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韓家。

    姬妘借住的小院。

    姬憲在門口正了正神色，平靜從容的走進了房間。

    屋里很快傳出姬妘雀躍的聲音：“大王招我入宮了？”

    姬憲淡定道：“為父昨日來咸陽時，入宮見過大王。

    因為回到韓家時間已晚，今日才將消息告知吾兒。

    秦王親口所說，招吾兒入宮為妃。”

    姬妘身穿淺藍百水裙，長直的雙腿在裙衫下浮現出緊致豐腴的輪廓。聽到姬憲的話，她的俏臉明媚，心里的一股喜悅幾乎難以抑制：“那女兒什么時候進宮？”

    姬憲慢騰騰的道：

    “我昨日和鄒圣聯系，求問吉日，下月初，可讓我兒入宮為妃。”

    下個月，太長了吧…姬妘暗自嘀咕，問：“沒有更早些的吉日嗎？”

    “秦王剛允諾，咱就操持入宮，不太體面，也不好過于急切。”姬憲依舊保持著淡定。

    姬妘想了想，坦然道：“女兒入宮，父親可曾為我備好送嫁之物？”

    姬憲失笑道：“吾兒去年參選時，為父心急，東西當時就備好了。

    為父決定把乾坤袋陪嫁給你，還有水韻劍，此兩件皆為貴重之物，是近仙古器。”

    姬憲頗為自得，女兒出嫁，能陪送兩件近仙古器者，不說絕無僅有，也差不多了。

    然而自家閨女并不滿意：“父親好生小氣，吾姬家掌握的乾坤斗，仙錦繩，黃帝先祖的手書，一樣也不給嗎？”

    姬憲臉色微白，不淡定道：“你說這幾件東西，是咱姬家的傳承之物，豈能送入秦宮。”

    姬妘道：“家里的烏號弓，七彩珠、九色玉，女兒又沒要。

    父親若是不允我剛才討要那些嫁妝，我就自己回家去拿烏號弓和七彩珠。

    等我把東西拿給大王，諒父親也討不回來。”

    姬妘說一件，姬憲臉色就白上一分。

    這閨女還有救沒有，感覺沒法要了。

    姬憲念頭急轉，道：“秦王讓你待選了一年，你得晾著他點。你嫁入宮中，不是我姬家嫁給大秦了，咱不能把家里的東西，都往秦王手里送。”

    “怎么不能。”

    姬妘道：“月兒都和我說了，大王讓我待選，是怕我性子驕縱，有大小姐脾氣，進宮后與人爭搶，導致后宮不穩。

    大王讓我候選一年，也是在鍛煉女兒的心性。

    女兒一定要爭這口氣，吾進宮后會恪守本分，還要帶上許多嫁妝，幫助大王強秦。”

    姬憲眼前有些發黑。

    感覺自家閨女入秦，姬家可能早晚逃不過家徒四壁的命運。

    “女兒聽說，神農氏將每年所得糧食等物，悉數獻入了大秦。神農氏能全力支持姜姞，輔助大秦，我姬家做不到嗎？”姬妘明眸闔動。

    “你入宮，為父當然支持。”

    但支持和敗家不是一回事……姬憲又道：

    “但你要那幾件東西，過于貴重，為父就算允了，家中族老們也不會同意。”

    姬妘很好說話，退而求其次道：“那女兒不要烏號弓和九色玉，七彩珠這幾件東西，父親把乾坤斗和仙錦繩一起給我陪嫁？”

