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開了氛圍燈的ktv包廂里,光線略顯昏暗,卻也透著股沉淪與曖昧。
「澤哥,我就不要了。」董俊臣從長長的沙發椅上摸過來,湊到李丘澤身邊小聲說。
「叫一個吧,你不碰不就行了。」李丘澤淡笑望著他,其實舔狗型的男人都是好男人,別的不提,忠誠度方面絕對沒問題。
今晚這個場合,倒也不是逼他,六個男人如果五個有妞,你沒有,多少有些掃興,這不是為了陪客么。
董俊臣見推脫不掉,只好作罷。與他剛好相反的是,顧棟那廝得令之後,早就屁顛屁顛跑去門外找領班了。
不多會兒房門推開,這廝望向李丘澤和景明濤等人,嘿嘿一笑,做了個ok的手勢。
大約三分鐘后,房門再次被推開,當先一個穿著黑色職業套裙、挽著頭髮、看起來有三十左右的女人,搖曳著身姿走進來:「幾位老闆好啊。」
身後跟著長長的隊伍,很熟稔地沿著電視牆前面一字排開。
「貴賓好!」
隨著中年女人手一抬,一群大約有十二三個、衣著時尚性感的妙齡少女,齊刷刷一鞠躬。或高或矮,或甜或欲,環肥燕瘦,應有盡有。
景明濤臉上的笑容頓時猥瑣起來,眼珠子從左到右逐一掃視而過,只覺得不夠用。
「景總?」李丘澤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誒,李總先嘛。」
「景總要這樣,可就不拿小兄弟當自己人了。」
「哎,說這話……好好好,我先。」
他們坐在沙發上搭話,六人都沒注意到的是,一排姑娘中,有一個此時身體不正常地抖動著,下意識伸手捂臉,旋即悶頭沖向門外。
客人還沒發話,她就這樣跑掉,無疑很壞規矩,站在門口的中年女人柳眉挑起,伸手拽住她,沉聲道:「你幹嘛呀!」
如此一來,李丘澤等人就算想不關注都難,然而當他、董俊臣和顧棟三人的目光,落在那個穿著短t恤和牛仔熱褲、打扮清涼的長發女孩身上后,表情幾乎同時一怔。
這個女孩,他們認識。
甚至可以說,簡直不要太熟悉。
之前這些姑娘進來時,一來由於人數太多,分散了注意力;二來她今晚化了濃妝,因此才沒有第一時間辨別出來。
他們的同班同學,徐珍。
一個很羞澀、很軟的妹子,身材和模樣都還可以,矮個子拔高的話,與張桿的妞吳思思二人,可以算零七屆產品造型班的兩朵班花。
顧棟當初還想對她下手,後面被李丘澤一頓警告后,才放棄念頭。
徐珍雖然在班上算是美女,但由於性格內向的原因,存在感並不高,喜歡獨來獨往,本班和外班不是沒人追求過她,但好像都沒成事。
萬萬沒想到今晚會在這裡碰到她。
她竟做了陪酒小姐,雖然應該只是兼職。
董俊臣和顧棟二人已然面面相覷,這就……太尷尬了。
而門口那邊,徐珍一言不發,臉紅得好像像要滴出水來,已經甩開領班女人的手,沖向門外。
「幹啥呢幹啥呢?」景明濤怒聲問,他的兩名手下也來了火氣,紛紛站起。
「幾位老闆別生氣,她新來的,不懂事。」
「什麼意思嘛,瞧不起我們?」
「去,把你們老闆叫來!」
「還有那個女的,給我帶回來,我倒要看看,我們哪裡讓她看不上眼了!」
領班女人連陪笑臉,然而面對發火的景明濤三人,沒有起到一丁點作用。
李丘澤這時也站起身來,說了句「景總稍等」后,快步追出包廂。
「站住!」
廊道中,正在倉皇小跑的少女,整個人渾身一顫,定在原地。
由於背對著自己,少女臉上的表情,李丘澤暫時看不見,但從她顫抖的肩頭可以看出,此時就好似一隻驚弓之鳥。
徐珍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聽話,可她的腳就是頓住了,彷彿灌了鉛,再也無法挪動半步。
原來,自己對於他的愛慕和崇拜從未減少,亦如他還在學校里的時候一樣。
習慣了。
自己從來都很聽他的話。
身前的光線暗下來,少女將頭深埋在胸前,用難以抑制的顫抖聲音喊道:「班、班長。」
「為什麼?」那渾厚而充滿磁性的聲音問,沒有憤怒,卻也沒有其他情緒,很平淡。
