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相關部門說過的話，是不可能更改的，畢竟明面上雙方都要稍微體面一些，這事吧，確實雙方都有做得不地道的地方，安筱太年輕，沒有考慮到我們這些老一輩人的情懷，我們吧，也太激動，沒有好好靜下來好好聊這件事，現在其實各退一步其實挺好……」

  「安筱也知道事情輕重，也需要我們這幫人，不可能真因為這件事直接砸鍋了，真將全部資源都讓給周洋，別看他現在混得風生水起，但實際上，真要讓他撐起這個圈子，他還真撐不起來……」

  「很多事情不能太急得徐徐圖之，《聊齋畫皮》這部電影，我跟安筱聊了聊，畢竟也有情分在，安筱已經將該批的一切都批下來了，其待遇不比周洋差，甚至要比周洋好多了……」

  「安筱也做出了挺大妥協，你瞧，這個《放棄任何扶植》申明，就是周洋親筆簽的……至於為什麼周洋會簽這份協議，你們懂吧？也是安筱跟周洋聊了聊，覺得不能太得罪我們，雙方待遇要一致嘛……」

  「這件事，安筱確實做得沒得挑，接下來我們和周洋都在同一個起跑線，真刀真槍干唄！」

  「……」

  十月二日下午。

  會議室里香菸鳥鳥。

  周藝林樂呵呵地站在主位上，跟著下方的導演們樂呵呵地說著自己這一趟的收穫。

  一邊說，一邊當場將周洋簽的那一份「放棄任何扶植」的申明給放在了投影儀上。

  會議室里一陣騷動，幾個導演臉上頗為震驚，誰都想不到周洋這貨居然放棄了這麼多扶植項目，更沒想到的是居然還簽字了。

  這對他們這些人來說是極不可思議的事情，隨後這種騷動漸漸平息下來，本來頗為不爽，面上一直掛不住的導演們臉上終於緩和了一些。

  人大抵是這樣的。

  我沒有，如果你有的話，不管什麼原因，什麼理由，心裡都會覺得極端的不爽。

  但如果大家都沒有，光棍得一逼的話，那就沒什麼好說了。

  「周導，那我們的上映怎麼辦？我的《我們的國》！」台下，趙放對所謂的福利，對所謂的扶植並沒有任何興趣，這對他來說毫無意義，此時此刻他最關心的是自己電影《我們的國》上映問題，總不能真拖到明年吧？

  「這件事我也跟安筱爭取過了，安筱的意思是排片方面她不會插手，只要我們跟院線溝通協調好就行……」周藝林笑眯眯地看著趙放回答道。

  「能在十月國慶周上映嗎？」趙放聽到回答以後顯然不太滿意，繼續問了一句。

  「國慶上映這個有難度，具體要跟院線溝通一下……不過黃金周的大片太多，最好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上映，否則的話搞不好會撲街……」

  「哦……」

  本來充滿著凝重氛圍的整個會議室終於輕鬆了下來。

  周藝林笑得挺燦爛，他用實際行動來證明，台階並不是別人給的，而是自己找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對這個處理結果非常滿意。

  只有角落裡的陳愷雙手抱著胸，臉上充滿著嘲諷，覺得這幫鳥人慫到骨子裡。

  這票房結果都沒出來，周洋的劇本都沒看呢，就特麼堅持不下去了！

  這不是慫特麼是什麼？

  說好聽點是大家各退一步，說難聽點，特麼的大家的利益被周洋這顆老鼠屎完全攪沒了，而且還麻痹這貨還是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這能不噁心嗎？

  陳愷滿腹牢騷，但看著周藝林那意氣風發，笑得燦爛的「狗漢奸」模樣以後，終歸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而台下的姜戈則是聽得一陣感動，目光盯著周藝林，就沒下來過。

  他明顯感覺到周藝林說了這麼一番話以後，包括馮敏銳在內的導演們都看著自己，眼神帶著重視。

  會議結束以後，他匆匆忙忙跑到周藝林旁邊，激動得眼眶有些濕潤，整個人差點就給周藝林跪了，情緒控制不住地看著周藝林：「周導，您簡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周藝林看著姜戈那激動模樣後，他笑了起來：「好好拍，你可是代表我們華夏電影協會拍的電影，這一次爭取《聊齋畫皮》的待遇可是很難，相關部門覺得這部電影帶著封建迷信色彩……」

