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爛的宮殿在巨狼的撞擊下搖搖欲墜。

宮殿之前，兩道身影並立。

手持一根枯朽木杖的是上次送韓牧野趕草鞭的，穿着青綠長裙的木神殿之主，還有就是一身黑色戰甲，肩甲上魔狼嘯天的金狼魔神。

金狼魔神手中長槍刺出，帶着點點寒芒，木神殿之主木杖帶着青灰的光暈，每砸落一次，就有數道青色的巨木虛影飛出，撞出十丈外。

金狼魔神的槍鋒將金狼挑飛，巨木虛影撞到的金狼都慘嚎一聲，身形飛落。

兩人此時全力出手，也只能堪堪擋住衝擊的金狼，其他圍攻而上的金狼有的已經沖入大殿。

「不能讓它們驚擾到木神！」木神殿之主一聲低喝，手中木杖飛出，往大殿之中去。

「蓬蓬——」

從大殿的缺口中幾道金狼身影倒飛出來。

可沒有木杖在手的木神殿之主戰力頓時下降，一頭金狼飛起，一爪子扯碎她的衣袖。

「滾。」金狼魔神一聲低喝，抬手一拳將那金狼擊飛。

更多金狼飛撲過去。

「諸求安，給老子滾出來！」金狼魔神怒喝一聲，身上透出金色的靈光，他的雙目之中，閃動血色的光暈。

「大哥，何必呢。」虛空之中，一道聲音響起。

一位穿着青色戰甲的青年出現。

這青年一出現，所有的金狼身形頓住。

這一幕，讓金狼魔神神色一頓，雙目眯起。

「大哥，你看見了。」

「現在我才是金狼一族的神。」

「狼王只能有一個，這規矩還是你定下的。」

青年面上帶着笑意，神色卻慢慢陰冷：「我金狼一族怎麼也不可能需要一位軟骨頭的狼王吧？」

金狼魔神瞪着眼，但沒有開口。

他看向四周，身上的氣息慢慢凝重。

「木雪，你告訴木神，諸騰無法為他守護了。」金狼魔神輕聲低語，微微轉頭，目中閃過一絲複雜。

木神殿之主點點頭，面上露出一絲苦楚。

「都怪我，我不該將趕草鞭送出去的。」

聽到他的話，金狼魔神搖搖頭，咧嘴道：「木雪，你還沒有看清楚，便是有趕草鞭，今日也是死局。」

「小小的諸求安，他還沒有資格，也沒有膽子來木神殿。」

「以他的心性，神志早就迷失了。」

確實，此時的諸求安身上沒有一絲迷失模樣。

聽到金狼魔神的話，諸求安哈哈笑一聲，手中一柄冰寒長刀抬起。

「到底是我大哥，最是了解我。」

「今日我來，是奉了——」

話說到這，他一聲冷哼，長刀當頭劈下。

其他的金狼也沖向金狼魔神。

金狼魔神放聲嘶吼，身形化為一頭十丈巨狼，一掌將身周的金狼拍碎，然後飛身而走，撞向諸求安。

「轟——」

諸求安連着他的長刀被撞飛，但諸求安不但不懼，反而長笑。

那些金狼也將十丈巨狼圍住，並不上前。

巨狼狂吼，身上的氣息開始凌亂。

這裏是堤壩。

堤壩之中的凌亂力量侵襲，才是所有生靈最大的壓力阻礙。

「大人說的不錯，你果然已經堅持不住了。」

諸求安輕笑，目光投向前方崩塌的大殿。

「木神啊，應該叫牧神才對。」

「當年負責牧養萬千異獸神獸，掌管世間草木生靈的大能。」

「今日我要看看，這位大能是還活着，還是，已經隕落。」

諸求安抬腳，往前走去。

一頭頭金狼在他身前開道。

金狼魔神長吼，撞開身周的那些金狼，向著諸求安撞去。

諸求安搖搖頭，手中一道冰寒的光暈落下，將金狼魔神罩住。

