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之外的虛空，一箇中年面貌的身影盤坐。
他穿着灰褐色長袍，身形高大。
古怪的是不論從任何角度注視，看見的都是他的背影，面容不可見，只能感覺到其氣質冷肅，坐如崇山峻嶺。
他坐在虛空中，遠近千百萬裡皆空曠無人。
當他矚目虛空，面前便浮現出趙淮中等人在帝陵裡的畫面。
畫面閃逝，很快就被一層起源陣紋遮蓋，難以持續。
“到底是誰的謀劃……”
中年人思索片刻，屈指輕彈，有數道法力烙印，攜帶着不朽的力量劃空而去，進入了三界。
中年人連續出手，往虛空中推送佈置。
最終，他合上雙目，再次進入已經延續了漫長歲月的修行狀態。
————
天庭帝陵。
有不止一位造化被殺，肯定要去現場看看因果，找出兇手。
孟子仍和老子留守。
趙淮中和孔聖出了帝陵，霎時不見了蹤影。
“人皇的境界又有突破？”
趙淮中兩人剛走，孫公望從虛空走出，出現在帝陵門口。
“和天庭相談，商榷合兵之事，推進的如何？”老子問。
“還算順利。”
“大老爺！”孫公望身畔還跟着闡教金仙董初平，對老子恭敬執禮。
孫公望對董初平道：“你先去吧，按剛纔和天庭商議的，調遣我闡教教兵，和天庭聯合佈防。”
董初平再執禮，揮了揮衣袖，騰雲駕霧而去。
孫公望和老子，孟子一起回到帝陵。
老子在帝陵內開啓了一座秘境，和孟子，孫公望三人進入其中。
孫公望問道：“你之前和人皇，都對天庭頗多防備，爲何幾日過去態度大變，不僅和天庭合作，還親自跑到天庭來，看守這帝陵？”
老子和趙淮中商榷，已經意識到祭煉天帝爲分身的事情，可能會被對手利用，正準備着手應對。
所以後續有不少安排，需要孫公望來配合。
老子略事沉吟，遂道：“現在的天庭之主，是人皇的分身。”
咔！
這消息宛如晴天霹靂，孫公望手一抖。
他之前就對老子，趙淮中等人態度轉變，和天庭合作頗多猜測，唯獨沒想到是最狠的這一種。
孫公望被這個消息震住了，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老子以道力化出一副殘局，和孟子二人展開對弈。
老半天過去，孫公望才顫顫巍巍的道：“人皇陛下…連此等偷天之事也敢行之，若稍有錯失便是大禍，千古罵名。
此事若被四皇九姓知道，趁機獨立，人族動盪分裂，怕是要死傷無數。”
“所以人皇出關，立即來到仙界，就是爲了應對此事。”老子從容道。
“人皇出去是爲了應對此事？”孫公望詫異道。
“人族造化被殺，是個趁機行事的契機。”老子在棋盤上落子，撫須說道。
“不知人皇有幾分把握？”孫公望追問。
“沒什麼把握，但不得不爲，我等當竭力匡扶之。”
————
白雲悠悠，星輝如水，洗滌着大地。
夜色裡，孔聖和趙淮中出現在仙界以北的一片荒野上空。
下方就是早前朱桀被殺的位置。
朱桀麾下的朱襄氏部衆駐紮地，和天庭中軍大營相隔數千裡，他是在回營的路上遇襲。
下方是一片山林，地勢起伏，草木蔥蘢。
數千裡聽起來很遠，但在仙界，法力高深的仙魔瞬息可至。
“對方用先天器物封禁了這方天地，讓人無法察覺到朱桀遇襲。得手後又以先天靈寶擾亂天數，遮掩蹤跡。”孔聖道。
“還有另一種力量抹掉了其他痕跡。”
趙淮中得到消息後，對妖墟也進行了感應，但毫無所獲。
妖墟的蹤跡同樣隱藏不見了。
趙淮中之前對七雀體內的佈置，對妖皇鐘的感應，也隨之消失。
不排除是混沌妖主發現問題，採取了措施。
但趙淮中懷疑仍是那位不朽者在出手。
兩人就像是一種博弈，趙淮中是人族大佬，那位不朽者無形中就站到了妖族身後，借妖族來展開某些謀劃。
孔聖打量周邊，也發現了端倪：“有剛纔在帝陵和你動手的不朽者參與？”
“不一定，天庭背後有不朽，說不定妖族背後也有，這些不朽在謀劃什麼，朕也看不清楚。
但這種謀劃很可能從遠古一直延續至今，想來必是非同小可。
朕這一路都在琢磨，什麼東西值得不朽花費這麼大心思爭奪？
孔聖有什麼思路？”
“也有可能是我們把事情想複雜了。”孔子道。
“嗯。”
趙淮中點頭：“就算有不朽出手，我們也不是沒有優勢。”話落伸手虛招，遠在天庭的九州卷和地書迅即破空，被他召喚過來。
趙淮中手上道力流轉，眉心浮現出起源龍珠，灑落星星點點的光曦，落在九州卷和地書表面。
周邊天地也出現變化，時空中有力量澆築融入九州卷和地書。
兩者本就已經接近完全融合，此時再被趙淮中以道力推動，勾魂筆也顯化出來，氣機與生死簿，九州卷相合。
這兩件先天靈寶最後一縷道紋也盤繞在一起，完成了徹底的契合。
