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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妻三嫁 - 三百六十一.敢不敢?字體大小: A+
     

    顧泠和蘇涼最初認識的時候,便交換了彼此身上最大的秘密。顧泠的特殊能力,蘇涼的穿越奇遇。

    那時,他們便聊過一件事,顧泠為何要因為看到黑霧便一定得出手救陌生人。他骨子裡是善良的,但這份善良並不主動,大多數時候,他希望自己與旁人無干。

    上天賦予他的特殊能力,他當成任務來完成,不想因為自己的消極懈怠讓這個能力消失。因為或許,當他救了一百個陌生人之後,會有機會救下他在乎的人,這就值了。

    而當初顧泠讓蘇涼留在他身邊,那時的目的,是讓蘇涼幫他一起「做任務」。他們也的確聯手救過一些人。

    要說失誤,顧泠小時候有過,那時他能力有限。當他擁有高強的武功后,所見眉心有黑霧者,都成功干預了。

    算起來,唯一的例外,的確是司徒靖。

    那次很巧,正好司徒靖中了劇毒,且當時偽裝成了自己人,他們不知道他是細作,那次受傷中毒是苦肉計,他手中是有能救自己的解藥的,並不需要蘇涼和顧泠救他。

    而顧泠本該應該做的,是阻止司徒靖殺掉那個無意中偷聽到秘密的下人。

    「但,袁老將軍呢?」顧泠沉默片刻后,問蘇涼。

    那次涼國搞鬼,炎國進犯,死了三個人。一個是被司徒靖滅口的下人,一個是袁老將軍,還有一個,是殺害袁老將軍的兇手范桐。

    事實上,那次司徒靖在不在迦葉城,甚至有沒有他,都不影響司徒勰進行那樣的計劃。拿主意的,動手的,都不是他,也用不上他。

    蘇涼嘆氣,「罪魁禍首是司徒勰。司徒靖應該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但這個代價,或許可以是將功贖罪。」

    正因為迦葉城之變司徒靖插手了,而他身份特殊,並非簡單的細作,是他為了藺屾一家人,在明知會有什麼後果的情況下仍舊選擇改變了動手的時間,最終也是這一點變化,導致司徒勰的重大陰謀功虧一簣,如今逼得不得不把孫女嫁來乾國和親才能救孫子回去。

    誠然可以說,司徒靖應該一早就對藺屾坦白,對蘇涼坦白,選擇正確的道路,但不能完全忽略他從小到大一直處於被司徒勰洗腦和脅迫,被諶家父母精神虐待的境地,還有個所謂的師父南宮霖也一直在誘導他往歧路上走。

    司徒靖為自己辯解的時候說過,沒有人經歷過他所經歷的一切,沒有人能與他感同身受。

    這的確是事實。

    蘇涼相信她看到的,司徒靖對諶父諶母,尤其是諶母,是有感情的。

    他對藺屾也是有感情的,即便他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但也不能否認這一點。

    人不是極端兩面,非黑即白的。哪怕到如今,從司徒靖身上依舊能看到他有人性的一面,還有他的掙扎。

    裘琮始終沒有放棄司徒靖這個外孫,蘇涼因為今日天牢中發生的事,開始回顧過往她所知的與司徒靖有關的一切。

    拋開所有的感情上的東西,從現實的角度看,從長遠看,蘇涼也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既然是個失誤,就應該及時糾正。

    顧泠微嘆,「我對他有成見。」作為蘇涼的愛人,顧泠對於其他愛慕蘇涼的男人是很敏感的。他知道司徒靖嫉妒他,主要是因為蘇涼。

    因此顧泠連看都不想看見司徒靖,

    也並未再去考慮南山城的那件事。

    顧泠是個很簡單直接的人,他也喜歡這樣的人,不止蘇涼,還有藺屾,以及看似沒什麼本事的邢玉笙,都不讓他討厭。

    但他承認,他很討厭司徒靖,那人腦門上彷彿寫著「我最苦逼你們為什麼不能理解我」。

    但顧泠也承認,司徒靖的過往,確實很苦逼。比他苦,雖然他有個渣爹,但他並沒有被任何人掌控,大部分時候一個人過,簡單但自在。感情負擔這種東西,他真沒有,司徒靖卻背負著這樣的東西長大。

    「那,看來我們達成一致了?」蘇涼微笑,「明日我跟他談談,看他到底什麼想法。」

    顧泠搖頭,「我跟他談。」

    蘇涼挑眉,「請求旁聽。」

    顧泠點頭,「不準露面。」

    「得令。」蘇涼輕笑,「今天我們家小神又長大了嗎?」

    「一點點。」顧泠用手比劃了一下。

    ……

    半夜下起雨,清早還沒停。

    長安來到涼國驛館,告訴司徒靖,他的養父母已經在昨夜過世了,問屍體他想怎麼處理。

    司徒靖端著茶杯靜靜聽完,並未立刻開口,透過窗戶,看著外面的雨。他昨夜又夢到少年時的事了,諶父對他很嚴厲,說是為他好,諶母則心疼他小小年紀就被安排當細作,總是背著諶父,抱著他安慰,說沒事的,只要他乖乖聽主公的話,一切都會好的。