「因、因為……」有水滴滴落在光可鑒人的地磚上,少女哽咽著半天說不出後面的話,直到地磚上積成一灘,少女才倏然抬起頭,咬著牙道,「因為窮!」
這三個字她是喊出來的,如同要發泄什麼,引來廊道前後不少人看過來,指指點點的。
少女臉上的妝花了,印象中一直很柔很膽怯的小臉上,此時卻透著股倔強與不甘。
李丘澤楞了楞,繼而餘光瞥向旁邊,發現有一間空包廂后,扯著她的手臂,把她拉近包廂,打開燈,關上門。
將她扶坐在沙發上后,李丘澤想了想,先摸出手機,撥通顧棟的電話。
「喂,老大。」
「你先陪景總他們玩。」
「噢……徐珍她……」
「我陪她聊聊。」
「好的,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后,李丘澤在對面的沙發椅上坐下,靜靜打量著重新低下頭去的少女。
關於徐珍的檔案在腦子裡回想起來,當班長的那兩年,班上學生的資料,李丘澤都有接觸過,不過由於徐珍的存在感不高,他的記憶不算特別清晰,只知道這姑娘是個川妹子。
「家裡有困難?」
徐珍沒說話,只是輕微地點了下頭。
李丘澤沒去問「兼職的工作很多,為什麼非要干這個」的話,因為原因顯而易見——來錢快,賺得多。
他只是很感慨,印象中是一個絕對好女孩的徐珍,居然會走出這一步。
想來,她家裡的困難應該比較嚴重,急需用錢。
「我、找不到其他工資高的工作。」徐珍突然開口,像是在解釋,又好像在傾訴,淚奔如雨,「班長,你說我們到現在讀了整整三年,有用嗎,我自認平時已經很努力很努力,老師教的我全都會,可是我去那些廣告設計公司找工作,人家第一句話就問——什麼學歷?和我一起去應聘的人,明明軟體操作方面沒我這麼好,可他就能拿一千八的底薪,我卻只能從學徒干起,每月六百。就因為他讀的是正規大學。」
李丘澤從褲兜里掏出一包小紙巾,遞給她,聽過這番話后,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社會現狀如此。
他們這幫人錯就錯在,沒有把握住高考這個重要關卡,然後一步輸,步步輸。
「只要是知識,是技術,學了當然有用,你不要有太偏激的想法,文憑只是一塊敲門磚,可能我們剛開始的待遇比別人低,但沒有老闆是傻子,你只要真有過癮的技術和水平,能為公司創造利益,創造出比那些人更高的利益,老闆再不給你加工資,你大可以去別的地方,但凡不是腦子有問題的老闆,是不會讓你走的。」
徐珍聽罷微微點頭,接受了這種說辭,心裡的那股遭遇過不公平待遇后的辛酸,淡下去一些。
「你呀,」李丘澤含笑道,「還是性格太內向了,應該多跟人接觸,凡事都悶在腦子裡,容易鑽牛角尖。」
徐珍抬頭看了他一眼,梨花帶雨的臉上有股紅艷,除了家人外,很少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貼己話。
「班長,其實我也沒幹什麼,就是、陪他們喝喝酒,他們想帶我出去,我絕對不會去的。」
也沒少遭咸豬手吧,李丘澤心想。同時徐珍這句話讓他明白,這份工作她似乎還想做。
「家裡到底怎麼了,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見她半晌不開口,李丘澤身體前傾,伸手拍了拍她白皙的手臂,「誒,別這麼見外啊,你的班長現在也算有點能力,好歹幾年的同學。」說著,他還笑著打趣道:「你干這個,比如今晚這樣,碰巧撞上,讓我和小白、果凍三人很尷尬啊,你說這麼多姑娘站成一排,我是點你呢,還是不點你呢?不點你吧,你說我不照顧你,點了吧……你好意思真陪我酒啊?話說我還真不知道,你能喝酒啊?」
這話攤開了一說,似乎也就沒那麼羞恥,徐珍也跟著笑了笑,不過有些牽強。
一番了解后,李丘澤才知道,果然是家裡出了變故,父親被查出來胃癌,所幸是早中期,不致命。但還是要手術治療,需要好幾萬的費用。
重生就得支棱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