    姬憲隱隱感覺有些不對。

    這次不僅賠了閨女，可能還要搭上家底。

    “父親不吱聲，女兒就當你同意了啊？”姬妘笑盈盈道。

    ————

    這天早上，天氣晴朗。

    趙淮中分化出法身，乘鑾駕一路往東去，不足三百里便是華山境內。

    原本打算去昆侖山狩獵，考慮到距離太遠，遂臨時改變主意，先來華山走走。

    法身出行，大秦的神獸圈集體隨同。

    鑾駕離開咸陽，扶搖直上云端，麒麟，陸吾，胖虎，兔子，玄鳥背上還帶著大公雞七彩。

    拉車的是六匹足下生霧，追云逐月的寶馬。

    長空飛馳，狂風呼嘯，下方山川河流飛逝，讓人心胸為之一舒。

    三百里旦夕可至，過渭南后，很快便看見前方出現一座綿延起伏，雄奇兼具的大山。

    華山，古稱“西岳”，亦稱“太華山”，為五岳之一，素有華夏之根的稱呼。

    其南接秦嶺，北瞰黃渭，自古就有“奇險天下第一”的說法。

    華山是道教圣地，為“第四洞天”，共有七十二個半懸空洞，后世建有道觀無數。

    華山之險秀，天下皆知。

    登上最高過兩千米的南峰絕頂，頓感天近咫尺，星斗可摘，上冠景云，下通地脈。

    舉目環視，但見群山起伏，蒼蒼莽莽，黃河渭水如絲如縷，漠漠平原如帛如綿，盡收眼底，使人如臨天界，如履浮云。

    玄鳥便經常從咸陽往東飛，來華山狩獵，禍禍山中生存的群獸。

    仙魔存世的年代，華山境內異獸無數，草木繁盛，云海里飛鳥穿梭。

    趙淮中的輦車在云端懸停，視線俯瞰，入目所見，山勢奇秀多姿，許多位置，隱然有玄妙氣機駐存。

    自遠古開始，與華山相關的仙魔傳說，便沒有斷過。

    歷史上，來華山祭天的第一位君王，正是始皇帝。

    趙淮中的法身在空中觀望，忽然彎弓搭箭，箭矢震動，弓臂上白虎咆哮，化出箭矢弓弦。

    白虎得金之銳氣，箭矢射出，鋒芒畢露，一股氣機仿佛能洞穿九霄，射落星辰。

    下方的一座山澗深處，幽暗中，猛然涌起一股毒霧，一只異獸被穿透了眉心。

    玄鳥飛撲下落，卻是抓出一條成了氣候的巨蛇，被一箭射死后，軟塌塌的聳拉在鳥爪下。

    弓弦震顫，九獸弓上獸形輪替顯化，箭矢如流星，接連射出。

    趙淮中負責狩獵練弓，大秦神獸圈的眾獸，負責干飯吃肉，四處搜集被射死的獸類。

    驀地，一道鳳凰火箭破空，居然洞穿了一個在山中顯化的嬌柔女子。

    這卻是一只狐妖，潛入華山深處藏蹤躡跡，被趙淮中所洞察，將其射死后，化出本體，是一只紅毛狐貍。

    法身在華山試弓，趙淮中寄托神念與法身同行，興致勃勃。

    晃眼數日，法身在華山未歸，咸陽宮里，這天尉繚走進書房：“大王，臣有些發現。”

    這是他入秦后，首次主動前來進言。

    “臣從各地送入宮中的線報上看，楚人近日數次調動兵力，從壽春西北向，做出兵逼我大秦的態勢。”

    趙淮中嗯了一聲，沒接話。

    他早看過夜御府送來的密報，知道詳情。

    尉繚續道：“楚人從我大秦東側用兵，意圖很明顯，是想從楚地邊境，奔襲我大秦潁川郡（原韓地）和東郡（魏境）兩地。

    魏人新降，若此時楚人打出匡扶魏人宗室的旗號，魏境怕是會有動蕩。

    此為楚人東線用兵，亂我大秦的意圖。”

    “然而臣分析，楚人在東線調兵，很可能是為了隱藏真正的用兵目的。”

    尉繚伸手鋪開秦境地圖：“大王請看。

    秦在吞并韓、趙、魏三地后，國境外擴。

    楚人想攻秦，最佳途徑其實是從其國境西側，經‘陳’‘鄭’兩地出一支奇兵，可直逼我咸陽以南。”

    趙淮中來了些興趣：“尉卿的意思，是楚人想奇襲我大秦中樞，撼動我大秦根本？

    縱然不成，也能盡展楚人兵鋒，讓我大秦驚懼，不敢再輕易攻楚？”

