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關于暗戀與失戀這件事
“蘇老板，加油!”
沿途經過高三四班集合地點的時候，蘇松屹聽到了朋友們的吶喊。
微微側目看去，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洋溢著笑臉和真摯的鼓勵。
呼吸時納入的氣體，像是灼燒的炭火。
小腿很酸軟, 心跳很快。
是蘇松屹平時最討厭的感覺。
但這一刻，他的心情又很平靜。
他現在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堅定一件事。
沿著跑道一直跑下去就好。
一圈五百米，三千米也就是六圈。
不要著急，落在了后面也不用怕。
蘇松屹，學著去享受這個過程, 磨練自我的過程。
“為你翹課的那一天，花落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間，我怎么看不見。”
“消失的下雨天，我好想再淋一遍。”
輕柔舒緩的歌聲仍舊在操場的上空徜徉。
蘇松屹這時候突然記起來了，翻唱這首歌的女歌手，貌似是周杰倫的歌迷來著。
追星追著，歌迷也成了歌手，倒也奇妙。
風刮得更緊了，是逆風方向。
吹來的風放肆地撩撥著他鬢間的頭發，將汗水用一種溫柔又不失力量的方式卷走。
白色的短袖獵獵作響，那件衣服有點舊了，記得是去年夏天買的。
領口的紐扣掙扎了一番，在風中脫落。
風從崩開的領口灌進來，直抵心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變得很慢，飄飛的白色紐扣被風卷走，輕飄飄地落在了一片綠茵里。
第三圈，蘇松屹已經有些吃力，開始減速, 并不忘調整自己的呼吸。
黃嘉洛已經甩開了他整整大半圈。
場外的觀眾們，加油聲從未停過。
第四圈，蘇松屹的速度緩和了許多。
臉色有些蒼白，汗水從臉頰兩側滑落，打濕了衣襟。
黃嘉洛這時候已經超過了他整整一圈，從身后追上了他。
在過彎之際，兩人的身體偶然發生了摩擦。
蘇松屹被撞得失衡，在跑道上摔了一跤。
黃嘉洛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微微揚起的臉帶著一絲高傲。
蘇松屹站起身，把手放在膝蓋上揉了揉。
塑膠跑道上有些黑色的橡膠顆粒，膝蓋剛剛磕在上面，滑動了一段距離，難免有些刺痛。
傷口火辣辣地，像是涂了一片風油精。
場外的人看著，頓時為他捏了一把汗。
蘇松屹拍了拍膝蓋，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奔跑，眼里流露出一絲淡漠。
他只是來跑完全程的，能不能拿到名次，無關緊要。
小學的時候，他也參加過一次長跑比賽。
他在賽場上摔倒了, 前來看他比賽的蘇航親自來到了場上，一邊繞著操場跑, 一邊對他說：“站起來，繼續跑。”
“腿很疼，我可能拿不到名次了。”
“有沒有名次不重要，堅持跑下去!”
“我和你一起跑，相信你自己的意志力。”
那個平日里冷淡至極的男人，用滾燙如烈日般的眼瞳看著他。
然后，他跟著爸爸跑完了全程。
他也本以為自己堅持不下來的，但當他驀然回首之際，才恍然發覺。
啊，我原來已經走了這么遠的路。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但偏偏，風漸漸，把距離吹得好遠。”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愛一天
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還是說了，拜拜。”
蘇松屹釋懷地笑了笑，一邊在心里哼著歌，一邊繼續往前。
忽然間一道和煦的風追上了自己。
“我跟你一起跑!”
熟悉的薄荷香氣，是她的發間的氣味。
蘇松屹側目，看到了那個窈窕的倩影。
閔玉嬋微微笑著，眼角的淚痣在她的長發間忽隱忽現。
“嗯!”
蘇松屹篤定地點了點頭，眼底流露出一絲倔強。
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兩人并肩一齊奔跑著，像是在世界的終末，挽著彼此的手逃婚的戀人。
是的，戀人。
她是穿著白婚紗，從婚禮上逃脫的新娘，他是一無所有的無根浮萍。
就這樣沿著前路奔跑，與心愛的人行至世界的盡頭。
覃敏遠遠地看著，想起了那天參加歌手比賽的時候，閔玉嬋在后臺給他化妝的時候，吻過他的臉。
你早該知道的，閔玉嬋對蘇松屹，不單單只是姐姐對弟弟的那種喜歡。
這就是失戀的感覺嗎？真叫人難過。
黃嘉洛看著賽場上和蘇松屹一起奔跑的閔玉嬋，腳步突然慢了下來，像是被突然抽空了力氣一般，失魂落魄。
那臉上的驕傲已然不在，只剩下一種混合著巨大的沮喪和頹然的表情。
四圈跑完，第五圈。
終點處已經傳來了歡呼聲，黃嘉洛沖線了。
“啊啊啊！”
他一邊仰天長嘯歡呼，一邊張開雙臂擁抱滿懷的風，穿過了那道牽著的紅色絲帶。
蘇松屹側目看了一眼，略微有些緊張。
“不用在意別人的速度，調整呼吸。”
閔玉嬋出聲安慰道。
“嗯!”