    從小到大,司徒靖耳邊都縈繞著這句話「只要聽話,一切都會好的」……知道他是司徒靖的每個人,都在跟他說這句話,司徒勰、南宮霖、養父母、負責傳達司徒勰意思的幾個人……

    長安耐心等著,他看到了司徒靖眼中的悲傷,但很快又消失了。

    「也好。」司徒靖開口,想表現出輕鬆的神色,但眼角的淚珠出賣了他,「他們一家團聚了,很好。」

    他是這樣想的,才會請端木忱給他們一個痛快,送他們上路。但真到了這一刻,說出口,還是感覺很難受。他以為他可以輕鬆面對這件事,但其實他先前刻意忽略諶父諶母的安危不過是在逃避,不敢面對他們。

    那畢竟是把他養大,給他陪伴最多的人,是他叫了二十年爹娘的人。哪怕他很失望,覺得他們不夠善良,為什麼要把仇恨轉移到他的身上,明明不是他的錯,可又總是會在失望之後理解他們失去兒子的心情……

    這些複雜又矛盾掙扎的情緒伴隨著他過往的日日夜夜,此刻似乎可以解脫了,他卻有一瞬難受得險些喘不上氣。

    「司徒二皇子節哀。」長安說,「皇上讓問問,司徒二皇子對那二人的屍體,要怎麼處置?」

    司徒靖再次沉默片刻后,開口說,「勞煩送過來。」

    長安愣了一下,「送到驛館嗎?」

    司徒靖點頭。

    「好的。」長安應下,很快告辭離開了。

    沒多久,諶父諶母的屍體就被送到了涼國驛館裡面。

    在等屍體運過來的時候,司徒靖派屬下在城中買了兩副棺材拉回來。

    司徒璟接到消息的時候,棺材和屍體前後腳進了驛館的大門。

    「二皇子,這是做什麼?」司徒璟聞到了一股惡臭,那是從天牢裡帶出來的味道。

    端木忱讓長安聽司徒靖的意思辦事,但不包括幫忙清理屍體。

    「這是我的養父母。」司徒靖說著,示意把棺材和屍體都抬到驛館大廳里。

    司徒璟強忍著怒意,「二皇子,他們是被乾國處死的犯人。」

    一個涼國皇子,若是大張旗鼓給自己養父母辦喪事,打的還是涼國皇室的臉!讓天下人都知道,涼國皇室送皇子去乾國當細作!

    雖然這件事不是秘密,但司徒靖祭奠諶父諶母的行為會讓涼國皇室更被乾國人恥笑,更別說端木忱配合司徒靖的一系列舉動,看似善意,實則全都是在嘲諷涼國皇室。

    司徒靖聽到司徒璟的話,轉身朝他走過來。

    兩人都撐著傘,傘撞到一起,就被司徒靖給扔了,同時打掉了司徒璟手中的傘,逼近,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眸光冰寒,「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司徒璟心中一沉!這才是司徒靖的真面目!他根本沒有當自己是司徒氏的人!先前壞了大事,如今仗著身份又不把他們放在眼中!司徒勰根本就是養虎為患!

    但明面上,司徒璟根本不敢跟司徒靖作對。雖然都是司徒勰的親孫子,但可惜司徒勰不是皇帝,司徒靖的親爹才是。

    「二皇子息怒,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擔心乾皇如此好說話,是有什麼陰謀。」司徒璟壓低聲音,「若皇上知道二皇子如此在意養父母,或許會不悅。」

    「為我好?」司徒靖冷笑,在司徒璟耳邊說,「其實你很討厭我,恨不得把我撕了,我知道。是我害你被抓,是我害你妹妹來和親,你恨死我了,卻還要對我低頭,很不好受吧?」

    司徒璟感覺到司徒靖按著他肩膀的力道越來越大,他已經快站不穩了,低著頭說,「二皇子誤會了,我沒有那樣想。」

    司徒靖突然鬆開了司徒璟,兩人就那樣面對面站在雨中,匆忙趕來的司徒瑤神色擔憂,「二皇子,大哥,你們快進來吧,淋雨會染上風寒的。」

    司徒靖並未理會,只是突然笑了。笑容讓他臉上流下的雨水在嘴角變得曲折,像是溪流遇到阻礙突然轉了彎。

    他看著司徒璟,冷聲說,「是我們那好祖父謀划的一切,你我都是棋子。我只是沒有按他的心意走,就都是我的錯?確實是我的錯,是我害你被抓,是我害你妹妹要來和親,不服你打我?」

    司徒璟倒鎮定下來了,「我明白二皇子因為養父母的事心中難過,但這種話請不要再說了。我們是一家人,應該同氣連枝。」

    「一家人?」司徒靖面露嘲諷,「我回去得問問我們那好祖父,他這麼多孫子,憑什麼就送我去當細作,還口口聲聲說他最看重我,花了最大的心血培養我。我打算帶我養父母的遺體回涼國,讓祖父也有機會當面祭奠他們為了涼國的大業付出的一切,他們值得,你說呢?」