    尉繚點頭：“正是此意，臣有兩條兵策，以應對楚人。”

    尉繚所說楚人動向，用兵虛實，趙淮中得到夜御府密報的一些消息后，也有類似判斷。

    但尉繚是在沒有夜御府情報支持的情況下，做出了相同的判斷，而且還想出了應對的方策。

    楚人暗中用兵，虛實變化，怕是正在沾沾自喜，要是被尉繚算中，一舉撞到我大秦的槍口上，那就有意思了……趙淮中遂和尉繚展開攀談。

    “臣所獻之策，一是假作未曾看穿楚人意圖，將其放進來，而后斷其后路，將楚人來犯之兵，盡數吃掉。

    此舉弊端是要讓楚軍先獲小勝，才能引其入我大秦境內。

    二來需要在我秦境內開戰，不能驅抵于外，會對地方造成驚擾和損失。”

    “另一條方策是，我秦軍可從西南迂回，攻楚人西側，形成牽制，讓楚人被迫跟隨我秦軍而變化。另聞吾大秦有玄鳥可空中投送兵力，不妨直入楚境腹地，以亂楚人之勢。

    還有一路則從東線迎頭痛擊楚人。

    三路并發，可讓楚人惶于防守，無力侵我大秦分毫。

    但此策實際斬殺楚軍數量，反而不如第一策。”尉繚道。

    趙淮中和尉繚一直商談到傍晚，后來蒙驁等在咸陽的將領，也被召集過來，共同探討。

    等眾將離開，趙淮中居然有些無所事事。

    掌權數年后的現在，大秦的班底框架，才算真正成熟，文武皆有獨當一面之人，可堪重任。

    這次趙淮中就準備抽身，坐觀秦楚交鋒，看看手下這些將領如何應對楚軍。

    當天晚上，兩位老圣人便聯袂來到了咸陽。

    趙淮中親自出迎，將兩位老圣人接到宮里。

    三人在書房的矮席旁圍坐，小秘書負責端茶倒水。

    鄒衍打量了鬼秘書幾眼，嘖嘖道：“此女乃**之體，對身懷真龍氣運的秦王來說，無疑瑰寶，甚好。”

    趙淮中笑了笑，鄒圣人對陰陽之道頗多研究，是世人皆知的事，也是個老不正經的同道中人。

    “一段時間不見，大秦氣象倍增。”

    荀子就很正經，仍是一身白衣，滿臉紅光。

    鄒衍則身穿景藍色寬袖長袍，衣袖處繡五色玄紋，對應五行，和他陰陽一脈開宗立派之主的身份呼應。

    “匆匆數年，秦王已為五境圣人。

    若在數年前，說出世上有人能在數年間破入圣人五境，吾必不敢相信。”鄒衍說。

    趙淮中笑：“鄒圣和荀圣映合天地，不日也將破入五境層次。”

    這波并不是商業互吹，鄒衍和荀子，是最早成就圣人的兩位大佬。

    要不是趙淮中開掛作弊，兩人就是人族修行最高的脊梁。

    眼下他們氣機隨天地而攀升，同樣露出觸摸五境圣人的跡象。

    鄒衍酸溜溜道：“荀子趁著我研究殷商秘宮陣紋的時候，拼命修行，已要突破五境了。

    吾怕是要比他晚上些時日，才能進入五境。”

    “關于殷商秘宮，我二人破解了核心陣紋后，發現些東西。”

    荀子轉入正題：“那秘宮映合山川大地，在追逐蘊藏在地脈之下，最古老磅礴的一股氣機。”

    看來兩位老圣人并不知道地下有地脈神龍……我能觀想到地脈神龍，可能和我身為一國之主，且身上有掛相關，嗯，也可能是我修行仙臺術的原因。

    殷商秘宮在地脈山川中運轉游移，是在追逐汲取地脈神龍的氣機，趙淮中早已獲知。

    但兩位老圣人發現的秘密，顯然不止這些。

    鄒衍又從袖子里取出一份書卷：“殷商秘宮的核心陣紋，還與天數呼應相合，秦王你看看這個。”

    “昆侖仙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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