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靈材？

  有靈氣，有靈性之寶，若是任其一直生長，可能最終化為靈物，化為生靈。

  這樣的靈材，本身已經有了一絲微妙的感應。

  但對於要將其「剝皮拆骨」「大卸八塊」的修行者和煉器師來說，這種靈性反而是負擔。

  比如一位低階的煉器師，就拿高等級擁有靈性的靈材毫無辦法。

  這些靈材甚至會反噬煉器師。

  高階煉器師不少人會想辦法保存靈材之中的靈性，以自身力量去壓制，去塑造，或者去溫養。

  星河宇宙之中，那些高等級的戰兵戰傀都是需要溫養其靈性的。

  此時，韓牧野所做的，卻與他們相反。

  不但沒有壓制靈材中的靈性，反而是任這些靈性自行組合。

  他的神魂力量與靈材之中的靈性相融，取得了靈材的信任，然後在煉器時候，所有的靈材都願意為其犧牲。

  所有人眼中，那些零件每一件都帶著靈性。

  組合而成的戰甲軀幹，還有戰甲上的那些甲片，都帶著繚繞的靈光。

  「艹，這踏馬的才叫煉器啊！」羅瘋子握緊拳頭，低聲嘶吼。

  他身側，鄭耀陽也是雙目之中精光閃爍。

  這才叫煉器。

  相比這樣的煉器，其他人的煉器都叫鍛造。

  韓牧野面前，行雲流水，一份份靈材都似乎在興奮。

  他們傳遞出了歡樂。

  他們願意參與到煉器之中來，願意成為面前戰甲當中的一部分。

  開始時候，韓牧野還伸手。

  到後來，他慢慢放開了手，往後退一步。

  他面前，一種種靈材相互融合，然後化為零件，然後自行組合，落在那戰甲之上。

  韓牧野想起一個名叫五百的人，唱歌時候從來不自己唱。

  如今看看，似乎自己這煉器，也不需要他動手了。

  讓靈材自己煉器，組合成寶物。

  這，應該就是有形煉器之中，最頂尖的手段了。

  這一刻，韓牧野明白，自己在煉器一道，有形有質層次，已經走到了最頂端。

  要想再進步，那就要往另外一種層次進發。

  無形。

  無質。

  那，應該是是造物主的世界才能做到吧？

  就是一直傳言之中的，煉器禁區。

  其實神魂生靈層次，也已經是絕大多數煉器師的禁區，只是相比於那種無從描述的層次，有形煉器到底還是能被接受。

  韓牧野猜測，就算是自己的神魂分身，號稱上古時代第一的九玄峰主，應該也只是有形煉器。

  無形煉器只是存在於典籍之中的推想，從沒有真正出現過。

  因為這涉及到一個造物的問題。

  一旦踏入無形煉器之境，就意味著解開了宇宙運轉與生滅之秘。

  此時，韓牧野的感悟好似爆發，心頭無數的念頭交織。

  但沒有人去管他。

  他已經成了一個局外人。

  台上也好，台下也罷，都雙目緊盯著那自動匯聚的靈材。

  羅神通此時一點也看不到瘋癲，雙目瞪大，雙手握緊，緊盯著每一道靈材。

  鄭耀陽面上神色凝重，手指強點，口中不斷低語。

  下方，不管是朱元神師還是明童神師，都是屏住呼吸，緊盯著面前的一切。

  這樣的煉器，他們這個層次的煉器師明白。

  這就是他們可望而不可求，此生都不可能達到的境界！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荀楚雲渾身顫慄，面前的火焰抖動。

