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酒懸空而立，一雙美眸圓睜，旋即下意識的踏上飛劍青魚，化爲一道流光直接衝出了蠻淵的小天地，眨眼間向東飛出數十里。
御劍破空之間，她輕輕擡手摩挲腦後的桃花簪，卻發現桃花簪上的兩行字，那行“平安”已經憑空消失了，蘊藏在其中的淡淡儒家真意也隨之消失，一時間，她檀口微張，泫然欲泣：“林昭哥哥……”
她知道，這一劫，是林昭幫她化解了的。
身後，雷聲轟鳴。
火光沖天而起，蠻淵身披一襲破殘血色披風，提着日月水火棍駕馭火海沿江追殺而來，一雙眸子裡透着濃濃殺機：“蘇清酒，你以爲你走得掉嗎？殺我妖族這麼多的修士還想一走了之，世上會有這等好事？”
“……”
蘇清酒頭也不回，將渾身僅剩下的靈氣盡數灌入飛劍青魚之中，雖然身軀搖曳，但御劍飛行的速度極快，轉眼間就已經破開了天地之間的界壁，踏入人族天下的疆域了，而前方的江流則已經進入了洗劍江的範疇，就在蘇清酒擡頭看去的時候，一道巨大身影從洗劍江上起身，一襲金色戎甲，披着一縷長長的金色披風，手握一柄金色長劍，身後掀起了萬丈波瀾。
洗劍江江神娘娘，林星楚。
“小酒兒。”
林星楚目光一掃，道：“挪開！”
“好！”
蘇清酒身軀一擰，駕馭青魚橫移開來，下一刻，林星楚直接一劍挑出，頓時一道萬丈狂瀾沿着洗劍江向前衝擊而去，狂瀾之中盡是江水氣運的殺伐氣象，似乎有金色鐵騎在其中縱橫馳騁，而這道殺伐氣象竟然破了兩座天下之間的界壁，直接衝進了枯松江！
“嗯！？”
蠻淵目光一寒，眸子裡透着濃烈殺機：“林星楚，你竟然與妖族爲敵！？”
說着，他猛然雙足踏在了江水之上，一根日月水火棍朝着前方一頂，登時棍尖激盪出一道金色半圓形濃烈妖罡，“嗵”一聲與林星楚的這一道巔峰江水劍氣碰撞在一起，一時間，蠻淵虎口迸裂出血，棍子都被壓得有些彎曲了，身形在江面上不斷滑曳後退，他本就身受重傷，如今再吃了林星楚的一劍，顯然有些扛不住了。
“林星楚！”
蠻淵的身形猛然暴漲，化爲一道數百丈高的法相，依舊頂住日月水火棍，雙足踏入江底不斷被林星楚的巔峰一劍衝擊得連連後退，他的一張臉龐顯得愈發猙獰，怒吼道：“這筆賬我記下了，走着瞧吧，此事之後，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你！”
這一劍，足足將蠻淵震退百里之遙！
林星楚坐鎮洗劍江，那就是貨真價實的十四境，而且林星楚太像是劍修了，雖然沒有蘊劍湖與飛劍，但劍術、劍意卻相當的超凡脫俗，人族天下的神祇之中，林星楚的戰力首屈一指，甚至給蠻淵的感覺，這位江神比十四境墨家鉅子還要棘手少許！
畢竟，他打鉅子的時候也沒有這麼慘過。
最終，林星楚一劍激起的狂瀾消失在了枯松江中，氣息盡數耗盡，而蠻淵則提着日月水火棍立於江水中，看向東方時，目光森寒。
這一劍，對於心高氣傲的蠻淵而言，是真正的奇恥大辱！能一棍差點殺了十三境兵家聖人的他，竟然會在林星楚的劍下吃這麼大的虧，這是蠻淵所不能接受的。
……
山巔別苑，天然居。
深夜，正在釣魚的林昭忽地渾身一顫，緊接着“噗”的一口鮮血噴在了荷池之中，他雙肩顫抖，劍眉緊鎖，就在第二座蘊劍湖中，飛劍浩然，這截汗牛劍的劍尖上的裂紋再次擴大，幾乎整個劍尖都快要完全裂成兩半了，所受的創傷不是一般的重。
一縷縷幾乎微不可見的金色流光，從西邊而來，沒入劍尖之中。
一旁，來自儒家文林的老先生看得真切，自然也明白了一切，林昭所種下的因，得到了如今的果，幫蘇清酒躲過一劫之後，這大道的反噬自然是落在了林昭自己身上，他一個區區金丹劍修根本扛不住這麼沉重的天道重壓的，所以，這重壓自然還是應在了汗牛劍劍尖上，更何況，當初刻桃木簪的時候，也正是用這截劍尖刻的。
“唰！”
林昭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跡，擡手召出飛劍浩然，劍尖懸停在他的掌心上方，幾乎就要裂開成兩半，一時間，林昭心痛得要死，眼中淚水氤氳，喃喃道：“秦先生的劍尖……竟然變成了這樣了……”
“沒事的。”
老先生柔聲道：“小昭，歲寒溫養汗牛劍多年，就是爲了用這把劍爲人間做一點事情，而你呢，獲得了劍尖之後，機緣偶然下以汗牛劍劍尖種下了一段因果，雖然說劍尖損壞得極爲嚴重，但你可知道，正因爲此，蘇清酒才能活着回到人族天下。”
“啊？！”
林昭目瞪口呆，喃喃道：“先生的先生，你的意思是……小酒兒沒事了？”
“嗯。”
