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行的日子是枯燥無味的。

尤其是在不能下海，且被固定在一個限制的活動空間后，這種感覺更會倍增式的放大。

之前的十天航行，所有從苔原避難所帶出來的船員們。

幾乎已經撐到了個人的壓力極限。

到了最后兩天，每天都有很多人精力無處發泄，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

這才導致了希望號停下后，這些人會如此喜悅的下海發泄。

這一次的重新出發前往新大陸，這些人本以為又要開始重復這樣壓抑的日子。

但現實的發展，卻是大大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四月一號。

所有地球人類來到廢土的第四個月。

希望號從洼地出發后的第七天。

135寢室。

早晨七點鐘剛過，陳凱便從自己的硬板床上條件反射的爬了起來。

和第一天上船時的失眠不同，昨夜的他睡眠質量極高。

從十一點鐘躺在床上后，他便像是死了一般直接“暈”了過去。

八個小時的睡眠時間。

如果有睡眠監測設備運作，定能驚人的發現，他的深睡眠時間居然能達到4個小時左右。

這一點，可謂奇跡。

而伴隨著陳凱醒來，寢室里其他人也逐漸爬了起來，緩緩的揉動著自己的眼睛。

“元子，胖福，你們兩個去給我們領吃的”

“大亮，小亮，你們去領今天的訓練科目”

“蘆葦，柯柯，你們趕緊去洗漱，洗完直接去上面幫我們占位置，吃的等下帶給你們”

一項項的，陳凱快速安排。

但出奇的，今天下方的眾人卻是沒有馬上活動，反而是放松著身體繼續坐在床上憨笑。

“怎么了，快點去啊，不然...”

蘇元抬頭：“凱哥，今天是第七天了，咱們訓練結束了，今天是頒獎呢！”

“啊？”

蘇元這么一說，陳凱才反應了過來。

隨即，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從他的心里，莫名傳來。

“七天了？這么快嗎？”

遙想第一天剛上船的時候，所有人還興沖沖的期待這訓練到底會是什么樣子。

他們猜測有可能是將所有人集中在甲板上，按照軍訓一般，做各種隊列練習。

有可能會和軍隊里一樣，做大負荷的體能訓練，壓榨出每一個人的潛力。

或者是設置某些難題，交下來，逐一完成。

因為希望號的體積限制。

對于蘇摩口中的占比考核，所有人雖然重視，但沒有一個人敢去想象，到底會用什么樣的方式展開。

直到考核真正開始。

當坐在寢室里的一眾人，按照要求將幾根線佩戴在自己的頭部后，世界變了！

他們驚訝的發現，眼前只有十五平米的房間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不知道多少米的高聳雪山。

他們的腳下，是皚皚白雪，踩上去還會發出噗嗤的聲音。

他們的身后，是一棟棟小屋，散發著溫暖人心的暖光。

這般神奇的變化，對于一些沒有接觸過頂級科技的人還好，但對于之前的S級人才而言。

卻是讓他們第一時間便瘋狂了起來。

“天吶，這難道是模擬科技？可以根據腦電波信號，模擬出完整的畫面？”

“我在這里，居然也能感受到痛覺，好神奇，這絕對涉及到了深層次的神經元激活，甚至我的感受到我的肌肉信號也能完全的傳遞！”

“這雪，居然是冷的，居然和真雪有一樣的觸感，甚至這暖光...我的天！”

“不愧是所長，居然有這樣頂級的科技...”

一道道感嘆聲，此起彼伏。

雖然大多數人并不明白，這些專業名詞背后到底代表著什么。

但并不妨礙他們理解這科技的本質。

“模擬，真實，意志力，體能！”

“目標：5000米！”

