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

  純白溫暖的陽光鋪在老舊乾淨的街道上。

  密密麻麻的憲兵以及穿著便裝的工作人員，把隔離帶在街道兩端拉出，將整個街道隔絕開來，吸引來行人矚目的目光。

  「下面播送一則尋人啟事，內容如下：

  「郝毅先生你好，非常感謝你對於若丹和埃倫市的幫助，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們於洛克倫街27號的威倫特餐廳為你備好了午餐，午餐開啟時間是中午十點以後，歡迎你的到來。」

  街邊的小電視內正播放著字正腔圓的尋人啟事廣告，何奧將手上印滿了尋人啟事的報紙放下，隨手放在一旁的窗台前。

  「何，」

  一個紅色捲髮的男人走了過來，他走到何奧身旁，拿出兩支煙，遞給何奧一支，「你說我們布置成這個樣子，把這整個街道都清空了，周圍到處都是我們的人和憲兵，那個『郝毅』真的會來嗎？」

  這個紅色捲髮的男人，就是月光現在的負責人，恩科。

  他和何奧是在之前的神秘之影降臨造成的全城『昏睡』事件中，唯二活下來的C級。

  他能倖存的主要原因，是對於污染太過于敏感，一被污染就很容易精神錯亂發瘋，再加上抵達若丹的時候，神秘之影教會的行動已經快要開始了。

  這導致已經控制了整個月光組織的神秘之影教會不願意花費時間和精力去控制他，害怕他會做出不合常理的舉動，導致召喚邪神的計劃暴露。

  所以在事件發生的時候，他被隨便找了個理由，打發出去了。

  當然，這些都是何奧根據自己的認識，推導出來的結論，眼前的恩科是不知道的。

  不過因為同作為『幸運』的倖存者，又同樣是C級，在不因為組織立場而敵對的時候，他對於何奧態度還是挺好的。

  今天早上，就是他和何奧一起維持洛克倫街的秩序。

  「不知道，這不是我們應該考慮的事情。」

  何奧擺擺手，拒絕了這支煙，掃了一眼天空浮現的朝陽，緩緩呼吸。

  空氣中逸散的能量，一點點的聚集在他的胸腔。

  他們現在所處的洛克倫街，其實就是接下來遺蹟通道即將開啟的地方，同時也是現在整個主世界，空氣中能量濃度最高的地方。

  雖然這種程度的能量濃度，還不足以讓一些資質普通的人開啟修行，但是對於何奧來說，已經到了能夠比較好吸收利用的地步了。

  感受著能量流轉身體，最終匯集在胸口的大氣旋中。

  何奧鬆了口氣。

  這個大氣旋是之前晉升鍊氣化神的時候，他將臍下和眉心兩道氣旋融合之後形成的。

  神識就是在這個大氣旋中孕育的，只要氣旋中的『氣』足夠，就能壓縮出一道新的神識來。

  儘管在副本世界中非常節省的使用，這次副本依舊消耗掉了他兩道半神識，現在何奧腦海中就只剩下三道神識了。

  這種坐吃山空的體驗，並不好。

  所以能補充一點能量的時候，他都儘量補充。

  「也對，」

  恩科看了一眼周圍維持秩序的憲兵，收回遞給何奧的煙，點燃了手裡的煙，「B級看我們，應該就和我們看這些憲兵一樣，拿著看起來唬人的槍械，但是實際上沒有一點威脅，所以我們在這裡的作用，主要還是維持秩序，順便清一下場。」

  「世界樹的C級還沒到嗎？」

  何奧靠在窗台邊上，也看了一眼周圍的憲兵，「都快八點了。」

  「那傢伙據說還在趕過來的路上。」

  恩科吸了一口煙。

  何奧扭頭看了一眼他，「世界樹在這邊不是有C級嗎？怎麼還要從其他地方調人過來？」

  「那傢伙實力不錯，在B級以下的第一梯隊。」

  恩科看了一眼何奧，掐滅了手中的菸頭。

  「哦。」

  何奧明白了其中的核心。

  這是世界樹在秀肌肉來了。

  月光連翻遭受衝擊，之前就損失了一個B級和數個C級，在若丹的分部又因為神秘之影事件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事實上已經沒有能力再繼續維持在若丹的利益了。

  所以世界樹連忙趕著過來，準備搶一波地盤。

  而這個正在趕來的傢伙，應該就是接下來世界樹在若丹這邊的話事人了。

  「所以世界樹要來那個，你認識嗎？」

  何奧收回目光，看著牆壁鋪在地上的陰影。

  「認識，一個棘手的傢伙。」

  恩科靠在何奧身邊，「以後你肯定有的麻煩了。」

  「聽你的語氣，你們不準備爭了？」

  何奧笑問道。

  「沒得爭了，」

  恩科笑了笑，「家裡的老大說我們現在要收縮勢力範圍，雖然內部很多人都說要找你們報仇，還要給世界樹一個教訓，但是報仇也得有實力不是，我們現在的實力，不足以讓我們報仇。」

