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產黨和斯大林鬧得有些不太像話，適當敲打一下也應該，但要控制節奏和場合。”羅斯福狡黠地笑道，“等打得差不多我們再出面調解，反正既不能讓蔣消滅共產黨，也不能隨便讓俄國人把手伸到中國去。如果遭遇挫折的共產黨表現出馴服和聽話，愿意和蘇聯方面斷絕聯系并向我們靠攏，我也不介意扶持他們一把。”

    所有人都嚇壞了：總統居然說要扶持另一個國家的共產黨，這是認真的嗎？

    羅斯福把頭轉向赫爾：“您也看過《戴維斯報告》吧？”后者立即點點頭。

    眾人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到底是什么報告讓總統如此重視？

    “戴維斯是駐華使館成員，在重慶期間多次與中共代表周、董進行接觸，前兩天向白宮呈上了一份長達10頁紙的報告，詳盡分析了兩黨間存在的分歧與斗爭，以及我們卷入這一斗爭的危險性，最后他在報告中提出了我們與中共方面直接進行接觸的大膽建議，并主張向中共控制區派駐觀察員。”

    “這份報告深深打動了我，我認為應該按照該建議執行，向延安派出我們的觀察組，史迪威將軍多次表示希望能夠直接將援助物資送給共產黨方面。”羅斯福解釋道，“有關蘇聯搶糧這件事，深深刺痛了正直的中國人的感情，不但在中國輿論與民間激起了深刻反響，戴維斯認為中共很快就會進行激烈的內部斗爭，預計共產黨中的本土派將大占上風，而親蘇派將遭到清洗或靠邊站，這是一個非常有利的時機。”

    他接著說：“從我們接觸的情況來看，共產黨清廉，他們的領袖有遠大理想和目標，行政效率和動員能力也非常強。更要緊的是，他們的軍隊戰斗力很強，我可以和你們打個賭，如果蔣接下去要打共產黨，他必須付出3-4倍以上的代價。”

    眾人都糊涂了：總統一方面說共產黨的好話，認為共產黨當局比蔣政權更有潛力；另一方面又說支持蔣去打一下共產黨，這是什么政治邏輯？就連赫爾也看不懂。

    “蔣的進攻行為不可能成功，最后這會削減他的威信，但不至于發生根本性問題，而共產黨會遭到一些損失，如果我們能在這時候站出來……”羅斯福笑道，“先生們，容我打一個不太紳士的比方：一個小伙子希望博得一位姑娘的歡心，靠一般機會接近不了對方，如果正好有一個流氓想要對姑娘動粗，你站出去英雄救美就容易博得好感，假如沒有這樣的流氓，那就去召喚一個來配合表演……只是要小心點，別把這出戲給演砸了！”

    眾人恍然大悟，隨即笑得前俯后仰。史-汀生看了羅斯福一眼，總統不愧是律師出身，這么腹黑的招數也想得出來。

    “共產黨的問題，一是他們的意識-形態，二是他們的利益取向，三是他們對待資本的態度，但這些都可以變。”羅斯福表示，“我不能容忍中國脫離我們的掌控，你們想象一下，如果中國和蘇聯聯合在一起，或中國與日本聯合在一起，會出現什么可怕的后果？”

    眾人一陣沉默。

    金上將的臉色馬上凝重起來：“別的我不敢說，印度和東南亞一定完蛋了……”

    “我希望我們的觀察員能向傳遞這樣一個信號：我們支持一切與日本進行斗爭的中國政黨，支持一切愿意讓中國實現民-主、自由、富裕的政黨，這不僅符合中國人民的根本利益，也符合美國的長遠利益——只有中國人富了才能購買更多的美國產品。對中共，我們不因為他是共產黨而表示懷疑，只因為他與蘇聯走得過近、成為俄國代理人才表示懷疑，蔣政權當初也是在蘇聯扶持下建立起來的，只有當他們愿意走獨立路線時，我們才給予了謹慎支持。”

    “我的最終目標是推動在中國設立聯合政府，美國應充分發揮仲裁者的角色，既不能讓共產黨走極端，又不能讓蔣脫離我們的掌控，一個有所制約的政府才是好政府。”他停了一停，繼續說道，“別說中共，我還想扶持法共、意共、希臘共產黨等等，現在評價共產黨的好壞標準只有兩條，第一，他們愿不愿意反對德國或日本；第二，他們是否能獨立發展并擺脫俄國的影響和束縛，不要成為莫斯科的傳聲筒。美國共產黨就做到了這些，所以我們用不著費力地去取締美共，讓他留著不是挺好？”