「冰霜戒！」

立在石階前的木神殿主人低呼。

看着被凍住的十丈巨狼，諸求安笑着看向自己指間戴着的玉色戒指。

「果然是仙寶，連一位堪比天尊的魔神都能凍結。」

「大人當真沒有欺騙我。」

他抬起手，手指緩緩指向石階前的木神殿之主。

「木雪，我知道，當年號稱牧神座下第一善良的牧養者。」

「可惜，善良與修行無關。」

青色的流光飛散，向著前方撞去。

木雪面上露出一絲凄慘之色，一步跨出，向著那冰霜撞去。

虛空之中，一道神念忽然想起。

「小子，出手吧。」

這聲音在所有人耳畔想起。

但韓牧野知道，是說給他聽的。

聲音才響起，他的身形已經落在木雪之前，一拳擊出。

「轟——」

冰寒之光被一拳擊碎。

碎散的冰晶紛飛，落在周圍的金狼身上，將這些金狼身軀凍結。

諸求安手中這寶物所發出的力量絕強。

看着冰寒流光被擊碎，諸求安還有些呆愣失神。

「怎麼可能，這冰霜戒的力量怎麼能擋……」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

韓牧野沒有搭理他，抬手一拳擊出。

金色的流光撞在金狼魔神身上。

「轟——」

冰寒破碎，雷光閃耀。

金狼魔神身上的冰晶破去，雷光也讓他的神魂清醒，雙目之中的血色散去。

「好厲害的空間掌控力量。」

金狼魔神看向韓牧野，沉聲道：「沒想到才數十年不見，你就已經掌控空間之力，戰力強橫如此了。」

當年韓牧野來木神殿，退走時候還小心翼翼。

此時再來，已經沒有了畏懼。

不管是金狼魔神還是背後的木雪，在他面前都沒有威脅。

這是自身力量提升后的自信。

唯有力量，才是修行者最大的依仗。

「空間之力？怪不得……」諸求安終於反應過來，看向韓牧野，面上露出一絲凝重。

能掌控空間之力，都是真正的強者。

起碼他自己就沒有這樣的本事。

「小子，牧神老朽，你與我一起跟隨大人吧。」

「大人即將橫掃堤壩，破開此處世界的屏障，神庭光輝即將重新照耀天地。」

諸求安的話語之中透著狂熱，他自己的面上也滿是狂熱的表情。

這種狂熱影響了周圍的金狼，所有的金狼都狂吼長嘯。

韓牧野搖搖頭。

就算沒有剛才的木神聲音召喚，他也會出手的。

趕草鞭給了他太多的幫助。

何況，他這次來，是為了見木神。

或者，牧神。

「滾——」

金狼魔神一聲低喝，身形重新化為黑甲戰將，一拳砸下。

諸求安抬手擋住，身形不受控制的往後倒飛。

「哼，大人即將到來，你們逃不掉的。」諸求安也不迴轉，藉著這一拳之力，轉身飛遁而走。

那些金狼也是長嘶，然後退走。

木神殿之前，只留一片凌亂。

那些木神殿的傀儡守衛都已經碎裂，還有其他幾位守護者，也都隕落。

木雪面上閃過一絲悲傷，看向四周。

「走吧，木神要你去見他。」忽然，她微微一震，抬頭看向韓牧野。

一旁的金狼魔神也抬起頭。

韓牧野點點頭，大步走進宮殿。

腐朽殘破的宮殿。

「他會是牧神等待的人嗎？」金狼魔神看着韓牧野背影，低聲開口。

木雪搖搖頭，蹲在石階前，面上神色透著一絲孤寂。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們還要等多久。」

