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的那天,就在這金鑾殿上,咱親口和你們說過!”
老爺子的聲音帶著絲絲殺氣,“你們跟著咱,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打下這大明朝,有功勞!但功勞,不是讓你們來講人情的!在咱這,你們犯法了,也沒人情可講!”
“缺吃還是缺喝還是缺錢花,還是缺女人?”
“堂堂的侯爵呀,堂堂的國家勛貴呀。他娘的給不爭氣的兒子壯臉,讓他們在外頭胡作非為。事發了,還要到咱的跟前,來講功勞!”
“你們的功勞是用來干這個的嗎?”
老爺子連番喝問,腳下的群臣不敢作聲,謙卑的跪著。
“這些年,御史地方官參了你們多少次?凡是能輕輕過去的,咱也不愿意和你們計較。可是現在呢,你們這些人的家里串通起來,開賭坊斂財,欺行霸市!”
“賭坊是啥?那是讓人家破人亡的玩意?”
“你們黑眼珠子見了錢,連臉面都不要了?”
“還有臉跟咱講功勞,講人情,咱都替你們害臊!”
說著,老爺子從手邊抓起一把奏折,嘩啦一下扔出去。
“看看,看看!”
“御史參合你們侵占田地隱藏人口的!”
“參你們驕狂不法,家奴仗勢欺人的!”
“還有參你們不顧國體,有辱體面的!”
“大明朝才開國多少年,你們就變成這樣?”
老爺子的咆哮,讓眾臣子額上冷汗淋漓,大氣都不敢出。
“咱打下這大明朝,不是為了讓手下人跟以前大元那些混賬王八蛋似的欺壓百姓!”
“咱打下這大明朝,不是為了讓你們仗著昔日的功勞,胡作非為!”
“咱打下這大明朝,就沒有啥勛貴高高在上的規矩!”
說著,老爺子頓了頓,目光看向江夏侯周德興。
“你是咱的老鄉,是咱從下就認識的伙計!”
“你應該知道咱的性子,眼里不揉沙子,心里不裝齷齪!”
“你兒子做的事,按律當斬!你也不用,在咱的面前哭哭啼啼,好像咱不近人情似的!”
“臣,教子無方!”江夏侯周德興面如死灰。
“這話你說對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的兒子不知廉恥做出這些事來,都是你慣的!”老爺子繼續沉聲道,“那話咋說來著,咎由自取!”
說著,他再次環視群臣,朗聲開口,“大明律,私自開設賭坊,是什么罪過?”
殿中,無人敢說話。
他們不說,老爺子替他們開口,“仗八十,流放三千里!”
“可是!”老爺子話鋒一轉,“勛貴之子,勾搭連環開賭坊斂財,私下里放高利貸,逼死人命,罪加一等!”
“你看看你兒子在錦衣衛鎮撫司之中的供詞,賭坊放貸,帶血的印子錢。賭客可以用房子抵押,用老婆抵押,七出十三進,利滾利驢打滾。光是有名有姓,逼死的人,就不下三起,他冤嗎?”
看似簡單的江夏侯之子開設賭坊案,其中不僅涉及到了呂家這樣的文官。勛貴子弟之中,也有不少人參股分紅。這件案子,已經變成涉及數十人的案子。
“傳旨!”
“江夏侯之子,羽林衛周驥有負圣心,賜死!”
話音落下,跪著的周德興身子軟軟栽倒,好似水里撈出來的一樣。
“此事,涉及到的勛貴子弟不下十人,全部剝了身上的勛職,發配邊關軍前效力,十年內不得回京城!”
呼!
許多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對他們這些勛貴們來說,只要兒子沒死,就還有希望。
輕松至于,涉及到這件賭坊案的勛貴們,已經在心里恨上了周家父子。
若不是他家兒子出的餿主意,拉著自家的兒子做這等讓皇上不高興的買賣,也不至于有今天。
“至于你!”老爺子目光看向周德興,“咱嘴上說不講人情,可多少還給你留些顏面!”
說著,眼神一凝,繼續道,“你的爵位,不許世襲。賜的丹書鐵卷,馬上交還。京中有所的官職全部剝了,回老家種地養老去吧!”
周德興面如死灰,“臣,遵旨!”
老爺子沒理會他,繼續看著那些因為家中子弟犯事,而小心翼翼的臣子們。
“你們的功勞來之不易,咱的人情也不好欠,以后咋樣,你們好自為之!”說著,忽然恨鐵不成鋼到說道,“自打你們各個都封了什么侯,什么伯的,就他娘的變樣了!”
“以前軍中的好手,現在都成了六親不認就認錢的財主了!”
“你們看看徐天德,看看湯和,看看傅友德!”
“和咱一樣頭發都白了,還在為國效力。”
“你們呢?”
“臣等有罪!”眾臣趕緊叩拜行禮。
“有罪?哼!”老爺子哼了一聲,“這事,你們要謝謝你們的太子爺!”
說著,一指旁邊一言不發的朱標,“是他跟咱說,多少還是看些你們往日的功勞,多少還是講些人情,多少還是看在以前的情誼上,讓咱重新發落!”
“不然,你們以為咱會這么輕輕的揭過這事?”
“咱若是讓錦衣衛放開手腳去查,你們屁股后頭都是屎!”
臣子們馬上高呼,“太子殿下仁德,臣等沒齒難忘!”
“記得他的仁德就好!”老爺子繼續道,“都滾回家去,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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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群臣退去,只剩下他們父子二人。
老爺子走到偏殿書房之中,端起半熱的茶,灌了一口。
回頭,忽然瞪著朱標,“太子爺,咱按照您的意思辦,你可還滿意?”
“父皇,兒子不敢!”朱標忙請罪。
賭坊一案可大可小,朱標還是沒忍心,讓老爺子株連太廣。私下里和老爺子說了不止一次,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其實,這樣以來,勛貴之中那些平日驕狂的臣子們,大大的欠了他一個人情,以后更加的俯首帖耳。
“你呀!”老爺子罵道,“就是讓那些遭瘟的書生教壞了,想的太多!”
“你是他們的太子爺,將來是他們的皇上,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你呢,總想著用恩義拉攏他們!”老爺子皺眉道,“總想著容忍他們呢,今天他們開賭坊你容,將來他們弄出更大的事,你怎么容?”
“父皇息怒!”朱標笑著上前,攙扶老爺子坐下,“他們已經知道錯了,您消消氣!”
“你當老子是氣他們?”老爺子沒好氣的罵道,“你呀,心一點都不狠!”說著,嘆氣道,“你這軟綿綿的性子,像誰呢?”
“兒臣是您和母后的嫡長子,性子自然是像您二老呀!”朱標笑道。
“哼!”老爺子白他一眼,“長了一雙巧嘴,從小就會哄人!”說著,不自覺的笑起來,“英哥兒那嘴,和你一樣,就會說好話,慣會哄人!”
“那小子以后要父皇多教導!”朱標笑道。
“哼!”老爺子又白他一眼,“若不是看你給咱生了個好大孫,老子換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