外界的蘇德本是機器人，但在模擬里卻是威武雄壯的教官。

抓住四個關鍵詞，蘇德本進行了解釋，同時點出了第一天考驗的關鍵。

很簡單，爬雪山！

只要你能爬到5000米，就能免試成為S級人才。

眾人背后的小屋里，有著完整的雪具，只要你負重背的動，帶多少都行。

同時，吃喝管夠，但不能帶出小屋，否則就算是失敗，必須要重新來過。

在這里，不會真的死亡。

所有痛覺削弱50%，且關鍵時刻會有保護，防止外界的身體因為內里的變化產生猝死等現象。

乍一聽這個條件，所有人幾乎激動到了癲狂。

半個小時后。

當第一個人穿戴好雪具，拿著東西開始登山后，其他人也像模像樣的跟著沖了出去。

這雪山。

不知道到底有多高。

但在真實的模擬度上，卻是做到了和現實里幾乎一模一樣。

越高，就會越陡峭，每一步就會越兇險。

越高，氧氣就會越稀薄，同時呼呼的狂風也會增大。

如果不是在模擬的條件下進行，這將是一場傷亡率超過90%的恐怖挑戰。

但在知道自己不會死的情況下。

所有人倒是熱情高漲。

這種情況，直到第一個人死亡！

有時候，死亡瞬間失去知覺，并不是一件壞事。

考慮到從高山墜落，摔的渾身大部分粉碎性骨折，伴隨著大出血，還要忍受到自己生命終結。

哪怕是削弱了50%，這種感覺也不壓于是一種酷刑。

大聲嚎叫著，一直等到自己的血液慢慢抽離身體，疼的大腦都在報警后，第一個掉下來的人才進入了復活階段。

光芒一閃。

他再次出現在了小屋前，但這一次，他的臉上沒有了之前的興奮。

取而代之的則是，深深的敬畏。

敬畏死亡，敬畏每一次生命。

而伴隨著第一個人的死亡，陸陸續續的，一千四百村民們均是開始了死亡潮。

有掉下來直接摔死的，有掉入冰凍活生生凍死的，有被冰錐扎的透心涼的，更有被山上出沒的野獸當場襲殺的。

58分鐘，1405人，全部死亡。

沒有任何例外。

哪怕是自詡自己實力強悍的李虎，齊秦等人，也沒能逃過死亡的下場。

這一次，所有人中最厲害的共登高1482米。

“怕什么，又不會真的死，老子就被信了，這狼第一次能咬死我，還能第二次咬死我不成，看老子不打死這狗日的！”

“沖，這模擬的都慫，真要干起來，豈不是更怕！”

“就是，我這次走慢點，就算是死，也要凍死在路上！”

一個人，十個人，一百人死，帶來的都是恐懼。

一千人，所有人，死，帶來的反倒是沖天而起的豪情，膽魄。

在幾個膽大的人呼吁過后，看著背后的小屋，想想S級人才的待遇，所有人咬住牙。

快速回到了小木屋內，開始了補給。

又是半小時過去，所有村民們開始了第二波沖擊。

但這一次，死的反而倒是更快了一些，僅僅三十分鐘過去，70%的人便再度回到了起點。

“動動你們的腦子，登雪山，靠的不是蠻力，靠的也不是勇氣”

“我想要看到你們的頭腦，和你們的意志力，體力，一起發揮作用，而不是蠻干！”

“陳凱，剛才面對狼群，你完全可以先行規避到后面的冰層，讓自己的后背不處于敵人的攻擊范圍之下...”

“熊勁，爬山不在于你的瞬時速度有多快，在于的是耐力...”

蘇德本的第一次出現時機，非常對。

靠著事實說話，三言兩語之間他便點醒了大部分人之前犯下的缺點。

并且，稍加渙散的士氣，被他這么一帶，也再次萌發。

又是半個小時，大部分人再度出發。

這一次，記錄被刷新到了1860米。

第四次，2109米。

第五次，2455米。

第六次，2541米。

越往上，突破記錄的阻力便越大，每一次的記錄變化幅度也越小。

但次數越多，壓在所與人心頭的死亡陰影便越深，那種痛苦累積帶來的恐懼也就越深。

直到第八次。

相比起第七次的2560米，第八次的記錄驟降，成為了2103米。

其原因也很簡單。

這一次的雪山刮起了風暴，所有人沒有反抗，便被吹的七零八落，掉崖而死。

而這一次，也正好破防了所有人。

“五千米，怎么可能，誰能爬的上去，這根本不是人參與的考驗！”

“一直死，就算是50%的痛覺模擬，我渾身也粉碎性骨折了五次，痛死我了！”

“我的腸子都被扎出來了，特么的這些狼還當著我的面撕咬我的身體！”

“不可能，絕對沒人能爬這么高！”

一波波質疑，從木屋前爆發。

在痛苦帶來的壓迫下，哪怕是這些人相較廢土其他人已經很能吃苦了，但還是沒忍得住。

喧嘩。

暴動。

反抗。

眼看著木屋前的陣勢越來越激烈，站在所有人的前面，蘇德本緩緩搖了搖頭。

下一秒，伴隨著他手一揮，人群的前方出現了一個人影。

“所..所長，你怎么來了！”

“所長難道您也要參加嗎...”

