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劍光如同萬丈長龍，直接穿過虛幻空間。
靈光閃耀，轟然炸裂。
韓牧野一步踏出，落在一座崩塌的大殿之上。
大殿中，一位身形乾瘦，已經只剩晶瑩骸骨的身軀盤坐。
「前輩……」
韓牧野面上閃過一絲複雜神色。
「呵呵，心中所求所執，無悔就好。」韓牧野身前，一座九層劍塔輕輕旋轉，其上有聲音傳出。
身穿白袍的老者身影出現，看着韓牧野，面上露出感慨。
「四十餘萬年，你若再不來，這萬界大殿真要崩塌了。」
韓牧野抬頭，看到的是四處破碎漏風的大殿。
在大殿中間，一道道靈光似乎被束縛住，絲絲縷縷向著四周蔓延。
這力量應該就是萬道大殿的核心，勾連萬界的陣法。
「這大陣需要對空間之力有着深厚的研究，方才能激發。」
「此陣現在已經殘損，要想修復，也需要絕強的空間之力。」
看向韓牧野，段成子輕聲道：「陛下能踏入此地，說明在空間之力的掌控上沒有問題。」
「但不知陛下對陣道修行有多少研究？」
陣法？
韓牧野所修駁雜，劍道算是專精，儒道和丹道輔修，煉器也有所涉獵。
至於陣道，真的是除了周天大陣研究透徹之外，其他的幾乎沒有接觸多少。
看到韓牧野表情，段成子輕輕一嘆。
「陛下，我這元神神魂之力還能支撐百年，希望百年之內，能助你掌控這萬界大陣的一絲力量。」
「這萬界大陣是神庭鎮壓萬界的根基，唯有大陣勾連萬界，隨時可將神庭大軍送到世間各處，才能有足夠震懾之力。」
大陣勾連各方界域，只要何處有異動，直接大軍穿過萬界大陣，落在那邊的世界就好。
或者幾位強者，就能橫掃鎮壓。
當年神庭能坐擁萬界，確實離不開這萬界大陣。
「前輩，我並無重建神庭之心。」韓牧野抬手，輕聲說道。
對於一位將所有力量都奉獻出來，身死道消，神魂瀕臨崩潰的大能前輩，韓牧野不願欺騙。
「呵呵，有些事情，不是有心就能成。」
「有些事情，也不是無心就不會成。」
段成子呵呵一笑，抬手一揮，面前出現一座三尺方圓的光陣。
光陣之上，流光閃動。
三息之後，光陣隱去。
「陛下，三日之內，以靈氣復刻此陣，如何？」
段成子低聲開口，面上露出一絲期盼。
三日？
韓牧野微微一愣。
段成子有些忐忑道：「若是不成，五日——」
他話未說完，韓牧野指尖一點，身前一道光陣閃耀靈光。
成了。
段成子盯着那陣，面上露出一絲錯愕。
韓牧野不是表現出對陣道不通的模樣嗎？
「陛下之前修習過陣道？」
段成子抬頭看向韓牧野。
韓牧野點點頭，又搖搖頭：「只專研過一道陣法，其他的，都沒有精研。」
他專研的陣法，就是那周天大陣。
一道陣法？
這麼巧？
剛好是自己佈設的這基礎陣法？
段成子點點頭，抬手，又是一道陣法出現。
這一次的光陣比之前的複雜多，其中光線也多出一半。
光陣閃爍三息，消失在原處。
「還是三日——」
段成子話未說完，韓牧野已經一指點下，將光陣復刻出來。
這道陣法相比繁複無比的周天大陣來說，無比簡單。
這陣紋，明顯就是周天大陣的基礎。
段成子微微皺眉。
韓牧野不會騙他。
也沒必要騙他。
韓牧野應該真的是專研過一道陣法。
不過那陣法可能是等級不差，所以韓牧野能舉一反三，從那陣法上推衍出其他基礎之陣。
這麼看來，韓牧野的悟性應該是極佳的。
當然，能被神帝看重，立為傳承者，本身天賦悟性定然是世間絕頂。
如果韓牧野能在陣道上天賦也極強，那百年之內掌控一絲萬道大陣之力，也不是不可能。
這樣，他段成子就算是就此消散，也心甘情願了。
面上露出笑意，段成子再次揮手。
這一次，他面前是三道陣法，每一道都是一丈方圓空間，三道陣法相疊，透徹閃耀光彩。
