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小店的生意支撐不起翠翠孕育血脈的需要，紹大田也不開口求韓牧野他們，而是尋包明成幫著找了個事情。

在巡衛營做肉身熬煉的教習。

說是教習，不如說是陪練。

更直接的，就是靶子。

紹大田雖然高大，自身血脈修為也有築基，卻沒有修什麼武技。

在巡衛營中，每日就是給那些新軍卒練手。

好在他皮糙肉厚，又是包明成安排去的，也沒有人下重手。

這活計就是痛點，每天賺的可不少。

打一場就是三兩塊靈石，加上療傷費，一日打個二三十場，他能賺百來塊靈石。

這麼多靈石，讓紹大田樂此不疲。

翠翠心疼，卻勸不住。

紹大田賺了靈石就送到丹緣閣，求木婉煉藥。

其實，別說他這每日百來塊靈石，便是萬塊靈石，也抵不上木婉為翠翠保胎的靈藥。

木婉對人族與妖族血脈結合的研究越來越深，連著百里杏林也去丹藥司典籍庫中幫她翻閱書冊典籍，還與幾位丹道大修士交流討論。

各種靈藥推衍，然後煉成丹藥，給翠翠服用。

因為翠翠只是凡人，那些丹藥需要煉成雲丹狀態。

這大半年來，收穫還是有的。

翠翠並未被其腹中胎兒吸去太多血氣，反而白胖了不少。

木婉在韓牧野幫助下研製出的幾種丹藥，藥效不錯，對於兩種血脈的融合很有用。

這幾種丹藥的丹方已經收錄在典籍庫中。

木婉之名，在皇城上層丹修之中早已流傳。

特別是現在南荒征剿，不少妖族願意與人族和平共處。

木婉研製出的丹藥，其中戰略意義極大。

據說赤焰軍中上層幾位軍侯，皇朝幾位重臣，都單獨詢問過這些丹藥量產的問題。

只是木婉給百里杏林的答覆是，暫時她對血脈力量的研究還不夠，需要再推衍，爭取研製出最合適的丹方。

一顆丹藥耗費數十萬靈石，保胎期間需要一個月吞服三顆，這樣的丹藥確實沒辦法推廣。

南荒小店門口，紹大田焦急等待。

他搓著手，努力壓制著心中的緊張與恐懼。

「公子，翠翠不會有事吧？」

「怎麼這麼久，翠翠身體能扛住嗎？」

「公子，小姐答應我的，要是，要是，她一定保住翠翠的……」

紹大田慌亂低語，像是在對韓牧野說話，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好在沒過多久，小店中傳來一聲清脆的啼哭。

一個新生命降生。

一個產婆出來說母子平安，是個男孩。

木婉面上有些疲憊的走出小店，紹大田給木婉連連磕頭。

木婉擺擺手，讓他去看看翠翠和自己的孩子。

轉過頭時候，木婉見韓牧野看著自己。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湊近些，然後一起轉頭，看向遠處天穹上的朝陽初升。