蘇松屹微微頷首，去看她奔跑時的側臉，數她微扇的眼睫。
這個大姐姐，真的很照顧他。
楊雪晴走到終點處，扶著黃嘉洛的胳膊，遞上了一瓶水。
黃嘉洛接過水灌下半瓶，站在終點處，久久沒有離開。
贏了第一名又如何呢？
那個女孩子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看過他一眼。
他那么賣力奔跑的樣子，充其量只是個自娛自樂的小丑罷了。
王斌也沖線了，在賽道的后半部分突然加速，拼了老命地往前，從第三的位置跑到了第二。
“斌兒牛逼!”左建華拿著手搖助威花，踩在板凳上開始扭腰。
沒辦法，王斌一個人跑的時候，是沒有女生為他喊加油的。
李可欣在聽到了他吶喊地動靜后，只是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像王斌這樣的普通人，要拼盡全力，才有可能擁有一個女孩子的青春。
但更多的可能，是念念不忘，沒有回響。
王博跳高，有林靜為他加油助威。
左建華跑步，苗圓圓會在終點送水。
蘇松屹就更不用說啦，現在終點已經擠滿了女孩子，就等著他沖線。
為他喊加油的女孩子怕是可以組成一個加強團了。
人數比李云龍的獨立團還要多的那種。
只有王斌孤家寡人一個，想想都心酸。
左建華覺得這哥們也太可憐了，只有他這個六塊錢的好兄弟還記得他。
第六圈，在閔玉嬋的鼓勵下，蘇松屹跑到了第四的位置。
終點處沸沸揚揚，滿是女孩們的掌聲。
在她們的掌聲和鼓勵里，蘇松屹成功沖線。
校運會三千米跑，他實現了一個自己覺得很了不起的成就。
哪怕以后上了大學，他也會常給人講，“我上高中的時候參加過校運會三千米跑。”
“沒事吧？好些了嗎？”
方知嬅走上前扶著他的胳膊，關切地道。
“還好……撐得住。”
蘇松屹喘了喘氣，頗有些自豪地笑了起來。
過線后，他緊繃精神也松弛下來，心里感到前所未有地滿足。
覃敏遞過來一瓶水，鄭雨婷則拿著干凈的毛巾。
在她們的陪同下，蘇松屹回到了班上的集合點休息。
“腿傷得嚴重嗎？”
閔玉嬋卷起了他的褲，看著蹭破的膝蓋，微微皺了皺眉。
“我去給你拿些紅花油。”
鄭雨婷見狀，立馬朝著校醫務室跑去。
“那個黃嘉洛，**崽子，肯定是故意的。”
王斌罵罵咧咧地，想起了之前黃嘉洛對他拇指向下的那個動作，咽不下這口氣。
覃敏聞言，不動聲色地去了后面，拍了拍兩個正在玩撲克牌的馬仔。
“大姐頭，有什么吩咐?”
“今天晚上找個時間，把那個黃嘉洛做掉，記得拍幾張照片。”
覃敏捏著根煙，冷淡地道，頗有些黑幫教父的味道。
“好!”
“包在我們身上!”
兩馬仔立刻會意。
大姐頭說的做掉，只是指收拾一頓而已，讓他感受到社會的險惡，當然沒有電視里黑幫的那么夸張。
圍繞在蘇松屹身邊的女孩們那么多，難免會讓人嫉妒。
周圍男生看向他的目光都不懷好意。
豈可修!
為什么有長相這么出眾，成績這么好，還多才多藝，異性緣也這么好的人啊?
該死的現充，趕緊爆炸吧!