    “斯大林前段時間已解散共產國際了。”赫爾插話道。

    “我們要抓住這種機會，用民族感情、用現實利益去感召他們，俄國人總號召‘武裝保衛蘇聯’，我不用他們保衛美國，只要他們不反對我們就行。為了戰爭勝利，我們可以和斯大林聯合起來，為什么不能和這些共產黨聯合起來？難道他們比俄國人還可怕？比希特勒還可怕？”

    眾人點點頭，總統這話很有一點杜威實用主義哲學的勁頭。

    “現在美國人民對我們的指責主要是我們付出了重大犧牲卻遲遲無法取得勝利，這是美國特殊的國情決定的——我們損失一點經濟利益沒啥，卻死不起太多人。希特勒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所以他在東歐組織了上百萬仆從軍，這招數我們也可以學。請你們假設這樣的情形：如果我們贏得中國的尊敬，有500-800萬用美國軍械武裝起來、更能吃苦耐勞的中國軍隊幫助我們打仗，他們出陸軍，我們出海軍，這世界會怎樣？”

    所有人呼吸都急促起來：中國士兵吃苦耐勞、堅忍不拔是舉世公認的，打仗水平比較低有很多原因，一是裝備不行，二來是高級軍官的能力和眼界不行，如果是美國控制、美械裝備的中國軍，戰斗力將成倍增長。

    金上將馬上說：“這樣遠東的局面就完全逆轉，有一個比較強大但缺乏海軍的中國，東能遏制日本，北能約束蘇聯。”

    “所以，拍電報給史迪威，總統特使近期將準備出訪重慶，主要協調三方面內容：第一，安排我們的觀察員去延安；第二，要求蔣必須抽調2個精銳軍去印度，如果他能做到這些，我們暗示對他后續動作表示支持；第三……”羅斯福沉吟許久，最后緩緩說道，“如果蔣頑固地拒絕了我們的意見，希望他能推薦一個蔣政權內部有影響力的頭面人物，我們也可以考慮……”

    后面還有半句話沒說出來，但大家都是懂的——換人！

    當美國參聯會為保衛印度而絞盡腦汁時，龐大的日本聯合艦隊已在向印度方向進發了。

    6月19日上午，在馬爾代夫島上坐鎮的堀悌吉突然召開軍事會議發布指示：“給國內發電報，告訴他們艦隊正在馬爾代夫臨時停靠，擬2天后出發去進攻錫蘭，準備啟動印度攻略！”

    “就靠我們？”

    “不先回本土了？”

    “這批物資怎么辦？”眾將面面相覷。

    “占領錫蘭、穩固基地再回。”堀悌吉解釋道，“物資很多都可以囤積在錫蘭島上，這樣不僅方便，還能降低來回折騰的損耗！等錫蘭戰事暫時告一段落，我們再護送剩余物資回本土。”

    眾將點點頭，長官所說確實言之有理。

    “長官。”資格最老的近藤信竹勸道，“雖然您希望兵貴神速，而且先占領錫蘭作為前進基地也非常有利，但如此重大之事是否先請示軍令部？免得東京有什么不該有的想法。”

    堀悌吉點點頭：“所以要給他們拍一份長電報，然后給陸軍也發一份。”

    “如果他們不同意呢？”草鹿任一提醒道，“這事就尷尬了。”

    “我會再給山本君也拍一份私人電報，我相信，凡聰明人都應該看得出來戰機稍瞬即逝。”堀悌吉笑道，“如果他們不答應，我們也有理由，科爾君，你說呢？”

    擔任兩軍總聯絡員的科爾立即應聲說道：“當然，是我軍強烈要求立即展開進攻，貴艦隊不過提供了火力支援而已。”

    在場眾人先是一愣，隨即都會心地大笑起來。

    堀悌吉交代草鹿任一：“電報寫好給我看，有些地方我必須親自修改，如果沒其他疑問，這2天請各位協商一致進攻方案，普通官兵下船休息、恢復體力，各類裝備進行最后檢查與保養！6月21日下午艦隊出發，不晚于24日清晨展開攻擊！”

    “是否先派飛機偵查，我軍對錫蘭一帶港口與地形尚不熟悉。”

    “完全可以，今天下午就出發，讓淵田美津雄配合你們，他們當初進攻過錫蘭港口。”

    由于擬電與時差的緣故，電報到軍令部已是傍晚，等軍令部總長伏見宮博恭王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趕往大本營時，又是2小時過去了。其他人早就圍繞電報熱議了很久，就等著看軍令部的笑話。

    “八嘎，八嘎，八嘎……”看完電報后他連罵三聲，一張臉氣成豬肝色，差點就要站起來暴走，沒想到山本五十六下面的話更讓他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