此一刻，天地間有道音傳徹，九州卷和地書周邊化出一個球狀的混沌，像是在演化天地，追溯鴻蒙道古。
一股先天靈光，照耀夜空！
“這是傳說中的混沌卷，開天闢地的人道至寶！”孔子上下打量。
“嗯，朕要依託三界，和那位三界之外的不朽鬥一鬥。”
九州卷和地書相合，推演能力遞增了何止數倍。
其卷面展開，一枚枚字符躍起，在空中化開，和趙淮中的法力交融，很快就生成了推演結果。
斬殺朱桀的妖族，被混沌卷推演露出了蹤跡。
不過趙淮中再嘗試推演妖墟，依然沒有收穫。
融合了媧皇石的妖墟，品級並不弱於混沌卷，加上背後隱藏着不朽的佈置，仍然無法將其找出來。
“走吧，去會會這些妖族。”
趙淮中和三界外的不朽者，各自佈置。妖族則成了兩人隔空鬥法，爭奪勝負的工具。
……
仙界西部州的高空。
“混沌卷推演所得，有妖族會在這裡出現？”
趙淮中和孔聖出現在雲層裡，掃視着夜幕下空空蕩蕩的虛空。
“有不朽插手，混沌卷推測的訊息也很模糊，但在這裡等應該沒錯，看看有沒有妖族自投羅網。”
倆人站在雲彩裡閒聊。
孔聖看向趙淮中：“你這次突破，變化很大。”
“嗯，發生了些奇妙的事情。”
孔聖興致勃勃：“修行到造化境的終點，接近不朽，會走出自己獨有的修行方向，人皇是要將帝王之道推行到前無古人的地步？”
趙淮中頷首，公然擡高自己的歷史地位：“朕爲千古一帝，後世當傳之無窮！”
孔聖啞然失笑，頗有些考量意味的問：“秦皇以爲帝道的本質是什麼？
治國強軍，用人之道，還是以民之福祉爲自身福祉？
人皇若爲三界共主，又當如何，你覺得自身的特長是什麼？”
朕的特長是拐……趙淮中心忖：咱倆是準備找妖族茬架來的，這時候考量朕的爲帝之道？
朕的長處其實不是爲帝，而是御女強者，九州卷當初認證過朕在這方面三界第一。
“孔聖的問題其實沒有標準答案，它會根據外部環境而不斷變化，與妖族戰時，帝王最當爲之事，是護我山河社稷，使人族不受妖族所擾。
若三界相安，則是帶領人族開拓進取，國泰民安，人人自強，爲民啓智。”
趙淮中思索着說：“若說自身的帝道理念……當是成就千秋功業，爲後世謀太平。這就繞回了剛纔的問題，需要人人自強，才能傳之無窮，綿延不斷。
一旦懈怠落後就會捱打……”
趙淮中話音未落，扭頭往遠處看去，笑道：“妖族來了，咱們先去打怪如何？”
“甚好。”
“這次孔聖在一旁掠陣，朕新晉突破，拿這些妖族練練手。”
趙淮中往前跨出一步，當即出現在遠處一隊前行中的妖族面前。
那隊妖族由妖帥四辰白虎統領，行事已經非常小心，推動先天靈寶遮掩氣機，往西部州某處趕路，想不到趙淮中會突然殺出來。
趙淮中的出現，連大妖神四辰白虎，也是駭然色變。
“人皇！”
另一名妖神脫口而出，下意識就想跑。
他親眼見過趙淮中打上妖墟，擊殺妖皇，而後和混沌妖主交手的情景，所以對趙淮中深藏畏懼。
即便再狂妄的妖族，只要還有點腦子，也不會覺得自己是趙淮中的對手。
當然，也不是沒有例外。
比如新出世的一些妖族，妖皇之死是妖族的恥辱，並未有誰對新出世的這些妖族提及過妖皇是被人皇打死的。
之前斬殺朱桀，撕扯朱桀身上血肉爲食，鳥首人身的黃青也在隊伍裡。
他就上前一步，毫不畏懼的看向趙淮中，獰笑道：“你就是人皇，吾此番出世，數次聽到你的名聲，正要試試你的手段……”
啪！
黃青聲音未落，趙淮中突兀出現在其面前。
黃青感覺腦門巨疼，卻是被趙淮中拂袖抽在腦袋上，霎時頭顱崩裂，瞬間斃命。
從後方跟上來的孔聖，眼看着趙淮中殺入了共十餘衆的妖神當中。
幾乎看不出他是在出手，身畔的妖族卻接連栽倒。
有妖族想逃走，但是被道力禁錮，難以移動分毫。
連爲首的四辰白虎，也不是趙淮中的一合之敵。
彈指殺敵當如是。
啪！四辰白虎被趙淮中一拳錘在身上，山洪暴發般可怖的力量涌入體內，勢不可擋。
連頭顱也在力量衝擊下，砰然炸裂。
孔聖來到近處時，趙淮中正手觸四辰白虎破碎的額頭，試圖追溯妖墟的下落。
片刻後，趙淮中微微蹙眉，似乎對探查到的東西不滿意。
他想了想，伸手虛抓，虛空中一縷縷黑氣被收攝出來，重新被他打入一衆妖族體內。
那些剛被他打死的妖族破碎的身體聚合，彷彿時間倒流，又重新出現了生命的氣息。
騷中自有騷中手。
趙淮中虛空抓攝的是被他親手打散的妖族神魂，力量到了他的層次，生死也在一定程度上可控。再聯合地書生死簿，逆轉生死的界限也不是不可爲。
生死法隨，想死不是那麼容易的。
趙淮中的手段，連孔聖也有些讚歎，袖手在一邊看熱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