  他已經完全不去管自己面前的煉器，就口中自語，雙目緊盯韓牧野的戰甲。

  「這就是韓先生。」上官鴻神色之中全是崇敬，站在光幕之前，雙手低垂。

  這就是韓先生演示的煉器。

  在試煉之地，自己有幸見過一回。

  「這，這才是他的真正實力？」上官青面上神色鄭重，沉聲開口。

  上官鴻面上閃過一絲緬懷，點點頭，又搖搖頭：「韓先生曾說過，如果後世再見到他，他一定已經突破到另外一個層次了。」

  另外一個層次？

  這樣的煉器術，還有什麼可以提升的地方？

  這不就是世間煉器巔峰嗎？

  上官青臉上露出一絲迷茫。

  身為上三家的大長老，不管是修行還是其他，他也都已經達到了世間修行者難以想像的層次。

  可是此時，似乎，自己還有很多不了解的？

  這個世界，似乎很陌生了。

  當戰甲完成的瞬間，高台上剩餘的靈材都傳出歡呼。

  那戰甲之中，也有歡呼之聲響起。

  這一尊戰甲自動懸浮。

  戰甲當中，一道虛幻的身影凝聚。

  這不是器靈。

  這是一尊乾淨純淨的靈性。

  不管是誰，只要能得到這靈性的認可，就能成為這尊戰甲的主人。

  而這尊戰甲在得到主人後，就能凝成器靈，然後化為一尊超越洪荒級，成為半步宇宙級戰甲。

  這是一尊戰甲，卻又不是。

  這戰甲，自帶了半步宇宙層次的神魂之力，神魂靈性。

  就是一個七八歲的孩童，都能掌控這戰甲，然後一躍成為一位半步宇宙級的強者。

  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這是將原本的寶物門檻踏破。

  也是將原本屬於強者的尊嚴踏碎。

  你就算是一位洪荒大能又如何？

  我只要一件戰甲，就能碾壓你。

  我以煉器之術，碾壓洪荒級。

  這就是韓牧野的宣告。

  不但是宣告煉器術的手段，更是展示出什麼是真正的煉器術。

  煉器術不是鍛造，而是真正以煉器師自身與靈材相契合，然後煉製出的寶物，也是真正能讓一個凡人都成為超然的手段。

  這才是煉器術。

  今日，韓牧野在天機城重新詮釋了什麼是煉器術。

  「今日之後，世間煉器師將真正成為世人敬仰的存在。」

  看著台上那懸浮的戰甲，朱元神師淚流滿面，緩緩躬身。

  「謝韓先生。」

  他朗聲開口，一如當年每一次在九玄峰下，峰主演示完後，所有人躬身施禮的樣子。

  「多謝韓先生。」明童神師將自己的衣衫整理一下，也是躬身。

  剛才這一場煉器，對於他們這些已經卡在自己的瓶頸，一輩子不能再提升的修行者來說，這是完全想像不到的機緣。

  從此以後，他們的修行目標就是引動所有靈材之中的靈性。

  這，就是世間煉器的終點。

  當然，他們不知道韓牧野眼中的煉器終點是什麼。

  「我，輸了……」

  荀楚雲面上露出頹然，輕聲低語。

  他已經放棄煉器。

  沒有意義。

  韓牧野展現出了完全不屬於他所理解的煉器層次手段。

  對手展現的手段，自己連理解都做不到，繼續比下去，有什麼意義？

  其實，此時已經沒有人在意荀楚雲的輸贏。

  很多人都意識到，今日恐怕是星河宇宙煉器界跨時代的時刻。

  從今日起，要想尋煉器師煉器，再不能如之前那般隨意。

  因為煉器，不再是鑄造，鍛造。

  「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麼。」餘震轉過頭，看向身邊幾人。

  石振南，杜玉，蔣欽，萬友生，這四位煉器師聯盟的核心長老全都神色凝重。

  今日韓牧野展現的煉器術給他們太多震撼了。

  但震撼之外，他們想到的更多。

  因為他們對於韓牧野之前的經歷，做的事情，有更多了解。

  「探微之眼改變了低階煉器師的格局。」

  「組合戰傀改變了中高級煉器師的格局。」

  「今日這神魂生靈的手段，又是改變了最頂層煉器師的格局。」

  「他憑藉一人之力，完全顛覆了整個星河宇宙的修行格局。」

  這是幾位核心長老對韓牧野所下的定論。

  也只有對韓牧野的經歷很熟悉的他們，才能知道韓牧野並不僅是今日之舉。

  他已經悄然改變了整個星河宇宙的修行格局。

  「嗡——」

  荀楚雲抬手，將一柄長槍拋出。

  雲煙槍，荀家的寶物。

  他認輸，自然要將賭注交出。

  下方，錢展面上帶著笑意，抬手將自己的天霜錘往前一拋。

  「韓大師，此物該是你的了。」

  天霜錘。

  當這寶物飛落，韓牧野伸手握住的時候，荀楚雲雙目之中閃過一絲精光。

  不過他並未有什麼動作，身形一動，便直接退出高台，然後轉身離開天機城。