……

大殿之中有着幽暗。

周圍的木質結構都已經腐朽，只留下青石構架。

越是往前走，越是能看到地上散落的枯枝。

前方的石台上，一株高大樹木，樹木枯朽，樹榦上插著一根金色的長槍。

韓牧野立在大樹百丈之外。

「小子，文曲現在怎麼樣？」大樹之前，一道虛影出現。

白須白袍，雙手攏在袖中。

雖然只是虛影，這老者身上依然有一種讓人想要躬身瑰跪拜的力量。

這是無數萬年積累的威嚴。

這是屬於大能獨有的氣韻。

或者叫，氣運。

這樣的大能，一言一行，都與一方世界相連。

他們的所行所思，就是世界大運。

而所有的生靈，在這運潮之中起伏。

有人應運而生，有人，逆天而落。

韓牧野心中有着一絲明悟。

今日的他，對於那些掌控世界的大能來說，就是個蹦躂的螻蟻，是逆天的小東西。

他在掙命，也在改運。

「前輩，不知文曲是——」

話才到此，他一頓：「前輩說的是文墨聲文相？」

「呵呵，文墨聲？」老者點點頭，輕笑道：「那就是他了。」

文墨聲就是文曲？

當年神庭掌控世間官運，幫助神帝管理萬千神庭官員的大神官？

文墨聲做天玄國相時候，輕描淡寫就能統御天下，原來是早有經驗？

怪不得文相能鎮壓天玄萬年。

「我從傷重之後就閉關不出，也不知外面如何，你可以跟我說說嗎？」

木神面色慈祥，低聲開口。

韓牧野點點頭，將堤壩外事情簡單講述。

韓牧野不信木神閉關就對外面事情一無所知。

無數穿行堤壩的修行者，總會帶來各種訊息。

木神問自己外面訊息，不過是藉此了解自己的立場罷了。

韓牧野倒也坦然，將道爭和道爭之外事情都講述出來。

包括仙源上三天的爭鬥，還有升仙台可能重啟之事。

木神面上露出一絲複雜，搖搖頭，輕聲低嘆。

「其實，當年封鎮升仙台時候，我們就知道終有重開的一天……」

木神見韓牧野抬頭看他，抬手點在自己胸口，輕聲道：「人心。」

「世間最複雜的，終究是人心。」

人心最複雜，這一點韓牧野早就知道。

哪怕是那些大能，也抵不過心中的野望。

當年能齊心協力封鎮升仙台，往後也能齊心協力開啟升仙台。

不變的還是他們這些大能，變的，是心。

「小子，有些事情，你這修為還無力參與其中。」木神看向他，面上露出一絲笑意。

「我當年雖參與其中，如今，也無力了。」

木神回頭看向那大樹和釘在大樹上的長槍，搖搖頭：「我本體早已被這仙寶長槍傷到根本，目前只能藉著沉睡來慢慢復甦。」

「若不是在這堤壩之中隱藏，恐怕我也早被人挖出來了。」

木神目中透出一絲精光，低聲道：「如今，我恐怕想安穩沉睡都不行了。」

金狼圍攻木神殿，要說背後沒有大能指使那是不可能的。

至於背後大能是誰，木神也不清楚。

韓牧野和木神不止是聊了一下古神隕落之地和古雲星系事情，也說了不少當年神庭往事。

很多韓牧野之前不知的秘辛，如今講述出來，讓他有撥雲見日之感。

當年的神庭，人人自危，神帝威壓，最終導致四方叛亂。

「還是人心。」

「人心一亂，隊伍就不好帶了。」

「神帝總覺得仙界鎮壓，無人敢動。」

「他不知道，修行者的心中一旦有了念頭，想壓都壓不住。」木神的話語之中透著絕然。

當年，他也是壓不住的那個。

對飛升仙界的恐懼，對神庭的失望，對神帝的畏懼之下滋生的叛逆。

所有的一切匯聚，終究成為參天大樹，掀翻了鎮壓世間無數萬年的神庭，封鎮了升仙台。

「那，如果修行者沒有了凡俗的心念呢？」心中一動，韓牧野忽然開口。

化靈池！

仙界對應飛升的修行者，都有一座化靈池。

這化靈池之中化去的，到底是靈氣，還是，靈性？

聽到他的話，木神沉吟片刻，低聲道：「我也不知。」

「當年神帝不經意間曾說過，等去了仙界，就不會再留戀此界。」

「也是這句話，讓我們堅定了掀翻神庭的決心。」

去了仙界，就不再留戀此界。

韓牧野不知道別人怎樣，他覺得自己的牽掛還是很多的。

木婉，九玄山劍閣的那些人，黃脂虎，黃老六，還有在皇城中結交的許多人。

如果生老病死必然，他或許會緬懷，可若是讓他直接忘掉，他辦不到。

如果化靈池就是將這些執念都化掉呢？

韓牧野一時默然。

「小子，你此來就是想問我這些的嗎？」木神笑一聲，然後道：「此地恐怕也已經不安全，我也準備離開了。」

金狼圍攻，堤壩之中也起了風雲。

韓牧野抬頭，看向插在枯朽大樹上的長槍。

「呵呵，你想要這長槍？」木神搖搖頭，輕嘆道：「你要真能將這長槍拔出來，我倒是要謝你。」

「這長槍耗損了我八成的力量。」

「仙界之力，當真可怕。」

韓牧野站起身，走向枯朽大樹。

木神雙目之中，透出精光。

韓牧野走到大樹之前，抬手，握住長槍的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