    司徒璟擰眉,「二皇子請冷靜一下。」

    「你不贊同?」司徒靖冷笑轉身,「那確實是個好主意,就這麼辦。」

    看著諶父諶母的屍體,司徒靖突然覺得又找到人生意義了,那就是毀掉司徒勰在意的一切,讓他跟被他毀掉人生的人一樣,生不如死。

    ……

    司徒瑤為司徒璟擦著濕透的頭髮,神色不安,「大哥,二皇子到底想幹什麼?」

    司徒璟沉著臉說,「他就是個瘋子!回去我定要告訴祖父,再不趕緊除掉這個瘋子,他會毀了涼國!」

    司徒瑤看了一眼門口,壓低聲音,「大哥小心說話,別被他聽了去。」說著又嘆氣,「這話,二哥跟祖父說過。祖父跟我說,若二皇子真的變得瘋狂,未必是壞事。他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仍舊對乾國某些人,尤其是表哥表嫂那一家的人心存念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他那樣的人,只要能斷情絕愛,一定能為涼國開闢新的天地。或許大哥聽了會不高興,但祖父說,如今司徒氏的人都太安逸了,沒有足夠的智謀和魄力,祖父不想放棄二皇子,因為那是他給司徒氏培養的破局者。」

    司徒璟擰眉,「那我們算什麼?」

    司徒瑤神色認真,「大哥不要這樣想。祖父想讓二皇子破局,不代表他屬意二皇子當最終的那個王。」

    司徒璟眸光微閃,「但祖父的計劃真的能成嗎?我看司徒靖瘋起來會先把涼國給禍害了。」

    司徒瑤搖頭,「祖父會有辦法的。這次讓他來,也是讓他看看顧泠和蘇涼過得多甜蜜幸福。他若想得到蘇涼,就只有先得到天下這一條路。」

    「他對蘇涼有那麼特別?昨日我看他看顧泠的次數都比看蘇涼多。」司徒璟冷哼。

    司徒瑤微嘆,「他當然是喜歡蘇涼的,只是作為失敗者,不想表露出來。」

    「萬一蘇涼又拉攏他呢?」司徒璟皺眉。

    司徒瑤笑著搖搖頭,「這絕不可能。祖父說了,以蘇涼和顧泠的性子,絕不會再給司徒靖任何機會。而這,是我們的機會。」

    等司徒璟換好衣服,問屬下司徒靖在幹什麼時,就得知方才蘇府來人,是蘇涼的隨從齊峻,把司徒靖請走了。

    司徒璟面色一變,「確定來的是蘇涼的隨從?」

    屬下點頭,「確定。奴才見過那人。」

    居然不是裘琮來,是蘇涼派人來找司徒靖,到底要幹什麼……

    ……

    蘇府。

    雨勢漸大,裘琮和正兒的釣魚計劃泡湯了,他便出門,在城中轉了好久,才買到兩條肥魚。

    當裘琮一手撐著傘,一手拎著兩條還在掙扎的魚回到蘇府大門口,就見司徒靖出現在不遠處,身旁是齊峻。

    裘琮皺眉,等著他們走過來,問司徒靖,「你怎麼來這麼早?你們半路碰上的?」

    齊峻微笑,「裘前輩,是主子有事找司徒二皇子。」

    裘琮先是愣住,繼而突然高興起來,「真的?那你們快去吧!」話落又皺眉,眯起眼睛,盯著司徒靖問,「你這兩天沒幹什麼壞事吧?」

    司徒靖神色淡淡,「殺了我養父母算不算?」

    裘琮很想把手中的魚砸到司徒靖臉上,虧他還以為蘇涼是打算再跟司徒靖好好聊聊,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只是看著齊峻和司徒靖進門后,裘琮想到,蘇涼會在意諶家那對夫妻的死活嗎?他們祖輩都是涼國的細作,本來就會死,司徒靖只是早點送他們上路,讓他們解脫了。

    思及此,裘琮心中又生出希望來。

    ……

    司徒靖問過齊峻有什麼事,齊峻只說不清楚。

    走到圓明閣附近,卻沒進去,齊峻引著司徒靖繞過半個湖,到了亭子旁邊,「司徒二皇子請。」

    司徒靖以為是蘇涼要見他,沒想到亭子里只坐著顧泠,他仍舊在雕刻小花花……

    司徒靖走進亭子,收了傘,放在旁邊,在顧泠對面坐下,面無表情,「你想讓我做什麼?直說。」當初就是顧泠提出讓他回涼國皇室的。

    司徒靖認為,顧泠定是想命令他做什麼,才會找他來。

    顧泠沒理會,繼續雕刻完手中的一朵小花,才抬起頭來,問司徒靖,「好看么?」

    司徒靖皺眉,看著顧泠手中那朵尚未上色的木刻花,「有話直說!」

    「不回涼國,留在乾國當武將,將功贖罪。敢不敢?」顧泠神色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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