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初降,皎月如水。 武城內,王翦站在破敗的城頭,眺望城外徐徐退去的趙軍。 秦軍于日落時分攻破武城,進駐城內。 趙軍敗退,但軍容不亂,并非潰敗。 “大將軍,我軍可要出城追擊趙軍?” 楊瑞和今年四十余歲,是秦軍中青代的名將。 他只有常人身形,氣質儒雅,穿一襲黑色輕甲,面容白皙,眼神平和。 沒人能想到看似帶著些文弱的楊瑞和,其實是個以力量見長的將領,作戰勇武,身先士卒。 他從下方快步登上城頭,來到王翦身畔。 “傳令下去,停止追擊,我軍在武城暫作休整。”王翦說。 楊瑞和意外道:“趙人士氣低弱,而我軍士氣高漲,軍卒皆不覺疲倦,持續追擊,必能擴大戰果。 大將軍為何要停止追擊?” 王翦揚了揚手里的一份訊報:“大王剛送來的消息,讓我們抽調兵員,分別去南北兩線駐防。” 另一秦人名將內史騰也從城墻下走上來,步履鏗鏘。 他和楊瑞和是完全不同的風格,面容粗獷,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留著兩撇細長的短須,看起來略顯滑稽。 他也追問道:“大將軍為何下令停止追擊?” 王翦:“我們要抽調兵員去南北兩線換防,而南北兩線的兵員已經啟程,就近往西線趕去。” 楊瑞和與內史騰對視,瞬間明白過來: “妖族開始攻擊我大秦西線了?!” “不僅是攻秦那么簡單,妖族從極西之地源源不斷的出現,數量具體有多少目前還不清楚,但來勢不善,遠出我們事先的預估。 大王和呂相等人商議,為穩妥見,都覺得應該對西線增兵。” 王翦沉聲道:“大王說,觀妖族此番聲勢,西線可能要做好長時間和妖族交戰的準備。 若有必要,寧肯停止攻趙,也要力保西線不失。 決不能讓妖族從我秦境以西,涌入中土之地。” 王翦又道:“此番攻趙,奪下武城至關重要。 我們就以武城為依托,我坐鎮中軍,你二人分從左右,經東北,東南兩個方向起兵攻趙。 楊瑞和,此役,我和內史騰二人負責牽制趙軍主力,你主攻的西南側是重點。 按約定,稍后燕人起兵,你從東南進軍,可與燕人呼應,以前后夾擊之勢,破防趙軍。” “諾!”楊瑞和應道。 內史騰遠眺趙都邯鄲方向,感慨道: “龐煖雖然一生與我大秦為敵,但亦是難得名將,居然被自己的君主害死。” 楊瑞和哂道:“趙王空有精兵悍將而不知珍惜。” 王翦:“趙王已經死了,被大王擊殺在趙人王宮之中,等消息傳過來,趙人軍心會進一步潰散。” 楊瑞和與內史騰皆是精神一振:“大王親自出手了?” “嗯,大王本不欲去趙都,但妖族攻秦,大王親自出手擊殺趙王,是存了斬殺敵首,以亂趙人之勢的用意,為我等攻趙減輕壓力。” 若是按原定計劃,有韓非去往邯鄲,趙淮中并不打算在邯鄲露面。 但妖族以大妖王魔天為帥,攻秦勢頭兇猛。 趙淮中希望能盡快確立攻趙優勢,好應對接下來的局勢變化,故而才分化法身,出手擊殺趙王。 ———— 大秦西線。 妖氣滾滾,遮天蔽日。 地面上,面帶奇異斑紋的妖族部眾,漫山遍野,從秦以西的荒蕪地帶涌出,毅然對秦軍西線展開了攻勢。 妖族部眾,動作迅捷,就連空中,也有飛行的妖族發起攻擊。 蒙驁遂率軍與其激戰。 雙方甫一接戰,蒙驁便發現和妖族作戰,與人族有很大的不同。 妖族并非軍陣合力,而是分為各大妖部,各自為戰,靈活機動,卻又能彼此策應。 他們的單兵能力遠超人族各國,且因為眾多妖眾可以飛行,極難防御。 秦軍西線遇襲后,措手不及,接戰便有不小的折損。 城頭上,血液殷紅,尸體隨處可見。 故而趙淮中才急速對西線增兵,以保西線不失。 時間流逝。 數日后,秦軍,西線邊境。 空中,大妖王魔天站在妖氣演化的云團上,從空中俯瞰戰場,將局勢變化盡收眼底。 他不斷的發出命令,對妖族各部進行調整:“命妖寅部急攻秦人城池以北。黃紋部,繞城迂回……灰翎部,從左翼空中俯攻!” 下方城池內,防御體系全開,城墻內外,軍械密布,陣紋閃爍。 嗡震聲中,秘文箭矢一排排射出。 空中,城頭上,城墻外,皆有妖氣彌漫。 