  「你倒是看的挺開。」

  何奧輕聲笑道。

  「這有什麼辦法，形勢我還是認得清的，而且也不瞞著你，我在遺蹟里晉升C級的時候，出了點問題，對於瘋狂性質的詭異力量抵抗很弱，基本上也沒有進一步的可能了。」

  恩科又摸索出了一支煙，他看了一眼何奧，停頓了一下，「你看著這麼年輕，有二十歲了嗎？」

  「你要問我的話，那就是十八。」

  何奧聳聳肩。

  「年年十八歲是吧，」恩科笑了笑，把煙收了回去，「你不如說你還是個學生，」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感慨，「你這麼年輕，就走到這一步，以後的成就比我高多了。」

  「突然進入了老年人傷春悲秋的模式了麼？」

  何奧調笑道。

  「那還不至於，我年紀也還沒到五十，」

  恩科站起身，他看了一眼何奧，笑了一聲，從懷裡摸出來兩個玻璃小壺酒來，遞給何奧一個，「我記得你們中土，十八歲應該就可以喝酒了。」

  「嗯。」

  何奧接過酒壺，擰開蓋子，濃郁的酒香蔓延出來，這並不是那種度數較低的紅葡萄酒，而是某種高度數的蒸餾酒。

  何奧聞了一口，笑道，「好酒。」

  「那是，我家鄉可是帝國釀酒最好的地方，這酒算是質量差的了，」

  恩科打開酒壺，輕酌了一小口，「如果你哪天來提亞，我請你喝最好最烈的酒。」

  「好。」

  何奧喝了一口酒，輕聲笑道。

  「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嗎？」

  恩科扭頭看了一眼何奧，突然笑問道。

  「那我見到你走過來的時候，就應該扭頭就走。」

  何奧也笑著回答到。

  「哈哈哈！」

  恩科大笑一聲，和何奧碰了一下酒壺，「你是個真漢子，比我們國內的那些卑鄙的鼠輩強多了，如果有一天，我們在戰場遇見，我希望你不要留手。」

  「通常情況下，我只對攻擊我的人反擊。」

  何奧聳聳肩。

  「你真是我見過最有意思的人，」恩科喝了一口酒，看向何奧，「小心世界樹的那傢伙，他並不是一個講規則的。」

  「好，我會去了解他的。」

  何奧笑著喝了一口酒。

  「敬月光。」

  恩科舉起了酒壺。

  「敬研究院。」

  何奧也舉起酒壺，和他的酒壺碰了一下。

  兩人又隨口閒談了幾句，然後互相告別。

  恩科回到了他自己負責的區域。

  何奧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壺，對於C級來說，普通的毒素已經沒有效了，只有含有超凡力量的詛咒之類的東西，才會有傷害。

  而凡是帶有超凡力量的東西，都逃不過神識的目光。

  在何奧接過酒壺之前，他就知道這是一壺無毒的酒。

  恩科過來並沒有惡意，當然，也未必真的是純粹的善意。

  畢竟作為月光的負責人，他跑過來說世界樹即將達到的負責人的壞話，多少有點挑撥離間的味道。

  不過何奧更傾向於他說的是真的，畢竟，釋放善意，和挑撥離間，有時候並不矛盾。

  何奧喝了一口酒，靜靜的注視著陽光下的陰影隨著時間移動。

  ······

  早上十點，世界樹的負責人依舊沒有出現。

  周圍調來了一隊新的憲兵隊，而領頭的，就是何奧之前打過交道的，幫何奧收集過情報的憲兵隊長。

  在何奧安排他們駐防區域的時候，他走了過來，小聲的說道，

  「一個消息，不知道對你有沒有幫助。」

  「什麼消息？」

  何奧疑惑的問道。

  「之前若丹復國組織，就是那個致力於推翻若丹共和國，恢復王國的組織，你之前詢問過我有關他們的消息，」

  憲兵隊長緩聲解釋道，「他們前兩天，好像發生過一場內鬥，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內鬥的真實原因，但是根據他們投靠過來的人的消息來看，好像是因為他們之前的領袖『埃倫公爵』死了，內部發生了分化。

  「一部分人擁立了新的埃倫公爵，準備繼續『復國事業』，而另一部分人則直接放棄了復國組織的身份，選擇脫離復國組織。」

  「問題出在分贓不均？」

  何奧輕聲問道。

  『埃倫公爵』，就是若丹復國組織的領袖，事實上，就是『老闆』。

  「是的，」

  憲兵隊長點點頭，「據投靠我們的人講，雙方似乎因為如何分配前任埃倫公爵留下的遺產而產生了矛盾，脫離復國組織的人準備帶走一些東西，但是那些留下的人不讓，於是雙方就爆發了衝突。」

