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間馬上就要開始,如同往常一樣,王晴補好妝后,開始巡查飯店的各個部門,一角一落,確保晚上的營業不會出現不必要的差錯。
很簡單的工作,卻很重要。
交給別人去干她不放心,即使是丈夫,男人終究是粗心了些。
每天兩次,如此反復,幾乎從未間斷過。
她一干就是快二十年。
快要巡查完時,十分熨帖的灰色小西裝的口袋里,手機響了,掏出一看,是老公打來的,便隨手摁下通話鍵。
“怎么了?”
“在哪兒呢?”
“這個點你不知道我在干嘛?”王晴沒好氣道。
“不是,我是想問你檢查完了沒有?”江海松立馬改口。
王晴聽出他的語調有些不對,似乎很興奮的樣子,問道:“干嘛?彩票中獎了?”
丈夫不打牌,連麻將都不會,不過卻有買彩票的嗜好,幾乎每期都不落下,也不多買,每期就一注,兩塊錢。
反正她總是無情嘲諷,交智商稅無疑。
而丈夫依然樂此不疲,說人總要有點夢想,萬一中了呢?
看,這也許就是倆人生存理念上的最大區別。
她不是沒有夢想,只是她十分堅信,自己的夢想唯有通過自己的雙手去努力才能實現。
而丈夫卻像個孩子一樣,依舊沒看透現實,對這個世界仍抱有幻想和期待。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是他可愛的地方之一。
有時候凡事都看透,未必是好事,心會墮入黑暗,會活得很累。
所以她雖然總是嘲諷,卻從未真正管過。
她希望丈夫永遠保持這份天真。
女兒也是一樣。
一個家有一個清醒的腦子就夠了。
“沒有。”江海松訕訕一笑,“老婆你過來辦公室一趟,我告訴你一件激動人心的事情。”
“什么呀?”王晴好奇道。
“你先過來再說。”
“我還沒逛完呢,直接電話里說不行嗎?”
“不行!”
“……江海松你皮癢是吧,趕緊說!”
“我不!”
王晴:“……”
旁邊兩名路過的服務員抿嘴竊笑,看這模樣估計老板又調皮了,她們就樂意看這兩口子吵架,或者說打情罵俏。
倆人吵架就像吃飯一樣希拉平常,不過從不紅臉,有時候吵著吵著,就見老板屁顛屁顛摟著媳婦兒進了辦公室,鎖了門。
這不是打情罵俏是什么?
別看他們老板好像有些妻管嚴,一點老板的風范也沒有,可是他們的“太后老佛爺”什么男人不見過?還就吃這套。
只要在店里干得時間久的員工,保管見過老板娘從辦公室出來時,與眾不同的模樣。
嘖嘖,那小臉紅艷艷的,跟普通人家的媳婦兒也沒啥區別。
老板的厲害之處就在于此。
他不用刻意豎立什么形象,只要將“太后老佛爺”拿捏了,那就是王的男人。
王晴罵罵咧咧了兩句后,將剩下的一片區域檢查完,便上了二樓辦公室。
別看現在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目睹了這一幕的員工們心里都亮堂,等出來時保管被老板“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倆人已經人到中年了,但是他們之間的感情,依舊讓員工們十分艷羨。
“哐當!”
辦公室的房門被推開。
王晴大步走進來,反手又哐當一聲將房門帶上,并習慣性地擰上了倒閂。
“什么激動人心的事,還非得當面講,你不知道晚上有多忙么?”
面對媳婦兒的小性子,江海松絲毫不在意,像塊狗皮膏藥樣貼上來,摟著她年過四十依舊纖細的腰肢,將她半推半抱到沙發上坐下。
“哼!”王晴撇過頭去不理他。
“我剛才撞到李丘澤那小子了。”
“那又怎么了?”
“我本來還以為今晚是他家哪個親戚家有喜事,請客吃飯,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就是他請。”
江海松故意“他請”兩個字加了重音。
“噢?”王晴臉上終于有了些表情變化,側過頭道:“做小買賣賺了點錢,回家就開始霍霍?”
她跟老公之前的想法一樣,家里來了這么多親戚、長輩,犯得著你一個小孩子請客嗎?
最后如果賬單真讓李丘澤這小子付了,那老李家的一幫長輩也太不做人了。
“對啦。”忽然想到什么,王晴又問道,“小婉之前說他搞的是什么生意來著?”
女兒和他們講過,飯桌上隨口聊到的,不過她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壓根沒在意。
只記得是個不怎樣的生意。
“奶茶。”
聽丈夫這么一說,王晴露出恍然表情,想起來了:“奶茶這玩意兒現在不都說不健康,不建議喝么?他還搞奶茶店,真賺到了?”
