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對。”

帥帳中的林昭只覺得心緒不寧，晚上的風雪越下越大，營壘外巡弋的騎卒都已經回營了，而林昭則召出雪巖戰馬，提劍出營了，就在他的身後，杦梔、木笡、項薊也跟着出來了，甚至就連徐朔也縱身一躍，帶着一抹劍光扶搖跟至。

衆人在北山的懸崖邊駐足遠望。

林昭身爲玩家，視野相當一般，已經失去了當年八境武夫的目力了，只能求助於一旁的杦梔，道：“九丈原方向是不是有事在發生？”

“嗯！”

杦梔重重點頭：“妖族正在……挖掘九丈原上，似乎是在尋找什麼，奇怪了……”

木笡道：“難道是在挖當年遺落在九丈原上的寶物殘骸？”

“要挖早挖了，何必現在挖。”

林昭皺了皺眉，有些理不清頭緒。

徐朔身爲局外人，只是淡淡一笑：“聽說，最近妖族祖山派遣了一個十一境軍師到了第九軍帳協助白夜，那十一境軍師叫師君綱，是妖祖面前的紅人，被妖祖當成妖族未來的砥柱來培養的，這師君綱啊……爲人貪婪狡詐，會不會是她的毒計？”

林昭心神一凜，心中原本設想的一個個疑團、頭緒不斷褪去，最終推測中的真相開始水落石出，師君綱是在設下一個陷阱，要引君入甕，而她想要獵殺的人多半是流亡軍的楚雨，再回憶最近妖族兵力收縮的跡象，這一點推測就越來越清晰了。

“杦梔。”

林昭皺了皺眉：“能感應到楚雨和流亡軍的氣息嗎？”

“風大雪急，氣息太亂了，一時半刻感應不到。”

杦梔努力的讓內心平靜下來，但卻無法平靜，道：“大人，是不是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嗯。”

林昭看着北方，道：“妖族在尋覓的東西，多半是當年天池軍數千兄弟的遺骨，甚至，妖族真正要找的東西，或許會是楚帥的遺骨。”

“啊！？”

杦梔、木笡駭然。

項薊也是心中一寒，妖族殘忍暴虐，確實沒有什麼事情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林昭在心頭一點點梳理、推測各種脈絡，道：“師君綱到了第九軍帳後，確認兩個心頭大患，一個是我們，一個是楚雨，但她想要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果，所以想要各個擊破，雪域天池這邊有兩個上五境，妖族攻山的難度不低，所以他們打算先滅掉楚雨那一支人族力量，之後再以重兵力圍剿雪域天池，至於天池軍將士與楚帥的遺骨，應該就是讓楚雨踏入陷阱的誘餌。”

徐朔欣然點頭一笑，雪域天池林白衣確實名不虛傳，這麼短的時間內居然就推測出這麼多的謀劃，放在兵家祖庭上，恐怕都沒幾個人有這本事。

“現在怎麼辦？”

木笡秀眉輕蹙道：“我們總不能看着楚雨帶人送死坐視不理吧？”

“自然要救。”

林昭深吸一口氣，道：“項薊，你立刻去召集全部人馬，準備下山增援楚雨的隊伍！”

“是，大人！”

……

朔雪連天，雪域天池上的這個雪夜，註定有一場惡戰了。

林昭、杦梔、木笡等人下北山之後，整個營壘中就只剩下徐朔了，他沒有跟着去，怕去了會忍不住出劍，至於九丈原的戰事，他不是特別擔心，有杦梔、木笡兩個上五境在就問題不大，對方的第九軍帳其實也就寥寥可數的幾個十一境罷了，而杦梔是十一境中的佼佼者，十把妖魂劍都在北方，在一堆十一境中，她宛若神明，無需擔憂。

徐朔站在營壘的瞭望臺上，籠袖看着北方，一副很冷的樣子，心中所想的卻是如果妖族有十二境、十三境大妖增援的話，自己到底要不要出劍，出劍之後的後果會怎麼樣，師父那麼疼自己，想必不捨得逐出師門吧？

仔細想想，媽的不對，老傢伙心狠手辣，就沒什麼做不出來的。

而此時，雪域天池的東北方向，一支人族鐵騎破開風雪直奔九丈原，最前方的一名女性將領一襲斗篷飛揚，渾身氤氳着一縷縷磅礴拳意，正是楚雨，身後則是她率領的1200+名流亡軍，也是北境最強的人族力量之一了。

一想到父親的遺骨隨時有可能會被挖掘，楚雨心急如焚。

“加速！”

她咬着牙：“最快速度行軍，九丈原就快要到了！”

“楚帥，小心埋伏啊！”

一名年輕百夫長皺眉道：“妖族不可能無緣無故對我們透出風聲要遍挖九丈原上人族將士的遺骨的，就是爲了引我們上鉤啊！”

“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找到父親的遺骨！”