「此陣以三為陣，乃是陣道根基，世間萬物以三生萬物，以九為極數……」
段成子還準備再演練一次，韓牧野已經開口：「三星之陣？」
「天地人與日月星之分，或者水火土相生克之道。」
他手指輕點，面前一道道光陣出現。
三道光陣浮現，然後上下相疊，左右相疊，前後相疊……
三生三，萬物聚。
段成子嘴角一抽，喃喃道：「如此陣道修為，已經，已經……」
他面色凝重，抬手，面前無數光陣閃現。
這一次，韓牧野沒有立刻動手，而是看過之後，緩緩閉眼。
十息。
等他睜眼時候，段成子低呼一聲：「如何？」
韓牧野搖搖頭。
段成子面上神色有些複雜。
既有遺憾，又有一絲如釋重負。
「前輩，你第九百三十六陣是不是繪製錯了？」
韓牧野忽然出聲。
段成子愣住，然後面上神色緩緩脹紅。
他是誰？
以陣道成就天尊之位，掌控萬界大陣，上古神庭第一陣道強者。
他手上繪製的基礎陣圖，會出錯？
閉着眼睛，睡著了，都不可能繪製錯陣圖！
韓牧野手指一點，面前一道道光陣出現。
第一道出現瞬間，無數光陣直接堆疊而出。
不過剎那，韓牧野面前的光陣已經似乎要爆裂成璀璨的星辰。
一百。
三百。
八百。
九百！
九百三十五。
第九百三十五道光陣成就之後，韓牧野深吸一口氣，指尖動作緩慢了千萬倍，一根根的絲線從他的指尖流出。
「這一道陣法，這根線從坤位而出，牽引的力量本來是冰寒之力，但前輩牽引的是火勢。」
「一根線的改變，讓後面三千道大陣的力量都有了細微的變化。」
這道陣繪製完成，韓牧野動作再快，一道道光陣流轉。
瞬息陣成，其上流光涌動，真的與之前段成子所繪製的光陣有些許的變化。
「嗡——」
大陣消散，韓牧野抬頭，看到段成子目光獃滯，口中喃喃低語，不知所以。
直到一刻鐘，段成子方才渾身一震，抬頭看向韓牧野。
「陛下，你可知萬界大陣從何而來？」
這韓牧野還真不知道。
段成子顯然也不是要韓牧野回答。
他輕聲道：「這萬界大陣，是觀悟升仙台上所刻之陣而來。」
「一旦踏足升仙台，有十息左右時間，可以與外界聯繫。」
他面上露出感慨，看向大殿之中那團虛幻的光影。
「三百位陣道修行者，在踏上升仙台的瞬間，快速觀悟，然後將自己的感悟留下，才有了這萬界大陣。」
踏上升仙台的十息時間，大多數修行者用來交待自家傳承，或者是感悟升仙台上仙界力量。
這三百位陣道修行者，犧牲了寶貴的十息時間，將升仙台上的陣道傳遞出來，給此方修行界留下了無盡財富。
「前輩，或許是我推衍有誤——」韓牧野還沒說完，段成子已經擺擺手。
「你所說的才是對的。」
「三千道陣法還看不出，三萬道陣法之後，力量之間的轉換，已經相差一倍。」
「到十萬道陣法，兩相之間的力量差距，就是百倍計。」
段成子雙目之中透出璀璨的神光，低聲道：「這就是為何萬界大陣只能穿行萬界，卻無法直入仙界的原因！」
直入仙界！
因為升仙台之後是化靈池，無數修行者在其中隕落。
所以此方修行界的陣道修行者復刻陣法，想要自己建造一座升仙台，越過靈界，直入仙界！
韓牧野面上露出驚異，看向廣法天尊段成子。
段成子面上露出笑意，點點頭。
「仙界又如何，不過是修行體系比我方世界完備些罷了。」
「若是我等生在此界，修行境界必然不差。」
「對於仙界，我們可以敬畏，卻不需要畏懼。」
有敬畏，不畏懼。
這才是修行者！
心中自有大道，何處不是光明！
段成子面上閃過遺憾，看着大殿中那一團灰暗的靈光。
「可惜啊，若不是這道基礎陣勢有一絲偏差，或許，我們已經在仙界……」
或許，這就是天意？
誰能想到，這座大陣從基礎的陣勢上，就出了一絲差錯呢？
而且這差錯細微到看不出。
這座本是準備往仙界去的大陣，最終成了神庭鎮壓萬界的根本。
韓牧野點點頭。
越是修為到高深，越是能感受到天意的莫測。