“那不然能請客嗎。”江海松笑著點頭。
王晴想想也是,肯定兜里有點,才敢這么出風頭。
賺了一點小錢,就吆喝著整個家族的親戚上飯店吃飯,想不到這小子這么愛顯擺。
王晴搖搖頭,她不喜歡這種性格。
“老婆你就不好奇他賺了多少?”江海松笑瞇瞇問。
這話明顯話里有話,王晴如何聽不出?
不過一個還在讀書的小年輕,又搗騰一個日薄西山的買賣,如果說賺了好大一坨子,她還真不信。
她自己做生意就知道,買賣絕對沒有這么好做。
“聽小婉說他那店快十一月才搞起來的吧,到現在滿打滿算也就三個月,能賺多少?我算他一個月賺五千好了,撐死不過兩萬塊。”
江海松看了她一眼問:“老婆,你是不是對這孩子太苛刻了點?十九歲不到的年紀,一邊讀書,一邊開店,三個月賺到兩萬,難道沒點本事嗎?”
“有啊,他要沒點本事,就沖他以前的斑斑劣跡,我能理他?能同意他和小婉交朋友?”王晴反問。
這話沒毛病,如果不是看到了李丘澤改變,看到他有些做生意的頭腦和興趣,她是絕不會讓女兒與那種只知道打架斗毆,初中高中也不知道讀了多少所學校的男孩子來往的。
相信任何家里有個乖巧姑娘的父母都不會——她家小婉總體還是很乖巧的,雖然有過一兩次的叛逆行為。現在想想,她將其理解為青春期必經的過程。
她年輕時也叛逆過,要不然不會和身旁的男人走到一起。
她父親最瞧不起做廚子的男人,信奉古書里講的“君子遠庖廚”那套。
江海松沒法反駁,陪了個笑臉。
“所以確實賺了一萬多,還是兩萬?”王晴饒有興致問。
心里在想,倒還真沒看錯這小子,確實有點做買賣的能耐。
一般像他這個歲數的小年輕,第一次開店做生意,不說百分之百虧吧,沒幾個能這么快見到賺頭。
這年頭生意越來越難做,她都深有體會,不是八九十年代那會兒的賣方市場,顧客越來越挑剔,你家不行也不愁找不到別家。
正因為如此,她這幾年的重心主要放在了做好服務上。
江海松還以為她不會問呢,提起這個倒是來了精神,笑嘿嘿道:“老婆你給點想象嘛,比如加個零啥的。”
王晴猛然瞪眼,詫異望向他,驚呼一聲道:“二十萬?
“你開玩笑吧?!”
“你覺得這事我能開玩笑嗎?”江海松很滿意媳婦兒的反應,他剛才了解到情況時,何嘗不是這副模樣。
“我不信!”王晴斬釘截鐵道。
說破了天她都不信。
因為很多事分析一下就能分析出來,奶茶店又不是什么很隱秘的生意,到處都有,現在市場行情并不好,聽說一批一批的在倒閉。
李丘澤那小子此時涉足奶茶行業,本就算不上明智。
不過應該確實有些生意頭腦,被他搞賺了,這已經有點出乎人的意料。
再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內,賺到二十萬……那根本不是這個行當具備的吸金能力。
她家好客來臨近年底生意這么好,第四季度三個月才賺了多少?
除去各種開支,滿打滿算也就十萬出頭。
李丘澤那小子一邊讀書,一邊隨便搞起的一家小奶茶店,能跟自家占地五百平、上下兩層的飯店相提并論?甚至更賺?
“我可能還說少了。”江海松彎起嘴角道。
王晴:“……”
“老婆你也別不信,他賺了多少還真不難打聽出來,知道他今晚為什么要請客么?”
王晴下意識道:“為啥?”
“早上剛到家的,下午就帶父母來縣里看房子,看中當場就簽了單,房子買在清河郡。”
王晴:“!!!”
一雙與江虞婉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帶著濃密睫毛,像是兩把小蒲扇般的大眼睛,陡然瞪得滾圓。
清河郡一期的房子,如果她沒了解錯的話,是五十萬一套!
目前他們縣里整體售價最貴的房子。
也是最上檔次的房子。
在本地撈營生的人,沒幾個買得起。
因為這座小縣城真的不足以支撐太多人擁有五十萬財富。
就是讓她家買,也是需要好好思量下的。
別看飯店開在這里一年好像不少賺,但是兩邊父母都需要照顧,年紀都大了,時常病痛,還有孩子。她和丈夫總希望給父母和孩子最好的,開支很大。
另外生意也需要周轉。
“他家住在鄉下你是知道的,父母是沒有這個能力的,所以我剛才直接問了房子是誰買的,他估計也想向我們……嗯,主要是你,證明點什么,沒含糊,說是他,他這小半年做生意賺的。”
江海松說到這里,眼里含著笑意,望著還處于震驚中沒回過神兒的媳婦兒道:“老婆,要按這個節奏看,你恐怕管不住他和小婉處朋友了。”
王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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