  「謝謝，謝謝！」

  「好了，去吧。」周藝林拍了拍姜戈的肩膀對著他點點頭。

  「我一定不會辜負周導您的幫助，我一定好好拍，不會比周洋拍的電影差的！我一定會證明自己！」

  「我信你！」

  ………………………………

  夕陽西下。

  馮敏銳被無數導演簇擁下，離開了會議室。

  華夏電影協會的會議室里恢復了安靜。

  馮敏銳和陳愷並沒有走。

  陳愷跟著馮敏銳走進辦公室里，不斷地在拍桌子，罵這個罵那個，抒發著自己心中的不滿。

  導演們因為共同利益被動而團結在一起，又因為個人利益損害而開始四分五裂，最終讓這場所謂的團結變成了一場裡子面子全輸了的笑話。

  馮敏銳認真地在聽著，既沒有憤怒，也沒有失望，只是覺得有時候挺悲哀，同時還帶著那麼一點點的荒謬感。

  特別是當看到《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青春》目前票房就已經達到一千多萬，極有可能這部電影首映票房會突破兩千萬以後，這種荒謬感更強了。

  這部電影似乎又要火了！

  陳愷罵完了以後，終於坐在馮敏銳的對面，不再吭聲了。

  「結束了？」

  「覺得悲哀，老馮，年輕那會的你可是意氣風發，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氣勢，現在怎麼慫成這狗樣了？」

  「可能年紀大了，老陳，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現在你也看到了，下面的導演們，甚至沉勁松沉導都開始有意見了，大家都有資本上的壓力，你就消停點吧……」馮敏銳看著陳愷搖搖頭。

  「幾個月時間都拖不了？相關部門現在票房壓力這麼大，我還是那句話，他周洋拿什麼頂？九億票房啊，下半年這麼多部好來塢大片……」

  「就為了讓安筱留個職業污點，然後換個其他崗位就犧牲這麼多導演的利益？你真有些自私了！」

  「自私？不然呢？人家兩口子都穿同一條褲子，說句難聽點，這特麼就是官商勾結！指不定以後的電影圈會被周洋這傢伙搞得多麼烏煙髒氣呢！」

  「好了好了，老陳，我知道你心中有氣，《天極》確實給你打擊不少，這電影……」

  「《天極》不是我沒拍好，老馮，現在是第一年，我還是那句話，五年時間，當所有人再看這部電影的時候，他們就能看到我對這部電影的思想和內涵，所有人都會為之而驚嘆，它壞就壞在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陳愷看到馮敏銳的表情以後，瞬間臉色鐵青，整個人激動得握緊了拳頭。

  「好了好了，老陳，你今天過來找我，就是跟我聊這些的？」

  「我要拍新電影了！」陳愷看著馮敏銳，拿出了個劇本。

  「哦？什麼電影？」

  「《鴻門盛宴》歷史題材的電影，以另一個角度解析那一段楚漢歷史，大概投資三個億左右……這個劇本是我這十年來看到最為驚艷的一個劇本，而且我現在狀態挺好，跟當初拍《霸王》時候狀態差不多……」陳愷介紹起了自己的新電影。

  他其實就是這麼一個人。

  有時候像一個自信而又桀驁的文藝詩人，有著自己一套邏輯，並且骨子裡滲著文人的那股驕傲。

  馮敏銳看到陳愷要拍新電影，而且說得這麼錚錚有詞以後，倒挺感興趣，於是接過劇本看了一陣，隨後發現劇本第二幕就有些看不懂，不過他還是笑著看陳愷：「老陳，說吧，你這部電影找我是……」

  「還差點投資，你幫我想想辦法……」

  「差多少？」

  「一億左右吧。」

  「一億……你找過星輝了嗎？」

  「找了。」

  「星輝那邊怎麼說的？」

  「那邊投資了一億五千萬，我自己也拉了五千萬……」

  「歷史電影搞那麼大陣仗……」

  「真正的好電影都要耗錢的，有些東西不能省……這部電影，我給你把奧斯卡外語片、柏林國際金熊獎全部拿回來……」陳愷看著馮敏銳，眼神透著一股強烈的自信。

  「你容我再想想。」馮敏銳聽到這個數據以後，突然便沉默了，半晌以後才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