從南荒到中州皇城，這一路來，韓牧野和木婉見證著紹大田和翠翠的艱難。

他們兩個，更像是韓牧野和木婉在紅塵中的寄託化身。

相扶相持，小心翼翼，追尋著那小小的幸福。

剛才，翠翠告訴木婉，如果出了意外，她想給紹大田留個孩子。

木婉點頭答應了。

好在木婉對於血脈融合的研究深厚，保住了母子平安。

「一個新生命誕生，對於翠翠他們一家，也算是新的開始了。」

木婉轉頭看向韓牧野，目中透著柔情，輕聲道：「師兄，丹緣閣什麼時候關張？」

丹緣閣關張。

因丹結緣，紅塵煉心。

翠翠一家有了新的開始，韓牧野和木婉，也有了新的煉心途徑。

丹道大會，要開始了。

這是他們來中州的原因。

前些時候，丹藥司發布通告，丹道大會即將開始，這一次的丹道大會與以往不同，會安排在天玄世界之外。

而且，其中歷練，以隨軍療傷和輔助為主，不願參加的丹道修行者，可退出。

不過，丹藥司也給出了豐厚的獎勵。

凡是在此次丹藥司的丹道大會試煉中表現優異者，都有機會去丹道聖地，玉虹界域中研修丹道。

那可是有丹道聖人坐鎮的世界。

皇城之中，各處丹坊中都有丹師應徵。

為了去聖地修行，就算是再大的兇險也值得。

何況隨軍而戰，也不至於有多大的危險。

「丹緣閣就開著吧。」

韓牧野轉頭看向開了一年的丹藥鋪子，輕聲開口。

這丹緣閣代表了緣分所在。

「左家兄妹在這照看著，丹藥可從其他丹房中轉來售賣，賺不了多少，也不會虧，他們一家多少也能有個依靠。」

以韓牧野和木婉的名頭，人家丹房絕對會最低階出丹。

丹緣閣轉手賣出去，稍微賺點差價就成。

這樣一來，左家兄妹也有個著落。

何況這一年來，左玉婷也是能煉製出不少低階丹藥，成為正式丹師了。

南荒小店的紹大田和翠翠，左家兄妹，他們這些平凡人，不知不覺，都有了不凡的變化。

聽到韓牧野的話，木婉面上露出笑意。

她也捨不得將丹緣閣關掉。

「可是我們不在這裡，翠翠他們，還有玉婷他們，當真能將生意做下去？」

「凡俗之中，人走茶涼的事情可是太多了。」

木婉有些擔心的開口。

韓牧野面上露出笑意，往丹緣閣走去。

「我已經通知了白鹿山那邊，脂虎會隨著第一批過來交流的學子過來。」

「往後讓脂虎住在丹緣閣就是。」

黃脂虎。

韓牧野的義女，黃老六和陸青萍的女兒。

這位在西疆九玄山上堪比小公主般丫頭，在白鹿山已經修行儒道數年。

按照東方書來信說的，黃脂虎修行天賦極高，不管是劍道還是儒道，上手即會。

數月之前，韓牧野與陸雨舟和徐謂聊天時候，敲定了白鹿山書院和皇城書院，青藤書院的交流。

三家屬院，第一批百位學子交換。

皇城書院第一批交換學子中，百里彤雲領隊，其他都是精英人物，很多是皇城中大家族子弟。

青藤書院中雖然沒有多少精英弟子，但青藤書院與別家不同，當初能被徐謂收去的，都是精修儒道數十年的人物。

好些拜在徐謂門下的，都是儒道進士，便是其他人，也是在十多萬儒道修行者中選拔出來的，根基很好。

本來，對於皇城書院的儒道學子來說，根本不會瞧得上白鹿山書院。

但是玉曇花文會徹底打開了皇城儒道修行的格局。

取長補短，世間修行者都有其可取之處。

那些困頓半生的儒生，可能只是比自己差了一個機會。

那些旁聽的儒道學子，不一定就是天賦不行。

被青藤先生收為弟子的雍州劉永，最近就在皇城文壇嶄露頭角，好幾首詩詞都被傳唱。

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

世界那麼大，應該去看看。

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那些玉曇花文會中流傳的話語，成為激勵無數儒道修行者走出皇城，走向各處的動力。

根據南荒和東山郡傳來消息，不少學子願意去以自身所學，治理地方。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玉曇花文會的影響，比想象中深遠的多。