  再留下也沒有意思。

  至於強搶那天霜錘，更是不可能。

  他荀楚雲還丟不下這個臉。

  煉器輸了就是輸了。

  再搶寶物，那就太過沒有擔當。

  荀濤等人相互看看，面上神色複雜。

  說真的，如果不是因為今日是賭鬥雙方，憑著今日見證韓牧野的精彩煉器手段，也該是皆大歡喜。

  或者說，如果輸的是韓牧野他們一方，那今日荀家必然會願意花費極大的代價來結交韓牧野。

  可惜。

  台上，韓牧野手中握著天霜錘，感受著其中一絲絲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涌動。

  他沒有直接探查這件神兵之中的記憶。

  這台上不適合。

  握著天霜錘，他沉吟一下，抬手一揮。

  那件戰甲飛落，出現在錢展面前。

  「我以這甲換你的天霜錘。」

  這件戰甲！

  只要穿上，馬上就能有半步宇宙級戰力。

  所有人看向錢展，雙目之中透出羨慕之色。

  誰不想要這件戰甲那是假的。

  不管是誰，得到這戰甲，就是一飛沖天。

  錢展嘴角哆嗦，猶豫一下，轉頭看向一旁的石振南等人。

  幾人輕笑點頭。

  這樣的交易，皆大歡喜。

  「嗡——」

  錢展伸手，那金甲飛旋，覆蓋在他身上。

  他身上，一層流光沖霄而起。

  不過這光暈瞬間就被漫天的靈光寶光掩蓋。

  那是上官青出手，賠付所有押注煉器師聯盟勝出的賭注。

  這一次，沒有人再有話說。

  願賭服輸。

  那些臨時改變了賭注方位，選擇荀楚雲他們勝出的那些修行者，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如果不是他們改了押注方位，此時獲得一賠二機會的該是他們。

  無數靈光飛落，那些得到賠付的修行者自然是喜笑顏開。

  今日場面，實在是讓人終身難忘。

  「哈哈，韓小友，不知可願往我上官家做客？」上官青的聲音響起。

  上三天的家族主事親自邀請。

  便是天機城中最頂尖的煉器師，也難有此等殊榮。

  韓牧野面色平靜，剛準備開口，忽然眉頭一皺。

  「嗡——」

  整個天地陡然震動起來。

  明童，朱元，雲吉三位神師身上靈光化為光柱。

  遠處，一道道的光柱升起。

  整個天機城上空，一道光幕升騰，化為陰陽漩渦。

  數以千計的神師身形浮現，然後身上神魂與氣血力量匯聚，將天幕撐住。

  但下一瞬，天穹之上，便有一道金色的雷霆刀光一閃而逝。

  「刺啦——」

  一刀。

  整個天穹被撕裂。

  「是荀家的大夏龍雀！」

  「龍雀刀出，天地血祭！」

  「荀家老祖荀狂，龍雀在手，神域橫行。」

  無數低呼之聲響起。

  羅神通眉頭皺起，口中滴咕，伸出手，掌中一團火焰化為金蛇。

  一旁的鄭耀陽也是神色凝重，掌中一柄玉色的圓輪緩緩旋轉。

  上官青抬頭，掌中一柄半丈長的青銅色長鐧。

  真正的頂尖人物，並沒有藉助戰甲戰傀之力。

  戰傀也好，戰甲也罷，對於他們這個層次的實力提升已經不多。

  何況如鄭耀陽和羅神通這樣的人，其實自己的身軀早就已經化為戰傀。

  他們就是最頂尖的戰傀。

  「荀狂。」上官青一聲低喝。

  「上官青，本老祖不是來找你的。」

  虛空之中，一道聲音響起。

  一道身影從虛空之中踏出，往被破開天穹的天機城落下。

  任天機城中無數流光匯聚抵擋，這身影依然毫不停留。

  狂傲的身形，長刀在手，半甲在身。

  玉冠金袍，雙眉入鬢。

  漫天的金色流光，化為一尊咆孝的蒼龍虛影，被這身影踩在腳下，踏龍而至。

  「讓我荀狂看看，到底是誰敢搶我守護的天霜錘。」

  聲音震盪，整個天機城震動，一片片城磚碎裂。

  所有九級以下的修行者都跌倒在地。

  連抬頭直視半空之中這道身影的資格都沒有。

  身影好似流星，直接砸落。

  鄭耀陽和羅神通想要出手抵擋，卻被那蒼龍直接撞開。

  便是上官青，也完全擋不住，長鐧還未揮出，身軀就被禁錮。

  「你們這些後輩，還沒有與老夫動手的資格。」

  身影飛落高台，與韓牧野直面。

  長刀抬起，指向韓牧野。

  「你——」

  看著面前的韓牧野，那抬起的長刀「噹啷」一聲掉落在地。

  「峰主……」

  雙膝跪地，蒼龍崩碎。

  剛才戰意滔天，一人壓一城的強者，此時淚流滿面，哭得像個丟失最心愛玩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