生。”卡森伯格和奧維茨都站了起來，向派拉蒙的總裁問好。

    邁克爾·艾斯納（Michael Eisner）和奧維茨握了握手，然后又把他拉到懷里擁抱。“簡·方達的新片歸我，怎么樣？”

    “只要你的出價最高，簡·方達要求公平競爭。”奧維茨非常職業的微笑著回答。

    羅納德也站了起來，打量了一下這個派拉蒙權力最高的人。

    艾斯納眼窩深陷，方型的下巴有點像漫畫里的超人，上身穿一件黃色T恤，外面套著淡紫色的外套。下身是深灰的褲子，和白色的皮鞋，肚子上系了一條白色的皮帶，非常矚目。唯獨發跡線，好像比卡森伯格還要靠后一些。

    艾斯納的這身打扮，好像剛從高爾夫球場上回來。

    “你一定就是劇本的作者羅納德，我聽杰佛瑞說起過你的名字，好萊塢就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艾斯納居然還記得羅納德的名字，和他握了握手，勉勵了一句。

    “邁克爾，你和杰佛瑞繼續談細節問題，我等著好消息。”

    艾斯納就像穿了紫袍的愷撒，光臨了下屬百夫長的帳篷，和每個士兵聊上兩句，然后又揚長而去。

    這種作風，和迪士尼的高層完全不同，讓你有和朋友打交道的錯覺。

    聊完了競價的方式和細節，邁克爾·奧維茨帶著羅納德走出了派拉蒙的大門。

    “有了第一個出價者，接下來的談判就好辦很多。”

    果然入奧維茨預料的那樣，接下來的幾天，談判越來越順利。每多談一家愿意競價的制片廠，下一家的談判難度就少一點。

    在電影市場里，根本沒人知道一個項目會賺還是賠，但是既然有其他人看好這個項目，那前景必然是好的。能夠借用一下卡森伯格這類業內當紅制片人的眼光，來判斷影片的票房前景，后續的幾家制片廠答應的很快。

    “所以你的劇本確定能賣出去了？”晚上菲佛還是來到酒店陪羅納德一起。

    “我不知道，如果能夠賣出去，也是簡·方達的功勞。”羅納德和菲佛坐在侍應推來的餐車兩邊，吃著送來的晚餐。

    “現在我對哪個人的承諾都不放心。這兩天我和艾斯納先生，見了派拉蒙，二十世紀福克斯，獵戶座，和華納兄弟。我負責就劇本做半個小時左右的銷售演講，希望能夠打動制片人。”

    羅納德插了一塊披薩放到嘴里，喝了一口蘇打水。

    “我聽到的回答都是：我們很愿意投資簡·方達認可的任何項目，我們很喜歡越戰題材，我們非常非常喜歡這個劇本……但是兩天下來，我沒有聽到哪個制片廠高層當場吩咐準備出價競爭簽約的。”

    “我不是很清楚，是不是在好萊塢，非常非常喜歡的意思，就等于紐約人說的我不喜歡？很愿意的意思是你找其他人吧？”

    “咯咯……”米歇爾·菲佛被羅納德逗得大笑，“我不清楚制片人的說話風格，不過經紀人利馬托說過，很多明星就是這樣說話的。”

    “所以我還不是很有信心這次能夠敲定合約，明天還要去見哥倫比亞的總裁弗蘭克·普萊斯。”

    “你會成功的，羅納德。”菲佛握了一下他的手說道。

    “你怎么樣？演技課還適應嗎？”羅納德反手握住菲佛的手，問起了她的情況。

    “還可以，就是情緒記憶經常弄得我很崩潰。”

    羅納德聽到這里，明顯手抖了一下。紐約演員工作室的回憶又涌上心頭。

    “怎么了，羅納德？”菲佛感覺到了羅納德的緊張，“你別擔心，我認識了一些同學，他們都比我更有經驗，彼得告訴我，只要挑選的情緒記憶，適合發揮，比如哭戲。就沒有大問題了。”米歇爾·菲佛反過來讓羅納德放松。

    “是嗎？你挑的是什么記憶？”羅納德又喝水，壓下自己的緊張，“要不要我幫你分析分析。”

    “哈哈哈，你不是演員不知道，情緒記憶說出來就不靈了。”

    “好吧……你說的也是。”羅納德記起了情緒記憶的方法，那段情緒必須只屬于演員自己，才能取得最佳效果。

    等有空問問戴安的老爸伯特，他以前是開演技培訓班的，也許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對了，彼得是誰？”羅納德又叉起一塊披薩。

    “哈哈哈……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彼得也是一個演員，在電視劇里經常演配角，是我演技班的同學。”米歇爾·菲佛笑羅納德吃醋。

    “我明天就不過來了，下午的演技課和形體訓練有很多練習內容。”

    “我會想你的。”羅納德伸手，抹掉了米歇爾嘴邊沾著的一點番茄汁，房間里的氣氛馬上曖昧了起來。

    “你當演員是為了成名，還是賺錢？”羅納德摟著菲佛，兩人在床上竊竊私語。他想起卡森伯格說的話，賺錢和成名容易，打敗時間流傳下去難。

    “我不知道，我只是很喜歡表演。我當上橙郡小姐的選美冠軍以后在，就給電話黃頁上的經紀人打電話，問他們怎么才能演電影。”米歇爾枕著羅納德的肩膀說道。

    “我那時真的很幼稚，不過我運氣還可以，我的第一個經紀人對我不錯，可惜之后我碰到了那兩個騙子，他年紀大了，也不愿意代理我了，聽說后來退休了。”