“可以啊，蘇老板，第四名也有兩分的。斌兒第二拿了四分，你們倆加起來就六分了。有你們的這些分數，我們班上的積分在整個年級都進前三了。”
左建華看了看記分冊，有些驚喜。
蘇松屹聞言，也感到很是意外。
按理說，他的體能在參賽的這些選手里面，雖然不至于墊底，但也是屬于很靠后的位置。
這一次能進入前四名，倒也算是超常發揮了，更別說中途還摔過一次。
“這是因為大家都在給我加油吶喊啊。”
蘇松屹笑著道，心情格外舒暢。
這時候的他覺得格外幸福。
他可以輕易地成為好多女孩子念念不忘的青春，全世界都在為他喝彩，隨手一抓就是一片落英繽紛。
他不缺鮮花，也不缺掌聲。
這世界是那么友善，他有好多好多朋友。
但他現在還不知道，成長是一個人逐漸走向孤獨的旅程。
上大學后，他會有更多朋友。
高中的同學仍舊在聯系，大學又會有新的圈子。
但是慢慢的，大家都會有新的生活，和他保持聯系的人將會越來越少。
等到大學畢業離校的那一天，他會恍然發覺。
啊，原來我沒什么朋友。
少年的世界最為圓滿，成人的世界總有殘缺。
“知嬅，等會我們要參加接力比賽了，號碼布。”
“嗯，我會努力的。”
方知嬅將號碼布別在了衣服上，脫下外套，靠著樹壓了下腿，做了下熱身。
程露露回過頭看了方知嬅一眼，扭過頭小聲和同桌說了起來。
“她初中的時候也參賽過，但是拖了后腿，本來我們穩第一的，但是她交棒的時候摔了。”
“那也沒問題吧?”
“問題大了，她根本就不擅長跑步，張可可跑步比她好多了。”
程露露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
說罷，那女生回過頭悄悄瞄了一眼方知嬅。
“噓，她注意到了，我們少說兩句吧。”
方知嬅將兩人的眼神盡收眼底，沒有多言，只是低垂著眼簾，系好了鞋帶。
這時候，體育委員走了過來，小聲說道。
“方知嬅，要不，你的那一棒，讓張可可替代吧。她200米跑和100米跑的成績都很不錯。這樣一來，我們班舊穩拿第一了。”
“你覺得我上場了，我們就拿不到第一了，是嗎？”
方知嬅抬起頭，反問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
體育委員擺了擺手。
“你之前沒有參賽過，可能有些缺乏經驗。這樣是為了我們班上的榮譽著想。”
方知嬅沉默著不說話。
她知道大家都看不起她。
誠然，她在運動上確實沒什么天賦。
接力賽的分值很高，是非常拉分的一個項目。
她占著其中的一個重要位置，難免會有人持反對意見。“如果你讓張可可頂替知嬅參賽，那我就棄權了，你們另選其他人吧。”
閔玉嬋走過來，冷淡地道。
“這……”
體育委員一時陷入了兩難，看向程露露，用眼神暗示。
程露露別過臉，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自顧自地剝著橘子。
閔玉嬋的實力有目共睹，有她在，4×100米的接力比賽就有了最具競爭力的一棒。
如果她也要下場，憑張可可，是跑不過覃敏的。
“我和知嬅會把第一名的位置拿下來的。”
閔玉嬋說完，便不再理會了，挽著方知嬅的手朝著賽道上走去。
方知嬅任由她牽著自己的手，雖然有些不情不愿，但她確實也承認。
有個姐姐保護著她，愿意為她出頭，這種感覺挺好的。
“拿出你的實力，證明給她們看。不要因為她們的那些話，就影響到心情。”
閔玉嬋安慰道。
“放心啦，我沒那么脆弱。”
方知嬅淡淡地道，神色頗有些不忿。
“請參加高三年級組，女子4×100米接力賽的運動員就位。”
高三四班那邊，覃敏和李可欣也起身前往了跑道。
蘇松屹站在了終點等候。
今天是值得紀念的一天，跑步跟柯基一樣慢的方知嬅，要參加人生中的第一次跑步比賽了。
“預備!”
“跑!”
前面兩棒沒有拉開太多的距離。
方知嬅這一組甚至是優勢。
她所在的位置是第三棒。
快了，就快了!
各組的運動員都蓄勢待發，身體不自覺地往隊員那里小幅度挪動，腿已經做好了起跑的動作。
嘴唇嗡動著，目光炯炯有神，手掌不時地前伸又縮回。
“快!”
班上的同學將手中的接力棒朝著方知嬅遞了過去，方知嬅迅速伸手去接。
就在交棒之際，那名女生的手陡然松開，或許是因為太過心急的緣故。
那根紅白相見的接力棒從她手指中滑落。
在方知嬅的視角里，時間變得那么慢，同學眼中的焦躁和驚恐，錯愕的表情，微張的嘴角，還有額頭上的汗水，呵出的氣息。
一切都是那么真實。
啪嗒!
接力棒以一個緩慢至極的速度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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