  「衝突的結果呢？」

  何奧問道。

  「這就是讓人奇怪的地方，」

  憲兵隊長緩聲解釋道，「準備脫離復國組織的人數只是少部分，但是他們卻展現出了極強的戰鬥力，以及嚴密的組織性，輕而易舉的就殺穿了整個若丹復國組織，拿走了復國組織這麼多年積累的所有財寶。

  「但是我們根據那些投靠我們的復國組織成員給出的信息去尋找的時候，卻沒有發現任何有關這些『脫離者』的蹤跡，也不知道他們逃往了哪裡。」

  「你們現在的判斷是什麼？」

  何奧看向憲兵隊長。

  「憲兵隊這邊的判斷，是那些若丹復國組織的核心成員起了內訌，自己分了財寶散夥，但是為了避免自己被追查到，保護自己分到的財寶，編出了這麼一個『脫離者』的消息，混淆視聽，而我的看法是，」

  憲兵隊長看了一眼何奧，「未必不存在這樣一群『脫離者』，我們調查不到，並不證明他們真的不存在。」

  「我知道了，」

  何奧輕輕點頭，現在月光遭受重創，其他的力量還沒有進來填補，正好是若丹超凡力量的空白時間，

  「你控制好節奏，不要追查的太深，如果真的存在那樣一群『脫離者』的話，他們會很危險，過段時間應該會有人接手這件事的。」

  「好。」

  憲兵隊長點點頭。

  何奧與他作別，目送他回到憲兵隊伍中，陷入了沉思。

  若丹復國組織實際上是『老闆』若那提在王國時代覆滅之後，藉助以前王國時代的情報部門一手建立的私人集權組織，通過這些隱藏的力量繼續操縱若丹的局勢。

  現在『老闆』若那提死於何奧之手。

  領導者突然暴斃，導致組織內亂是很正常的事情。

  若丹復國組織戰力不堪一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正常的，在於那些『脫離者』。

  如果憲兵隊長的描述是真實的，這些脫離者組織嚴密，依靠少數人就輕而易舉的就擊穿了多數人的若丹復國組織，那就有可能有兩個點存在，

  第一，這些脫離者中超凡者含量很高，甚至本身就是復國組織中的超凡者組成的『新組織』。

  第二，這個脫離者組織早在老闆還在的時候，就形成了組織結構，不然不可能老闆一死，就立刻擁有了嚴密的組織結構。

  但是依據何奧對『老闆』的了解，老闆是一個掌控欲極強的『暴君』。

  他絕不會允許，一個小組織，還是一個有很多超凡者的小組織，在他的組織中誕生，成為不受他控制的『國中之國』。

  要麼這些『脫離者』本身就是『老闆』建立的，要麼這些『脫離者』當初就是附著在老闆的組織下，持續生長的『隱秘組織』。

  如果這些『脫離者』的組織是老闆建立的組織，那麼他們不太可能在老闆突然暴死之後，還能繼續維持嚴密的組織結構，除非他們內部又出現了一個新的強權領袖，在極短的時間內控制了這些『脫離者』。

  這種可能雖然小，但是也並不是不存在，而且這種可能算是比較好的，範圍限制在爭權奪利之中。

  最糟糕的情況是，這些『脫離者』在老闆的眼皮子底下，在『老闆』還活著的時候，在『老闆』不知道的情況下，形成了隱秘組織的結構，寄生於『老闆』的勢力中。

  這就意味著，圍繞著『老闆』，其實還有很多事情，何奧還沒有搞清楚。

  或許這些事情，老闆自己都不知道。

  之前老闆從提亞帝國附近調走的三個黎明的C級，何奧在神秘之影事件中並沒有看到他們，而在事件結束之後，在老闆死後，這三個C級也沒有回到自己原本的駐地。

  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而同樣人間蒸發的，還有昨天晚上黎明首領詢問何奧的，那位曾經黎明西土區域主要負責人，也曾是老闆好友的C級頂尖強者『畫家』。

  何奧昨晚上動用黎明的權利調查了一下，在老闆死亡的當天晚上，『畫家』都還是有消息的，而在第二天早上，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聯絡。

  四個C級，已經足夠撼動一些邊緣小國的政權了。

  這還是何奧能察覺到的『失蹤』的C級。

  事情似乎正在走向一些複雜的方向。

  何奧看了一眼時間，快十點半了。

  ——

  栗成坐在精緻的餐桌前，看著面前擺放好的若丹特色烤肉。

  周圍的餐桌空蕩蕩的，偌大的餐廳，此刻就只有這一桌在用餐。

  「栗成，你確定他會來？」

  貼進耳朵的藍牙耳機里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這是西土世界樹的B級若德爾。

  此刻，他正在和栗成遠程通話。

  「我相信他會來的。」

  栗成抬起手來，看了一眼手錶。

  10:30

  轟鳴的汽笛聲驟然響在空曠的餐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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