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山巔別苑中炊煙裊裊。

因爲陳犇、楚雨、莊衣容這些武夫會夜間練拳的關係，所以冬藏會將一頓晚飯做得十分豐盛，而桐予也會一起幫忙，畢竟桐予天資好，天生的劍仙胚子，平日裡倒不用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煉劍上，而且桐予也喜歡冬藏姐姐，覺得冬藏一個人忙裡忙外太辛苦了，作爲年輕一輩中年齡最大的，自己不幫忙誰幫忙？

不久後，客廳裡桌上擺上一道道美味佳餚，一條烤鹿腿、一碗白魚湯，另外加上七八個炒菜，足夠大家吃的了，只是酒菜全部上桌之後，依舊不見林昭回來了。

“公子去了這麼久了。”

冬藏站在屋外，皺眉道：“會不會出事了……”

“不會，別擔心。”

杦梔笑着說道：“我家大人文武雙全，沒有那麼容易出事的。”

“嗯。”

卻就在這時，一道劍光自南而來，林昭回來了，落地的時候就是一個趔趄，重傷狀態下不僅僅是全屬性減弱50%那麼簡單，他的身法、平衡等等其實都是受到影響的，此時的林昭實在是有些慘，胸口有一個血洞，雪白的甲冑、袍子都被鮮血染紅了。

“公子！”

冬藏瞬間眼中就已經有淚花，一個箭步扶住了林昭的身軀：“你……你怎麼了？”

“沒事。”

林昭搖搖頭：“我沒事，不用擔心，死不了的。”

黃庭遇、杦梔並肩上前，看着林昭的傷勢，杦梔輕聲道：“殘留的劍道氣息，應該是一個十一境劍修的傑作吧？哼，鬼蜮天下竟然會有十一境劍修要殺大人？”

“我也不太清楚。”

林昭皺眉道：“甚至，我都沒有看清出劍人長什麼樣子就狼狽的逃回來了，好了，我沒事，只是失血過多罷了，休息一下就好。”

他看了眼客廳，道：“晚飯還沒吃？”

“嗯，等了你 一會。”黃庭遇道。

“行，喝酒去！”

“啊？”

杦梔一臉訝然，就這樣了，還喝酒？！

……

客廳裡，林昭一屁股坐在了王老道一旁，掏出一瓶生命藥劑仰頭喝了，頓時王老道看得嘖嘖稱奇：“喝酒前喝的東西，醒酒湯不成？”

“差不多。”

林昭咧嘴笑道：“果味VC飲品，提神醒腦！”

“……”

王老道聽不懂，也懶得管這臭小子，至於林昭的傷勢，王老道一眼便知死不了人，他逃得快，若是再慢一步就難說了，不死也跌境。

一頓飯吃得風捲殘雲。

吃完飯的時候，林昭的傷勢也痊癒了，重傷狀態30分鐘結束，整個人再次生龍活虎了，就在老道說出去走走消消食的之後，林昭留下了杦梔、黃庭遇、楚雨、木笡、陳犇幾個人，目光示意下，杦梔起了一座十二境劍修的小天地。

“怎麼了？”黃庭遇問。

林昭深吸了一口氣，憂心忡忡的說道：“雖然這趟鬼蜮天下之行沒有尋找到林姑娘的下落，但是也是有所收穫的，背棺人一脈的譚欣，你們還記得嗎？”

“記得。”

杦梔頷首：“這羣人無惡不作，當初陳犇就差點葬身於譚欣的屍毒之下。”

陳犇咬了咬牙，心懷感激的看向了林昭，其實踏入天元境之後，陳犇就已經心中明瞭，自己所擁有的這顆戰神膽必定是林昭讓給自己的，因爲這顆戰神膽不但與自己親和，整個山巔別苑，它還與林昭親和，之間必然有個千絲萬縷的聯繫。

林昭皺眉道：“現在，譚欣帶着背棺人一脈在鬼蜮天下一步步的做大了，她先後吞噬了火山焰公、黃沙鬼王兩個十一境鬼修，就在不久前，譚欣破境到了十二境，成了古往今來屈指可數的十二境背棺人之一，而且她還在鬼蜮天下四處征戰，看架勢，鬼蜮天下的那些鬼王基本上沒有一個能招架得住的，譚欣一統鬼蜮天下已經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早知道當初就該不惜一切代價斬殺她的。”杦梔秀眉輕蹙：“如今留下來了，卻成了這麼一個了不得的禍端。”

“現在說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

林昭沉吟一聲，道：“我的意思，是告訴你們，我們山巔別苑坐鎮雪域天池，也不能忽略了來自鬼蜮天下的威脅，而且我們在情報上確實太弱了，大商王朝有繡衣軒，趙疏桐與綵衣軒，我們也應該有，這樣吧，我們山巔別苑也該培養一個諜報機構了，由做事最沉穩老道的老黃負責？”

“啊？！”

黃庭遇發出了一聲殺豬般的尖叫：“憑什麼我老黃負責？”

林昭笑道：“老黃做事我放心啊，換了別人，無論是杦梔還是楚雨，都嫩了一點，木笡和陳犇這兩個武夫，你看他們的樣子像是諜報機構首領的樣子？”

“哼，他們兩個，能管個屁諜子！”