    “你為什么會進這個行業呢？”菲佛講了自己進演藝圈的初衷，反過來問羅納德。

    “我嘛？一開始是為了賺錢。然后想創造一些什么，最好能夠在好萊塢留下一些痕跡。”

    “嘻嘻……”菲佛把主動貼了上來，他喜歡羅納德身體暖爐一樣的溫度，“對了，你的父母以前是什么人？我從來沒聽你說起過他們。”

    “他們只是普通人，生前住在馬薩諸塞州的波士頓郊外。”羅納德說道，“我們家原來有個房子，但是他們車禍以后，我沒有錢還房貸，被銀行起訴到法院拍賣了。”

    “我從沒聽你說過這些，你一定很難過。”

    “我那時候在醫院住了很長時間，還得了失語癥。一些保險金和房子拍賣后還給銀行剩下的錢，都用在醫療費上了。”

    “可憐的羅尼……”菲佛把羅納德摟得更緊了。

    第二天早上，羅納德又和奧維茨會和，兩人去最后一家制片廠，哥倫比亞影業推銷“我兄弟的保護人”。

    在羅納德見過的所有的制片廠高級管理人員中，弗蘭克·普萊斯（Frank Price）是最不像高管的一個。他長得更像一個資深會計，或者高中數學教師。腦門很大，但是西裝有些不很貼身。一條紅色的領帶把襯衫都帶的有些皺。

    “歡迎，我的朋友邁克爾。也歡迎你，小羅納德。”弗蘭克·普萊斯擁抱了兩人，非常熱情。這次銷售，更像是朋友間聊劇本。

    羅納德沒想到哥倫比亞的總裁會這么熟悉自己的劇本，問了很多細節上的問題。怎樣想到的“我兄弟的保護人”這個名字，為什么設置一個傻子，為什么要讓傻子變成所有戰士的保護人？

    羅納德一一回答。

    這讓他感覺，之前的所有制片廠高層，可能都沒有認真讀過自己的劇本，和普萊斯相比，卡森伯格更像是找下屬讀一遍劇本，寫一個梗概。而他自己只讀那個梗概和下屬的評語。

    “你們心儀的導演人選呢？”普萊斯問奧維茨。

    “華國綜合征的導演詹姆斯·布里奇斯（James Bridges）”，奧維茨回答，“他和簡配合的很好，簡也意屬他。”

    “我知道他，派拉蒙剛上映的‘都市牛郎（Urban Cowboy）’，也是他導演的。男女主角是約翰·屈伏塔，和德博拉·溫格，都是出了名的難搞的演員。我原則上同意。”

    “簡還希望布魯斯·吉爾伯特擔任制片人……”

    弗蘭克·普萊斯撓了撓頭，“羅納德，你能不能給我和奧維茨先生一個私人的談話空間。”然后他按下了桌上的按鈕，叫進了自己的秘書，“請帶李先生去休息室坐一會。”

    羅納德跟著秘書來到了休息室，喝上秘書端來的咖啡。知道奧維茨可能要和普萊斯討論一些關鍵問題，不由得患得患失起來。弗蘭克·普萊斯是所有人里看劇本最細致的，也許他出錢拍攝的可能性也最大。

    與此同時的辦公室里，弗蘭克·普萊斯有些生氣，“邁克爾，你又加碼了條件，是不是還要簡的IPC影業參與投資？”

    “Bingo，獵戶座和派拉蒙都答應了條件。”

    “但是他們都不可能出350萬美元的拍攝預算。“

    “是的，但是他們也沒有被那只鬣狗撕咬。”

    弗蘭克·普萊斯沉默了。去年，掌控米高梅，然后把它糟蹋的一塌糊涂的拉斯維加斯大亨柯克·科克里安(Kirk Kerkorian)，又盯上了哥倫比亞，在資本市場上大肆增持哥倫比亞的股份，持股了接近25%。

    之后司法部啟動了對科克里安的反壟斷調查，他控股了米高梅和哥倫比亞兩大制片商，和一些院線，觸及了反壟斷紅線。

    科克里安的人脈非常深厚，居然把反壟斷官司打成了對自己有利的判決。他不得再增持哥倫比亞或者任何一間好萊塢主要制片廠的股份，但是也沒有被強迫出售已經到手的25%股份。

    這段時間，科克里安甚至準備以未能盡職為股東創造利益的奇怪理由，起訴哥倫比亞影業。這是瞄準普萊斯等高管來的一記組合拳，意在清洗原來的管理層，聯合其他非電影行業的股東拿下控股權，然后把哥倫比亞和米高梅一樣慢慢掏空。

    看過科克里安對帶米高梅的做法，哥倫比亞的大多數股東，都很不滿意這個開賭場的來搗亂，但是哥倫比亞缺少賺錢的明星大制作也是現實。

    現在普萊斯比所有人更需要這個簡·方達參演的電影，來爭取所有股東的支持。

    “所以你的完整條件是？”

    “385萬制作預算，簡·方達主演拿走200萬保障合同，詹姆斯·布里奇斯導演，布魯斯·吉爾伯特制片人加上IPC影業入局。”

    “還有什么條件一起說了吧。”

    “對外宣稱1200萬投資，我幫你在媒體上炒起熱度，先從年輕編劇賣出天價劇本開始，怎么樣？”

    “你有完整的宣傳計劃？”

    “是的，要讓這個消息慢慢發酵，在媒體上反復出現。最好由羅納德這個年輕編劇來打響第一槍。20歲的編劇寫出越戰劇本，吸引了奧斯卡影后簡·方達的注意，最終五家好萊塢制片廠競價，花落哥倫比亞……”

    “我喜歡這個媒體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