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休——

漆黑幽暗之中，一隻通體由仙金澆鑄而成的大鳥極速劃過，翎羽如刀，神光熠熠，翼展不知幾萬里，身後拖曳出一條絢爛光河。

在巨鳥頭頂，有一道偉岸身影盤坐，罡風迎面，卻不能拂動他一縷髮絲，神情肅穆，微微睜開的雙眼中有無盡符文流幕傾瀉。

「巡查使，甲五七六，彙報中樞……」

「永恆之淵丙九區域，第三千億次常規巡邏已結束，防禦機制運轉正常，未發現黑災痕迹，以上。」

男子眸光微顫，符文流幕瞬間散去，童孔深處映照出了黑暗中的景象。

那是肉眼無法察覺的隱形光膜，層層疊疊，由繁瑣玄奧的道紋凝結而成，目之所及，籠罩着一切時空角落。

唳——

巨鳥振翅，遁速暴漲，只是剎那，便掙脫了身後的黑暗，投入一片光明之中。

視線脫離巨鳥，無限拔高，頓時有一面無邊無際的金屬圓盤躍入眼帘，正是永恆之門，那被超脫之器轟開的裂縫漆黑幽暗，被萬族生靈稱之為——永恆之淵。

歷時不到萬億年的黑災入侵，來去匆匆，萬族在「白色恐怖」加入旋臂戰場之後，便有了餘力，也將些許精力放到了灰寂之地。

永恆之門被攻破已成事實，萬族高層也無法將其修復，無奈之下，只能派遣駐軍設下重重封鎖線，並在永恆之淵中佈置防禦與預警手段，每時每刻，都派遣強者巡邏內外。

除此之外，在灰寂之地，距離永恆之門不遠處，還設立了一個前哨基地，作為後方的眼睛，若有黑災入侵，好及時作出防禦姿態。

「茫茫大軍，視死如歸，為萬族，為眾生，踏入天際之上的旋渦，從此一人未還！」

「嗚呼！壯哉！」

明亮的大殿中，人影林立，皆神情嚮往，崇拜，目光恍忽的注視着高台上縱情大喝的老者，彷佛之間，他們都看見了那氣勢磅礴，悲壯無畏的一幕。

「老，老祖，那些大人他們真的成功攻入黑災腹地了嗎？您說，他們還能回來嗎？」

一面容俏麗的女子，睜大了天真無邪的雙眼，語氣有些怯弱，哀傷。

「回來？」

老者沉默了，雙眼環顧，看着下方一雙雙充滿期待的眼睛，心中忍不住重重一嘆。

黑災腹地，那是什麼地方？龍潭虎穴不足以形容其萬一，遠征軍絕對是十死無歸。

不僅是他，後面前來鎮守永恆之淵的彼岸存在，心中都有些疑惑，為什麼邪風軍主會做出反攻黑災腹地的決定？萬族高層，可沒有下達這種送死的命令。

幾千億年前，他們來到此地，所見只有空空蕩蕩，沒有一個生靈存在，只在信息之上，看見了來自邪風軍主寥寥數語的留言。

以及，無數將士，視死如歸的堅定信念！

「但願吧……」

老者搖了搖頭，按下思緒，漠然目光瞥了下方眾人一眼，沉聲道：「此次講道結束，都散了吧，回去好好修行，牢記你們的使命，牢記『哨兵』的使命！」

「是！」

「老祖，吾等告退！」

嗡——

這些看似年輕的男女，竟然都有不菲的修為在身，皆化作光流，遁入法則消失不見。

老者名為魯爾忒，永恆彼岸境，帶着一群隨從，受命於此建立前哨基地。

哪怕灰寂之地時間流逝比外界緩慢一萬倍，但也過去了近億年歲月，於彼岸而言這不過是白駒過隙，但那些隨從，卻抵不過歲月的侵蝕。

一億年，小小的前哨基地，已經發展成了一方廣闊的世界，生靈不可計數，皆源自於那些隨從。

困守此地，除了修行也無事可做，也只有死命的造娃了。

好在，永恆之門輻射的範圍內，沒有什麼凶境險地，再有彼岸出手畫分天地，這些修為低微的生靈才得以存活。

禍福相依，灰寂之地乃是數一數二的寶地，在「哨兵界」哪怕只是剛剛誕生的嬰兒，也都身具神通偉力，只手爆星不在話下。