頓時，木笡、陳犇都撓撓頭，爲人耿直是招誰惹誰了？

林昭從懷裡掏出一個沉甸甸的袋子，裡面裝着3000顆金鯔錢，直接交給了老黃，道：“這是從山巔別苑的庫存裡抽取出的3000顆金鯔錢，老黃你可以用來招募諜子的費用，也可以用來作各種打探情報的花銷，總之，我的唯一目的就是咱們山巔別苑地處北域，不能當聾子、瞎子，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知道了。”

老黃將錢袋塞進懷裡：“我能抽取一部分喝酒嗎？”

林昭看了他一眼。

老黃悻悻然：“知道了，我還是多殺妖吧，從妖族修士身上搜羅買酒錢也一樣的。”

……

深夜。

林昭在荷池中的涼亭內立着拳樁，一趟趟的打着拳，一身的拳意流淌，雖然只是區區的二境武夫，卻已經頗有拳法宗師的風範了，而那武夫升級的進度條卻依舊之後三分之一，靠這種水磨工夫升級實在是有點難，但像是上次南下芙蓉州那樣去“問心”破境的話，林昭卻也是不想面對，太痛苦了。

冬藏送來了一些深夜的吃食，一盤蹄髈，外加一隻燒雞和兩個炒菜，香味四溢，林昭笑着點頭，冬藏走了之後，他就坐下來準備吃夜宵，卻就在這時，有個身影晃晃悠悠，聞着味就來了，正是王老道，嗅着鼻子就走了過來。

林昭悻悻然，心道這老道莫非是屬狗的？

“一起喝點？”老道笑問。

林昭點點頭：“行，一起喝點。”

於是，他拿出了一些洞庭青竹酒，與老道在涼亭內對酌，一杯又一杯的下肚，心中的煩悶也一點點的宣泄了出來，但始終，林婉華的失蹤，都像是一塊千鈞大石一樣壓在心頭。

“林昭啊。”

王老道眯起眼睛，笑道：“其實在你心裡，還是覺得我是一個江湖騙子，是嗎？”

“對。”

林昭並不否認，道：“至少心中有一半認爲前輩是江湖騙子，不過沒關係，我賭另一半，前輩有這個膽識來山巔別苑騙吃騙喝，我林昭當一回傻子又如何？但如果前輩不是，那就有說頭了。”

“哦？”

老道笑問：“什麼說頭？”

“也說不太清，可能只是一種直覺。”

林昭看着老道，笑道：“我覺得前輩的種種表現都像是在謀劃着什麼，但露出來的伏線實在是太少了，我實在是猜不出來，前輩既然不想說，林昭也不便問，前輩需要有人陪着喝酒，我就喝酒，沒有關係，反正我心裡煩悶，也需要有人陪着喝酒。”

“那就只喝酒。”

王老道將一杯酒一飲而盡，猶覺得不過癮，對着酒壺的虎口又喝了一大口，笑道：“過癮過癮！林昭啊，江湖上有許多傳聞，說你是雪域天池林白衣的轉世，是真的嗎？”

“我是不是林白衣，這重要嗎？”

林昭看了他一眼，笑道：“君子論心不論跡，小人論跡不論心，縱然我是一個欺世盜名的小人，不是真正的林白衣，但在山巔別苑上所行所作之事，能不能用論跡不論心的尺子來量一下？所以，林昭反問一句前輩，我是不是林白衣，重要嗎？”

“哈哈哈哈~~~”

王老道哈哈大笑，道：“好辯解好口才，秦歲寒的弟子確實不一般啊，就憑你的這份氣量，我老人家就得跟你再喝一杯！”

“前輩想多喝一杯酒就直說，山巔別苑的好酒多的是。”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王老道又是幾杯酒下肚，道：“林昭，你覺得我老人家是好人不？用你的論心不論跡、論跡不論心來給我也量上一番？”

林昭快言快語：“前輩處處藏藏掖掖，不像好人，但如果前輩藏藏掖掖是爲了更好的一個結果，那前輩就算是忍辱負重，是一個頂頂好的好人。”

王老道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感嘆道：“知我者，林昭也！唉，比那不懂事的小丫頭要強多了！”

老道的袖筒，抖動了一下，如果林昭的修爲再高一些，恐怕就能看到有一道道劍光在袖筒中肆虐，砍得王老道苦不堪言了。

酒意上頭，話匣子打開之後，林昭便說了許多事情，說到了先生和師兄、師姐，也聊起了江湖上的朋友，提起芙蓉州的時候就說起了龍東君、謝儀瑩和陳夢君。

“咦？！”

王老道聽到了最後，眯起眼睛笑道：“這陳夢君啊……你是不是喜歡人家？”

“怎麼會？”

林昭一愣，道：“陳夢君只是我江湖上的一位朋友，人很好罷了。”

“狗屁！”

老道指着他的鼻子：“如果有一天，陳夢君在你面前遇險，你救是不救？”

“當然要救。”

林昭皺眉道：“就憑江湖上的道義，也該施以援手。”

“那還是喜歡她。”

王老道釋然：“我懂了。”

“……”

林昭拍案而起：“感情上的事情，前輩懂個屁！看前輩的樣子，都未必有山上道侶的。”

老道吹鬍子瞪眼，氣得火冒三丈，竟無可辯駁。

……

其實有的辯，只是不堪回首，不如不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