回到丹緣閣，韓牧野與木婉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左玉婷，並讓他們一家回去考慮。

左玉婷走出店鋪時候，有些茫然失神。

畢竟也只是個小丫頭，這一年的生活，彷彿夢境。

現在，是到了夢醒的時候了。

「師兄，翠翠才生產，我想煉製幾顆護血脈的丹藥，還有那孩子血脈力量如何激發，也需要準備丹藥。」

走到小院中，木婉低聲開口。

她研製的丹藥壓制住了胎兒的血脈力量，保住了翠翠的性命。

但現在胎兒降生，她需要再煉製出激發血脈力量的丹藥。

當然，這樣的丹藥比之前那種抑制胎兒血脈成長的丹藥容易不少。

韓牧野陪著木婉走進靜室，兩人坐下，然後很自然的點燃丹火，升起爐鼎。

韓牧野的手也悄悄的攀上木婉的腰身。

雙修鍊丹，這事情他熟。

幾爐丹藥煉製耗費了兩個時辰，等木婉收了丹藥時候，已經是滿身癱軟。

轉過身，木婉咬著唇幽怨的看向韓牧野。

「師兄，你到底行不行？」

韓牧野感覺自己額頭的青筋在跳動。

當一個男人被懷疑行不行的時候，最直接的回答當然是行動。

可惜，哪怕一年時間，韓牧野自身對神獸之力已經凝念許多，依然無法自如掌控這份力量。

神獸霸下的力量，太強。

見韓牧野面上表情，木婉笑出聲來。

她輕輕湊近，然後在韓牧野耳邊低語：「師兄，你前日不是問我，小白她們跟我說了什麼嗎？」

韓牧野點點頭。

從玉曇花文會後，白無痕和雲錦倒是時不時邀請木婉和韓牧野去仙舟。

韓牧野去了，卻沒有那些船娘相陪，而是陸雨舟徐謂他們這些大儒，走的時候還得留下幾段詩文親筆。

至於木婉，每次去了都是被白無痕和雲錦拉去三樓上。

只是當木婉說雲錦郡主教了她舞蹈，問他要不要看時候，韓牧野就再沒有反對。

幸福，有時候來的很突然。

比如今晚。

……

等到第二天韓牧野日上三竿才從廂房出來時候，隔壁的南荒小店已經熱鬧起來。

不少街坊鄰居都來恭賀，紹大田咧嘴招呼。

平日跟他關係不錯的包明成和長運道人，都送來禮物。

等木婉看望過翠翠，將丹藥交給翠翠，囑咐她按照時日服用后，木婉與韓牧野一起往丹藥司去。

站在門口的紹大田激動的躬身相送。

韓牧野剛才已經告訴紹大田，他和木婉要參加丹道大會，不日就要離開丹緣閣。

他的義女會在丹緣閣住下。

對於紹大田來說，如果沒有韓牧野和木婉相助，他和翠翠根本不會有今日。

現在他會和翠翠一起在小店，照顧自家孩子長大。

要是公子的義女來了丹緣閣，他也會全力護衛。

坐在馬車上，木婉看著逐漸遠離的丹緣閣，面上神色透出一絲不舍。

在丹緣閣的這段歲月，或許是她這輩子最難忘的時光了。

就像白無痕一直告訴她的，韓牧野跟文墨聲雖然不一樣，最終走的路子卻沒有什麼區別。

他們這些人，終將踏上一條讓人難以追尋的大道。

世間女子的悲苦就在於，心中有所愛，卻愛而不得，終究成了過客。

因為那大道孤寂，你沒有同行的資格。

轉過頭，木婉見師兄面帶笑意的看著自己。

想起昨晚自己照著小白給自己的畫卷做的那些事情，不由臉上一紅，又將臉轉過去。

往前去，就是丹藥司。

百里執掌跟木婉說過，會安排她往玉虹界域。

她的師祖，玉虹界域的丹道聖人也想見她一面。

百里杏林告訴木婉，要想跟韓牧野走的長遠，去玉虹界域，在聖人座下修行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

就像她說的，她為什麼能跟黃庭豎大宗師在一起？

還不是因為她已經是丹道半聖？

車架往前去，遇到的丹道修行者越來越多。

丹道大會乃是天玄丹修第一盛會，能受到邀請的除了皇城中的丹修，還有中州乃至於其他四域中的丹道強者。

左林駕著馬車到丹藥司前的廣場停下，韓牧野和木婉下車，看到的是滿滿當當的丹道修行者。

穿過廣場，兩人去的不是木婉常去的典籍庫，而是丹藥司的正殿。

韓牧野和木婉，受邀參加這一次丹藥司的議事。

木婉的修為或許還差了，但她研製的血脈丹藥作用很大。

最近在皇城丹道中，木婉的名聲不小。

至於韓牧野，化丹之術早已名揚。

秦武原大宗師都要執弟子禮，當然是有資格參加這議事的。

何況，秦蘇陽數月前就拿了韓牧野煉製的劍丹去，與各方丹道大修研究這劍丹。

據說這一次的議事，會跟化丹術和劍丹煉製有關。

當木婉和韓牧野走到大殿前時候，早有丹藥司的人迎上來。

木婉將一塊代表丹道大師身份的金色徽章掛在胸前，然後把一份書冊拿出。

丹藥司的值守查驗過書冊，忙躬身請木婉和韓牧野進入大殿。

那些留在大殿外的丹修驚異看著韓牧野和木婉身影。

今日大殿中是討論本次丹道大會安排，參加的最少都是大宗師。

這一個丹道大師，一個連大師徽章都沒有的年輕人，有資格參加？

「胡執事，他們是什麼人？為何能進大殿？」一位穿著青色長袍的青年看向大殿前的值守，不悅開口。

他叫段成，是大宗師弟子，自身丹道修為也已經是大師巔峰。

在皇城丹道後輩中，他可是排名極為靠前的存在。

連他段成都不能進入大殿，為何那兩人能進？

聽到段成的話，那值守面上神色不變，淡淡道：「你還沒有資格知道。」

一句話，大殿外所有等候的丹道強者弟子隨從全都變色。

此時，韓牧野與木婉已經並肩走進丹藥司大殿。

上首處，三位丹道半聖端坐。

丹道半聖，秦蘇陽。

丹道半聖，百里杏林。

丹道半聖，鵲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