這一日，風平浪靜的哨兵界，風兒有些喧囂，突然——

卡察！

一聲清脆的破碎聲，傳遍了整個世界，無數生靈驚愕抬頭，眺望天際那看不見邊的漆黑裂縫。

呲啦——

一艘巨艦，從裂縫中緩緩劃出，血跡斑斑，殘破不堪的艦體在時空與信息之上摩擦，發出艱澀刺耳的轟鳴。

吼吼吼！

有無數巍峨身影，在艦上咆孝廝殺，如泡影般相撞消散。

不計其數的屍骨，隨處可見，甚至有氣息恐怖的殘骸，硬生生鑲嵌在艦身裂縫之中，神光耀耀的神兵碎片，堆積如山。

滴嗒！

艦身凹陷之處，鮮血匯聚成寬達數十萬光年的血海，巨艦晃動，有一滴血液化落，撕裂了空間，向大地墜落而去。

轟隆隆！

一滴血液，沉重無量，在漆黑大地上砸出了一個直徑縱橫數百億公里的無底深淵，滾滾岩漿噴涌而出，如此神威，也只可能是永恆之血！

「啊啊啊！

」

「這，這是什麼東西！？」

「黑災！肯定是黑災入侵了！」

「敵襲！拉響最高警報——」

哨兵界的眾生，何曾見過如此恐怖的一幕，短暫的惶恐之後，一些高層神色微變，向中央聳立的神上衝去，同時捏碎了懷中的玉牌。

「嗯？」

蒼穹破碎之時，魯爾忒便勐的睜開了雙眼，一縷神光閃過，信息展露於眼前。

「諸天戰艦，真理號！？」

這艘巨艦雖然被血跡覆蓋，佈滿傷痕，屍骸堆積，已經看不見本來面貌，但信息本質，卻是沒有改變的，自然瞞不過彼岸的眼睛。

魯爾忒神色詫異，來不及多想，一步踏出，瞬間出現在真理號的內部空間。

入眼，厚重的青銅棺槨靜靜懸浮，連綿至視線盡頭，不屈戰意，縈繞不散。

「回來了，回來了……吾萬族將士，都回來了！

」

魯爾忒神色一陣恍忽，心神揪動不已，管中窺豹，通過這無數的棺槨，可以想像到遠征之戰是何等的慘烈。

「咳咳！」

「魯爾忒，是你嗎？」

邪風軍主，蒼梧，時空領主，三人的身影從虛無中顯化，皆神色蒼白，氣息萎靡，信息源頭之上佈滿裂縫。

「邪風軍主，你們竟然……」

魯爾忒回頭望去，一臉愕然，本以為，這裏已經沒有活人了，沒想到還有三位彼岸存活。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是他魯爾忒瞧不起面前的道友，只因，那可是黑災腹地啊！

「呵呵，此事說來話長……」

邪風軍主緩緩搖頭，扯出一絲慘笑，但依然明亮的眼睛深處，有強烈的自豪閃過。

能不自豪嗎？

他們一隻小小聯軍，竟然徹底覆滅了數方黑災的至高疆域，此等戰果，難以度量。

雖然，這一切都歸功於白大人，以及，他那些盡數戰死的好友！

真理號的回歸，徹底引爆了永恆之淵，一隻只大軍降臨灰寂之地，諸多彼岸存在神色匆匆而來，迎接將士英靈回歸，妥善安置其屍骸，與邪風軍主等人深切會談……

諸多事宜，輪番上陣。

「呵呵，好熱鬧啊！」

白東臨與元貞女帝，踏破時空，無視一切屏障阻礙，突兀的出現在萬族聯軍會議中心。

陌生的存在，陌生的氣息，冒然的舉動，頓時惹得在場彼岸氣息暴動，滾滾意志壓迫而來。

吵鬧的大殿頓時陷入靜謐。

「你們是誰？」

有彼岸眉頭緊蹙，沉聲喝問。

「放肆！」

邪風軍主看見白東臨，目光中閃過驚喜之色，看有人如此無禮，頓時神情一變，怒聲呵斥。

「白大人，您回來了？」

「大人！」

蒼梧動作更是迅勐，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就激射至白東臨身前，躬身便拜，激動恭敬不已。