楚雨策馬疾馳，心頭卻已經失去了分寸。

轉眼間九丈原就在眼前，當楚雨率領衆人衝上九丈原斜坡的那一刻，兩側山丘之上瞬即萬箭齊發，頓時箭矢射穿甲冑、皮肉的聲音不斷，一蓬蓬鮮血迸濺而出，只是剎那間就有數十名流亡軍鐵騎翻身落馬，楚雨則奮然起身，連續揮出兩道拳罡，將埋伏在兩側的妖卒紛紛掀翻，沉聲道：“有埋伏又如何？！給我衝過去！”

“上！”

一羣人直衝九丈原，其中一名老卒伸手一指遠處，沉聲道：“楚帥，當年老帥的墳塋就在那邊……是林昭親手埋葬的。”

“衝過去！”

“是！”

……

風雪飄搖之中，兩道身影出現在九丈原的一座巍峨山嶽之上，正是白夜和師君綱，兩人眯起眼睛看着楚雨率領大軍入局，白夜嘴角輕揚，笑道：“師姐姐好厲害，當年林昭爲了引我妖族入局，拼掉了一把斬龍劍和自己的一條命，如今師姐姐只是三言兩語就能讓楚雨帶人來送死，看來……在謀劃與佈局這方面，師姐姐遠在林昭之上啊！”

師君綱目光淡然，道：“林昭的佈局自然有他的厲害之處，當年是我們妖族太急功近利了，否則不會招致那樣的慘敗，如果能夠再來一次的話，我會讓林昭知道與妖族拼心計的下場，要讓他耗盡整個人族的底蘊也動不了我妖族根基分毫。”

她一聲嘆息：“可惜，林昭早就身死道消，再也沒有機會遭遇了。”

白夜輕笑道：“就算是他還活着，遇到了師姐姐也算是他的不幸。”

“別說這麼多了。”

師君綱皺眉道：“派遣一萬蛇人弓箭手從正面阻擊陳雨，她的這羣烏合之衆連完整的甲冑都沒有，射殺起來應該是十分輕鬆的，還有，楚懷昔的墳塋到底找到沒有？”

“勘察風水的中五境修士還在找，不急。”

“不急？”

師君綱咬了咬牙：“一羣廢物，能幹點什麼事……”

白夜悻悻然，摸了摸鼻子，師姐姐脾氣太差了，罵那些妖卒就算了，把我也給連帶罵了，說着，白夜看了一眼師君綱那精緻無暇的五官，禁不住心頭暗暗發願，如果真有一天你落在我白夜的手裡，非得讓你先嚐盡做女人的快樂，之後一刀將她的頭顱剁下，你不過是你那卑劣族羣的女王，可不是我白夜的女王！

山腰處，楚雨率領鐵騎衝殺，衆人不斷揮劍將攔截的妖卒砍殺。

而妖族這邊則派出了大量的蛇人弓箭手，亂箭齊發之下楚雨所部損失慘重，許多身經百戰的騎卒都渾身佈滿了箭簇還在衝殺，許多人之所以戰死不是因爲傷重而亡，而是在戰鬥中不斷流血，最終流乾了血才落馬身亡的。

……

另一邊，風雪之中，林昭、杦梔、木笡率領的1500+雪域軍團鐵騎抵近九丈原，就在妖族尚未發現之際，林昭伸手一指不遠處的一座山頭：“杦梔、木笡，帶我先過去！”

“是，大人！”

杦梔抓住林昭的一條手臂，帶着他凌風而起，三個飄然落在了那片被風雪覆蓋的山丘之上，林昭仔細分辨了一下山形地勢，伸手朝着左側一指，道：“那裡是不是有一片墳塋，如果有的話，墳塋下就是楚帥的遺骨，起出來，帶走！”

“是！”

杦梔五指一張，無數劍意涌動而出，頓時挪移開了泥土，找到了楚懷昔的埋骨地，百年歲月，被托出深坑的只剩下一堆遺骨了，而林昭則打開了一張巨大的黑布攤在地上，將楚懷昔的遺骨一一拾取放入，之後打了個死結，就這麼將楚懷昔的遺骨背在身後，道：“走吧，增援楚雨去，再完恐怕就不剩下多少人了，一會你們兩個盡情出劍、出拳，不要有顧慮。”

“是！”

…………

九丈原朝南山坡上，楚雨所率領的流亡軍已經只剩下不到800人了，而且許多人身上都扎着箭矢，受傷極重，前方就是密密麻麻的妖族軍帳主力，身後，也被無數蛇人弓箭手給堵死了退路，無數箭矢從天而降，強一點還能依靠拳罡震開，弱一點的只能等死。

楚雨看着山上，淚流滿面，她根本不知道父親的墳塋是哪一座，但她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父親的遺骨被妖族肆意羞辱。

“對不起了，大家……”

楚雨看着衆人，輕輕拔出佩劍，帶着大家踏入絕境，全因爲自己的愚蠢，唯有一死以謝罪。

“唰！”

楚雨剛剛拔劍出鞘時，忽地十道血紅劍光自南而來，擊穿北方的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