這種天意不是一方世界的天道，而是那種高居世間之上，冥冥之中的走向。
便如他落在此界，他挑動天玄的崛起，升仙台的重開和封鎮，這一切，看似是各方努力的結果，可是，難道不會是天意推動？
才想到此處，韓牧野雙目之中透出晶亮，面上神色化為堅毅。
「前輩，若想去仙界，我們自去就是。」
自去。
段成子面上的遺憾瞬間化為驚喜。
「哈哈，好，好，陛下能堪破迷障，戰勝自我懷疑，可見心性之堅定！」
每一位修行者都會陷入自我懷疑。
低階修行者，大多會懷疑自己的天賦不夠，懷疑自己的戰力不夠，懷疑自己的悟性不夠。
等到修為越來越高，見識越來越多，可能自我否定的就是自己的道。
我是不是錯了？
當初，青藤先生徐謂，就是陷入這樣的迷障之中，不得解脫。
剛才那一瞬間，韓牧野心中也是升起迷茫，感覺天道之力，似乎要壓過他自己的努力。
只是以他的心性悟性，瞬間迷茫直接被破開。
天意又如何？
人定勝天！
「前輩，再來。」韓牧野輕聲開口。
段成子哈哈笑着，抬手，道道光陣發動，靈光將整個大殿照亮。
韓牧野眯起眼睛，緊盯片刻，開始復刻陣法。
因為一道陣法的偏差，後面大陣的走向是有不同的。
韓牧野此時復刻的光陣，與段成子所繪製的一模一樣。
但他腦海之中，推衍出的光陣，已經與這一道光陣天差地別。
十道，百道，千道。
五日之後，段成子身上的靈光越發淡薄。
但他的臉上的笑意已經滿溢。
「此陣，確實是出了些錯誤，這般修改，大善。」
「好，好，這一陣陛下你能三息布下，便是陣道大宗師也不過如此。」
「厲害啊，當年老夫研習這一道陣法，用了，三百年，陛下你，只用了，百息……」
兩人面前的光陣越發繁複，整個大殿之中，肉眼可見的靈光與空間之力匯聚。
原本灰暗的雲團之上，也有點點星光閃動。
「我們推衍陣法，就能引動萬界大陣上的陣道之力復甦。」段成子伸手指向那璀璨如同星海的光團，低聲說道。
這沉寂無數萬年的萬界大陣，確實是在慢慢復甦。
只是這種復甦，需要的力量太過龐大，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喚醒。
而且，萬界大陣破損太多，需要修復。
這種修復，複雜而精細，還需要龐大的力量。
「這些星光，每一道就代表一處世界，代表一道傳送法陣。」段成子伸手指向那些星光，面上露出唏噓感慨之色。
「原本，萬界大陣上的星光，比這還要璀璨萬倍。」
「可惜，現在很多世界的傳送法陣都荒廢了，不少還以大力封堵。」
數十萬年時間，世界更迭，不知多少星辰世界已經隕落崩塌。
還有，許多世界也像天玄那樣，將其上的傳送陣封鎮住，避免界外侵擾。
再者，開啟傳送大陣，需要用到極品靈石。
世間極品靈石大多都在神庭寶庫之中，其他世界，少有能自行催動傳送陣的，時間久了，傳送陣無人維護，也會崩塌。
就算如此，此時這大殿之中看到的，這座大陣依然璀璨。
大陣依然勾連着無數的修行世界！
當年神庭，何其興盛！
段成子緩緩轉頭，看向韓牧野，目中有着期盼。
「前輩放心，這萬界大陣，我必然會全力修復，重現修行界榮光。」
韓牧野看着前方的璀璨雲團，輕聲開口。
只要萬界大陣重開，此方修行界必然興盛起來。
段成子點點頭，抬手，一道道光陣浮現。
再三日之後，段成子面前最後的光陣消失，面上透出既遺憾又欣喜的神情。
「陛下，你是陣道天才啊……」
「我所見的天才無數，他們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陛下你悟性的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