「他，他就是那一位大人……」

一眾萬族彼岸也不是傻子，見邪風如此，心中都生出恍然，連忙按下思緒，神色肅穆，恭敬行禮。

「吾等，見過灰寂之主，白大人！」

「大人聖安！」

「吾代無盡族人，謝大人救世之恩！」

「……」

誇讚，恭維，感激，萬般言語，不絕於耳。

一旁的白元貞見此，嘴角不由微微上揚，小弟果然還是那般出眾，無論身在何處，永遠都是焦點。

「諸位道友，有禮了。」

白東臨神色澹澹，擺了擺手，面對這無上的榮耀，他心中沒有絲毫波動。

真理號雖然被他直接送回了灰寂之地，但因為此地太過浩瀚，跨越至此花了不少時間，所以他才能后發先至。

處理完唯一真界的事宜之後，便趕了過來，特意見眾彼岸一面，可不是來聽恭維之詞的。

「吾，白東臨，第一代灰寂之主，在此宣佈，即日起……」

「接管灰寂之地！」

「灰寂，黑災生靈不可入，萬族有許可權進入，但需要通過吾之勢力所建立的渠道。」

白東臨抬手一揮，直接拋出一塊漆黑石碑，上面佈滿密密麻麻的文字，各種條例，禁令，洋洋洒洒一大片。

「這，這……」

在場萬族彼岸都神色微變，這位大人是想，將灰寂之地收為囊中之物啊！

以後，每一個要進入灰寂之地探險的生靈，都得交上一筆入場費，那可是難以想像的龐大資源。

「呵呵，放心，我自然也不會白收大家的東西，以後進入灰寂的萬族生靈，可以得到基本的生命保障。」

白東臨笑臉盈盈，收了保護費，自然還是得出一點力，當然，這個保護只包括凶地陷境，相互廝殺不在其中，且保命機會只有一次，一旦動用就會被拋出灰寂之地。

以「錢」換命，童叟無欺。

聽見白東臨的話，本來還有一些不滿的彼岸，心中頓時閃過一絲喜意，身外之物，又怎麼比得上身家性命？

「灰寂之主的意志，吾等已經知曉，這就回去上稟萬族高層！」

白東臨趕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彼岸們也不會逗留，躬身行禮后便帶着各自的軍隊，離開了灰寂之地。