老先生點頭笑道：“她已經化險爲夷了，而大道的因果則反噬在了汗牛劍的劍尖上了，所以你不必自責，若是歲寒還在，他也會做這樣的事情，我們這些做學問的人就是這樣子，學了一肚子的學問何以致用？爲了明理嘛，如果這世上的人都講道理的話，怕是也就沒有這麼多的爭鬥了。當年，歲寒以一肚子的學問溫養出這把汗牛劍，從今以後，你也可以用自己的道理滋養這截劍尖，修復它的缺損。”
林昭這才放下心來，點頭笑道：“嗯……嗯……”
……
不久後，老先生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笑道：“小昭，我得走了，不能逗留太久，別的地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哦……”
林昭特別懂事：“先生的先生先別急着走啊，我準備一點東西給你帶上。”
老先生笑眯了眼，捋着鬍鬚輕笑，這小子還算是有良心，那些很重要的事情還沒忘記呢。
不久後，林昭進了天然居的儲藏室，取了一共五壇桃花釀放在老先生面前，旋即又準備了兩條風乾的薰鹿腿，十幾條荷池中釣的鹹魚幹，還有冬藏醃製的野雉也拿上了十隻，之後有爲老先生準備了一些鮮嫩蔬菜，再加上一些油鹽醬醋的瓶瓶罐罐，當這些準備停當的時候，他拿出了一口不算太大的鍋子，一併交給老先生。
“帶上這些。”
他抿抿嘴，笑道：“這樣先生的先生走到哪兒都能吃上一口熱的了。”
說着，他飛快返回書房，用銀色符紙作紙，以千騎卷雪沾着硃砂寫下了紅燒鹹魚、紅燒野雉以及各種燉菜的方法，然後興沖沖的交給老先生。
老先生滿眼笑容，歲寒的這個弟子是越看越喜歡，當初老先生收秦歲寒爲弟子的時候，也是起於微末時，那可是真正的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那時候的秦歲寒腦子最靈光，每天變着方的給先生弄點好吃的，可以說，老先生這麼多年過的最舒心的日子，就是那時候了。
如今看到眼前的林昭，老先生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年輕的秦歲寒了。
他一拂袖，頓時美酒、食材等等盡數納入袖中，然後拿起柺杖，輕輕一拍林昭的肩膀，笑道：“先生的先生走了，以後有時間還會再來看你的。”
“嗯。”
林昭點點頭：“我送先生的先生下山。”
“好。”
一路送到山下，老先生擺擺手示意不要再送了，而林昭則行了一個讀書人的作揖禮，老先生整理了一下衣襟，同樣回禮。
……
枯松江。
江邊，蠻淵席地而坐，溫養一身的妖氣，同時也趁機療傷，幾個時辰之後，身上的傷勢已然痊癒了七七八八，十三境巔峰大妖的肉身強度堪稱恐怖，生命力極其頑強，遠非人族修士能夠相比，能有這般生命力的，除非是人族的十三境武夫，但那傳說中的十三境，已然太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武夫上限低，人盡皆知的事情。
不久後，蠻淵緩緩起身，該進行下一步了。
他皺了皺眉，提着日月水火棍遊走在枯松江上，大約巡弋了半個時辰之後，終於確認位置，於是一掠而至，猛然召出巨大法相，腳踏枯松江兩岸，直接揚起變大的日月水火棍，隨着他的一聲低吼，“蓬”一聲將日月水火棍插-進了江底深處，一時間，以日月水火棍爲中心，江中起了萬丈波瀾！
“嘿！”
蠻淵冷笑一聲，道：“看戲看了這麼久，是不是也該起來出出力了！”
“嗡~~~”
一時間，無數金色水運縈繞在日月水火棍周圍，就在下一秒，忽地一張巨大手掌從江底一片漆黑處擡起，“啪”一聲緊握棍尖，緊接着，宛若有巨物從江底起身一般，推着日月水月棍，竟然就這麼硬生生的將蠻淵連人帶棍子從江面上推開。
江水隆起，一顆巨大頭顱從水底探出，是一張滿是白色毛髮的牛頭臉面，長相分外猙獰，他一手抵住日月水火棍，一手支撐身軀從江底起身，那法相比起蠻淵，絲毫不遜色，抖了抖一身的江水之後，這頭本相是白牛的大妖身軀飛速縮小，化爲一個身穿青衫的中年人模樣，笑道：“蠻淵，你可真是在林星楚的劍下吃了天大的虧啊！”
蠻淵目光冰冷：“一起？踏平洗劍江，滅掉林星楚？”
“正有此意。”
青衫中年人猛然一張手，江水中無數青色甲冑一一加身，緊接着一襲牽連着枯松江水運的青色披風在他的身後散開，而手中，則多了一把碧波鐗。
劉白，十三境巔峰妖王，大道近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