  晚間。

  安筱在相關部門加班，只能等下班以後才能過來接周洋。

  周洋恰好也有些事情在忙。

  忙到大概八點鐘的時候，周洋看到周藝林敲門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辦公室里的沙發上。

  「周導，會議還順利？」

  「順利，會議還挺順利的，華夏導演協會那幫人妥協了，不去爭那個所謂的扶植和直通車了，並且表示會全力支持《聊齋畫皮》的拍攝，小姜剛才整理了一份拍攝計劃，這部電影他打算拍兩個月，如果順利的話，會在今年的春節檔上映……」

  「哦，好。」周洋點點頭。

  「對了，這一次過來跟你聊聊另一部電影的投資，陳愷剛才給我打了個電話，他的電影《鴻門盛宴》缺一億人民幣的投資，你有興趣投個幾千萬嗎？這是他的劇本……」

  「陳愷……」

  「陳愷這人雖然嘴臭了點，但既然我們準備朝著資本這條路走了嗎，自然需要一些能忽悠的打工仔了……」周藝林看到周洋的表情以後，樂呵呵地說道。

  「周導，我沒有要做資本的意思。」周洋皺眉，隨即第一時間搖搖頭。

  他覺得周藝林似乎誤會了什麼東西。

  「小周，你就別框我了，你什麼安排我還不知道嗎？你公司現在都這樣擴張了，你說你不做資本，誰信啊！這又是動畫片、又是院線、又是視頻網站，哦，對了，現在連特效公司都不放過，你這跟我說你不做資本，誰信……」

  「除了動畫以外，其他的都是我粉絲的公司……」

  「好了好了，懂，都懂……」周藝林看到周洋這模樣，他完全不信，隨後並沒有在這些事情上深究下去，反而詢問道：「小周，這是《鴻門盛宴》的劇本，我給你搞來了，你看看？」

  「哦，好。」

  周洋最終還是接過劇本，認真地看了起來。

  但越看他越皺眉，他發現整部《鴻門盛宴》的劇本看了半天以後，不知道是不是他對歷史的儲備量還是什麼原因，他壓根就對這部電影看不懂。

  甚至看到第二遍的時候，他仍舊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個故事到底要講什麼……

  出場的人物太多，出現的故事太雜亂，而且對話文鄒鄒得不行，有些對話自己還得查查古文，甚至有一些字他還不認識。

  看不懂的電影讓周洋投資，周洋打心眼裡有那麼一絲牴觸感。

  「這部電影投資三億？」

  「是，怎麼了？」

  「這，這部電影還是算了吧。」

  「你覺得這部電影有沒有可能是第二部《霸王》？」

  「我……」周洋遲疑了半晌，當看到周藝林的目光以後，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句話。

  「真不投？」

  「不了不了。」

  「哦，行，那就算了，對了……小周啊，你能不能讓星洋院線，稍微讓出一點點排片？」

  「啊？」

  「《我們的國》這部電影想擠在黃金檔上映，其他院線方面我都有聊過，但星洋院線最近排得全都是你的電影，要不……你打個電話，讓這部電影稍微擠一擠？」周藝林看著周洋。

  「……」周洋沉默。

  看著周洋沉默以後，周藝林自然也知道周洋為難，於是便笑著看著周洋：「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趙放這個導演跟華夏電影協會最近因為《我們的國》的事情鬧得不是很愉快，我來的時候跟他私底下打過電話，人現在的想法挺複雜……小周，跟你直說了吧，我知道你想控制整個華夏電影的命脈，但目前有些事情，你太好做，我幫你做，下一屆華夏導演協會會長選舉也快開始了，到時候，我去當會長……明面上你是你，我是我，背地裡，我跟著你們公司的大方向走，協會裡每一部電影的投資和執導，我都會跟你聊聊，你掌控上生殺大權，怎麼樣？」

  「周導，真正野心勃勃的人是你吧？」周洋突然盯著周藝林，覺得這傢伙有些像華夏版的克里斯蒂安。

  「哈哈哈……各取所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