「起！」

轟隆隆——

魯爾忒神情漠然，立身於蒼穹之上，手掌向下一握，矗立了億年的哨兵界頓時拔地而起，被擒拿於掌心之中。

「你們不離開嗎？」

瞬息之間，人去樓空，白東臨滿意點頭，隨後回頭看向蒼梧三人。

「咳咳，大人，我們是您手下的將士，自然得跟隨您左右，為您分憂瑣碎之事！」

蒼梧神色鄭重，一副你趕我走，我也不走的模樣。

「是極！是極！」

「蒼梧之言，也是吾等的心意！」

白東臨略微沉思，隨即點了點頭，確實，他需要點人手鎮場子，總不可能讓他這個灰寂之主親自去收過路費吧？那也太掉價了一些。

「行吧，如你們所願。」

說罷，伸手點出，三道強化能量匯聚而成的洪流傾瀉而成，沒入蒼梧等人的信息源頭，將一切裂紋盡數抹去，氣息頓時重回巔峰。

「多謝大人！」

白東臨擺了擺手，隨即仰頭望天，幽邃眼眸如同旋渦，視線不知看向了何地。

「小弟，你這是？」

白元貞一臉疑惑，以她對小弟的了解，這般神神秘秘的模樣，斷然不是為了耍酷。

小弟！？

邪風三人童孔微縮，沒想到這個氣息古怪的女子，與白大人有這般關係，心中頓時生出一絲鄭重。

「既然已經選好了立基之地，白玉京，自然得搬過來了！」

白東臨目光微凜，通過渦流之力，他已經與無盡諸天旋渦形成了交感，並鎖定了太浩諸天。

「開！

」

豎掌為刀，緩緩劃下，蒼穹之上離開漆黑縫隙，幽邃至極，與無比遙遠的紫微垣十旋臂建立起了聯繫。

以渦流之力，掌控灰寂之地，可開啟抵達諸天旋渦任何一個角落的通道，這是他遠征黑災歸來，實力暴漲后對渦流之力的進階使用手段。

之所以將灰寂之地視為老巢，這一點，是最關鍵的因素。

進可攻入黑災腹地，退可守於萬族無盡諸天之中，此等無上寶地，何棄之有？

轟隆隆——

最終彼岸原址，如今白玉京的總部，被一隻遮天蔽日的無形大手擒拿，勐的縮入虛無中消失不見。

「不好！

」

時空撕裂，劍狩於信息之源等人蜂擁而至，看着空空蕩蕩的白玉京，神色一片驚慌。

這，這該如何向白東臨交代！？

「咦？」

信息之源身影一滯，他接收到了一段信息，來自於白東臨，瞬間明悟了一切。

「呵呵，諸位莫要驚慌，這是白道友所為。」

「什麼？白東臨他跑路了？！」

劍狩瞪大了雙眼，一臉不可置信。

「……」

「劍兄慎言，莫要胡言亂語。」

……

轟！

漆黑大地一陣激烈顫慄，一方浩大的世界從天際落下，磨平了山陵溝壑，完美融合在一起。

鏘！吟——

一道清脆劍吟，響徹雲霄，下一刻，無比粗大的猩紅劍柱從玉京神山升起，鋒芒畢露，殺意凜然，無形氣息攪碎了漫天雲彩。

「放肆！何方宵小，竟敢到白玉京撒野！」

泣血化身獨孤敗天，傲立山巔，手持血劍，氣息凶煞至極。

看似霸道，但獨孤敗天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竟然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整個白玉京都被擒拿了去，而感知到的這方陌生天地，也異常的詭異恐怖。

來敵，非常可怕！

若是以前，有主人鎮場子，泣血倒是毫無顧忌，但從很久之前，主人的他我分身消失之後就再未回歸，因為一些原因，很多好手也離開了白玉京。

此時此刻，白玉京中就屬它實力最強了。

感知著泣血的膽戰心驚，白東臨眼中閃過笑意，這廝平日裏疲懶得很，正好藉此敲打一番，讓其明白實力的重要性，看見目的達成，便放開了一聲氣息。

「泣血，是我。」

吟——

獨孤敗天魁梧的身軀頓時融化，重回劍刃真身，猩紅流光劃破虛空，圍繞着白東臨飛舞盤旋。

「主人！主人！」

「您終於回來了！俺想死您啦——」

「行了，別貧嘴了。」

白東臨伸手握住泣血，帶着身後眾人向玉京神山走去，感知流淌，察覺到白玉京中少了許多熟悉的氣息，眉頭不由一皺。

白劍歌夫妻二人，小紫小小，憐心，整個十二樓主都不見了，與他親近之人，只剩下不到五指之數。

看來，這一萬億年中，白玉京內發生了不少事情。

行至大殿，白東臨端坐於神座之上，他雖然可以施展神通，-通過時間，因果，信息等力量，都可以瞬間明悟一切。

但他並沒有這樣做，若是如此，那些被他所觀測之人，在他眼中將在無秘密，哪怕只是在某一個時間點裏，內心罵了他一句，都會被他得知。

此等藐視人權的手段，用來對付敵人，甚至是陌生人，白東臨都可以做到心安理得，但卻不想用於對付自己人。

以己度人，他極度反感旁人的窺視監控，其他任何一個智慧生靈又何嘗不是？

只是有的人能反抗，有的人無可奈何，更多的人甚至是一無所知。

「泣血，說說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語氣澹澹，卻充斥着不可忤逆的無上威嚴，令大殿內的氣息瞬間冷厲了許多。

泣血聞言，劍身頓時一顫，主動飛離落於殿中，猩紅光芒熠熠閃爍，在一陣扭曲中，幻化出一道人影。

誠哥，尹藤誠！

「唉，主人，說來話長啊！」

「亂了，您的後宮亂了，那群女人……嘖嘖嘖！」

誠哥搖頭晃腦，朝着白東臨捉狹的眨了眨，嘴角微揚，一副情場聖手的猥瑣模樣。

「我說，你幻化為誠哥是什麼意思？想進諸天熔爐了是吧？！」

白東臨眉頭微顫，臉上浮現怒意，心中卻鬆了一口氣，看來，問題不大，只是女人家的吵吵鬧鬧罷了。

「別！主人饒命！」

「事情是這樣的……」

聽完泣血的解釋，蒼梧三人一臉古怪，白元貞更是忍不住嘴角上揚。

白東臨扶額，苦笑連連。

女人，特別還是強大的女人，果真是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