“這考驗不是人啊，它上面！”

“...”

聽著越來越多人影抱怨，站在人群的前方。

蘇摩只是笑了笑，并沒有解釋。

眾目睽睽之下，他徑直的穿過人群，進入小木屋完成了補給與裝備穿戴。

像是孤獨的戰士一般。

當著眾人的面，蘇摩一往無前的往雪山走去。

而在所有人的面前，一張幅度超過200寸的直播畫面也順時展開，標注著蘇摩的位置和當前情況。

因為身體數據無法全部傳遞的原因。

所有人的身體素質都一樣，只有細微的差距。

可正是因為一樣，蘇摩接下來的表現，卻是大大的震撼了所有人。

五百米，一群狼找到了蘇摩，被他利用地形優勢，巧妙擊殺。

并且獲得了兩壺溫熱的狼血，以及毛皮，血肉。

一千三百米，暴風雪來襲，被蘇摩靜靜貼在地面上，用毛皮蓋住身體撐過。

兩千米，一處峭壁，蘇摩花費了整整二十分鐘用來小心攀援，最終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巧妙登上。

三千米，又是一群狼，數量更多，但依舊被蘇摩的戰斗技巧收拾。

三千五百米，氣溫驟降。

但在找到一處山洞后，有著食物補充。

蘇摩的體力不僅得到了恢復，體溫也沒有大幅度下降。

四千米，體力保持在巔峰的蘇摩，幾乎沒有任何磕絆便輕松登上。

而這后面的一千米，他更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展現了什么叫做智慧與勇氣結合。

一直到五千米，當紅色的數字變成綠色后，所有人才帶著苦澀，回過神來。

“所長..太強了..”

“這不是..唉，這是我們的差距”

“我認，這波我必須認！”

“還是我們太弱，所有都是我們的借口，這種模擬是給我們學習的機會，并不是讓我們用蠻勁去沖...”

“話說我在木屋里看到了狩獵指南，以及攀爬技巧，可我想著沖頂...并沒有心思去學習”

“唉...”

驚嘆與悔悟齊飛。

眼看著所有失去斗志抱怨的人，又重新煥發了精神，蘇德本暗自點了點頭，準備招呼蘇摩下山。

可下一秒，和下方的村民一樣，他的笑容也凝固了起來。

五千米，蘇摩并沒有放棄，他依舊發起了...

沖擊！

到了這里，每走十來步，蘇摩都要停下一陣狂踹，緩解心肺壓力。

峭壁上，每一次伸手，蘇摩都要凝聚全身氣力，才能順利的將冰鎬砸進去。

但他，就像是個勇士一樣。

在一千四百人的注視下，從未停止。

六千米。

七千米。

八千米。

九千米...

不知不覺中，雪山的高度已經超過了地球上最高的山，珠穆朗瑪峰。

在所有人麻木之中，蘇摩一步一個腳印，踏上了一萬米的高峰。

他半跪在山巔上，帶著微笑，合上了眼睛。

沒有任何傷口，到了這里。

蘇摩...

累死了！

“真是怪物，這種意志力，我..我不如也！”

眼看著蘇摩重新帶著微笑出現在木屋前，蘇德本滿嘴苦澀，一時之間竟忘了接下來的臺詞。

而沒等到他繼續說話，1405名村民...瘋了。

學習，攀登，死亡，重來，不放棄。

直到外界六個小時，內里36個小時結束時。

死亡數最高的村民，死了92次。

攀登高度最高的村民，米數為4689米。

所有村民的平均攀登高度，為4018米。

和預料中一樣，沒有任何一個人達成5000米的高度。

但和預料中不同，這個平均高度，大大超出了蘇德本根據經驗預估出來的2000米。

“翻倍了！這...這些普通人，竟然比我手下精銳的戰士，意志力還要強！”

從最開始的欣慰，到中間的震驚，再到最后的了然，蘇德本笑了起來。

他和解了！

他起初不懂，為什么有人死了六十次，只是看了一眼蘇摩的一萬米記錄，便能咬著牙繼續沖鋒。

但到了最后。

他明白。

這就是領袖的力量。

希望村，所有村民們在蛻變，這是一個痛苦的過程。

但在領袖的帶領下，他們撐住了。

他們走在了破繭成蝶路上。

只待時機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