近幾日,每日都有妖族攻城。 蒙驁身披重甲,站在一座用來觀望兩軍交鋒的角樓上,臉色凝重。 夜御府眾將,牧千水,夏辛,虞媯等人,也都在接到命令后,趕來西線應援,聽候調遣。 眾將皆圍在蒙驁身后,眺望戰況。 “妖族同時從各個方向攻城,看似混亂,實則暗藏秩序,陣型不斷變化,且利用部分妖族善飛的特點,從空中來襲,虛實轉變,只要我們稍有疏忽,就會被其所趁。” 蒙驁略感驚異,回頭看了一眼說話的虞媯。 這女子竟是知兵之人,看出了妖族善于變化,沒有固定陣型,且能從空中下落,讓人不利于防守的特點。 蒙驁一開始遭遇妖軍,亦被其從四面八方開花,甚至有飛行妖部的‘空軍’配置給打蒙了,著實吃了不小的虧。 虧得他一生征戰,經驗豐富,立即做出調整,轉變思路。 他放棄了讓秦軍出城絞殺妖眾,與其對攻的策略。 轉而收縮秦軍,利用城防堅固,而妖眾沒打過攻城戰的特點,揚長避短,迅速穩住了陣腳。 從最初交戰,到數日后的現在,蒙驁已經摸索到了應付妖族的方向,慢慢穩了下來。 四月,局勢持續變化。 妖族攻秦的同時,魏與趙人合兵,亦是突然攻秦,和王翦所部交鋒。 隨后楚人亦隨之,急攻秦人南線。 燕軍則和秦軍分從前后,合兵攻趙。 整個四月,中土各國形勢跌宕,仿佛又回到了春秋時,各諸侯國混戰的時期。 至四月末,妖族持續增兵。 妖墟內,不斷有妖族涌出,西線戰況吃緊。 趙淮中迫于形勢,亦隨之調整,繼續對西線增兵。 大秦此次攻趙,并未如事先所愿,完成吞趙的宏觀構想。 四月,秦軍先后獲得宜安、平陽和武城,三座趙軍西線重鎮。 但秦軍隨后便暫停攻趙,楊瑞和,內史騰等將領回撤,東線只留王翦率七萬秦軍,鞏固戰果,停止東進。 抽調所得兵員,皆轉去西線增援。 而趙人在趙偃死后,宗室和眾臣推其子趙遷登基,是為趙幽繆王。 他也是固有歷史中,最后一位趙國君主。 趙人忙于安撫內部動蕩,亦是收縮兵力,并未趁機反撲。 秦趙停戰,魏軍不敢獨自在東線與秦軍爭鋒,于是東線戰事全面停止。 五月初,秦軍在西線屯兵已達二十余萬,全力應付妖患,局勢終于穩定下來。 但妖族仍從妖墟內持續涌現,西線交鋒并無停止跡象。 ———— 楚地。 王宮內,荀子以圣人之尊,來拜見楚考烈王。 “秦主為了防妖,放棄攻趙,全力抵御妖患。楚在此時攻秦,相當于和妖族合兵,非人族當為。”荀子正在和楚王對弈。 老圣人憂心秦軍西線形勢,自行登門來當說客,游說楚王退兵。 考烈王面容蒼老,背脊已有些佝僂,但精神還不錯,聞言不由得暗忖:秦人攻打其他幾國時,你們幾個圣人就結伴發檄文助戰,等到我們攻秦,你就跳出來說不行… “我大楚若退兵,秦人可能承諾,此后不攻楚?”楚王問。 荀子搖頭:“保證不了,我又非秦主,如何能保證這等事情,但你得抓緊時間退兵,否則后世史書必有你考烈王一筆,妖族攻秦時,楚人也攻秦,實在不光彩。” 楚王莫名的有些心酸。 荀子這老圣人也太偏心了。 不過其他幾國罷兵,只剩楚人還在攻秦,考烈王本也有收兵觀戰的念頭,沉吟一番,道:“讓我楚人退兵也可,圣人當在我楚地授學,悉心教導弟子,圣人可能答應?” 荀子早知楚王會趁機提出類似要求,痛快應允。 考烈王遂微微點頭,做了順手人情,答應了荀子的請求。 荀子把棋子一扔,起身告辭。 楚王是個有名的臭棋簍子,與其下棋毫無樂趣。 離開王宮,荀子便取出一面小鏡子,跟趙淮中聯系道:“秦王,秦地情況如何?” 咸陽宮,趙淮中取出照骨鏡,答非所問道:“缺錢。” “我姬家也沒有結余了。” 姬家之主姬憲不問自答,秒速現身回應。 趙淮中啞然失笑:“我并無從姬家籌錢之意。” 鏡子彼端的桃源洞天內,姬憲松了口氣,心忖:你沒有我也得自覺些,等你索要我不拿就晚了。 此番戰事綿延,大秦的財政體系,已經到了崩潰邊緣。 趙淮中感覺繼續這么下去,自己可能要翻車。 他和荀子溝通后,便來到宗廟石殿,最近得到的東西不少。 趙淮中打算獻祭一波,看看有什么收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