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靈界荒蕪的大地的兩個多小時裡，小璐一直在試圖推託金焰的職位，而蘇謙當然是極力鼓動她接受下來。

  不說別的，起碼接受金焰的職位以後，兩人不會再為錢發愁了。

  至於能不能勝任這個問題，炎離倒是給了一個全新角度的答案。

  實際上，崇火教的誕生只是古代人類處於愚昧狀態, 出於對曾經炎離的感激之情而誕生的宗教。

  所謂的金焰並不應當是最為崇敬鳳王的人，而應當是最為符合炎離的理念，與炎離合作的人。

  而現在的崇火教假借鳳王之名，正在做什麼樣的事情，是否還保有最為當初最為淳樸、庇護民眾的初心，確實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炎離反而認為, 如果從初心而言，現在的小璐絕對是那個是適合成為金焰的人。

  來到初入靈界的那座小土丘, 炎離很輕鬆地找到了炎玄隨手扔掉的那片虹色之羽。

  羽毛已經變成漆黑一片, 與周圍的大地幾乎都難以區分。

  頭頂的金冠與羽毛輕輕觸碰，虹色的光芒再度從接觸點擴散開來，黑色的煙氣只是斷斷僵持片刻，就在炎離源源不斷地支撐下消散無蹤。

  虹色之羽又恢復成原本艷麗奪目的面貌。

  「小璐，拿著這片羽毛。」

  虹色之羽在炎離的操控下緩緩漂浮到小璐面前，她遲疑著接過羽毛。

  一瞬間，羽毛像是被重新拭去了塵埃的寶珠，綻放出奪目耀眼的彩虹之光，靈界上空的虹光之幕也隨之出現，綻放、飄蕩如歡呼的旗幟。

  「你看，這就是明證, 」炎離笑道，「我記得，最開始的時候, 崇火教的金焰挑選都是由虹色之羽來選擇的。只有心地純粹而善良的人，才能夠得到虹色之羽的認可。」

  「這……」小璐似乎被炎離說服了。

  同樣是拿著虹色之羽，小璐與司空昕之間的差別, 只要擁有視力的人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讓我看看, 」蘇謙變身狃拉，從小璐手中拿過虹色之羽。

  一秒鐘不到，原本燦爛奪目的紅色之羽，變得黯淡無光，蛻化成一根平平無奇的羽毛。

  【擁有品：虹色之羽。這是一束光，反射出你心底的光芒。】

  蘇謙臉色臭臭的，「炎離，這玩意壞掉了，快修一下。」

  「蘇謙，我早就說過，你不是什麼好精靈，沒什麼不好承認的，」炎離只是把羽毛從蘇謙爪子裡抽出來，放到小璐手中，就又恢復了璀璨的光芒。

  對此，蘇謙嗤之以鼻，認為這種宗教式的選擇金焰方式極端落後。

  選出來的金焰, 豈不是一個不小心很容易是個傻白甜？

  而且所有的組織都是一層層金字塔式地往上爬升的。在爬上金焰之前, 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估計都少不了, 哪裡還能符合虹色之羽的標準。

  一旦，組織的所有高層都符合不了虹色之羽的標準，一錘定音的鳳王又不再出現，那錯的一定不是高層們，只能是虹色之羽。

  難怪作為聖物的虹色之羽會遺失，恐怕是某一屆高層們不落紙面的共謀，後來就不用這個來選金焰了。

  只要炎離對崇火教再度撒手不管，神選的小璐離任後，要麼變回原有的金焰遴選方式，要麼就是虹色之羽再度遺失。

  「以後的金焰，還會是你繼續指定嗎？」蘇謙好奇地問道。

  「不會，」炎離搖搖頭，意味深長地看向蘇謙，「除非他/她也有一隻同樣聰明的精靈。」

  「呵，炎離，你好像變聰明了，」蘇謙嘴裡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他懷疑炎離其實清楚小璐不太適合現在的崇火教，但蘇謙這樣的反而能夠如魚得水，只有這樣互為正反面，又互為一體的組合，才能勉強去崇火教成為空降的金焰。

  「智慧來源於閱歷，」炎離看向那座矮矮的小山丘，將話題轉移到別處，「準備離開靈界了。離開以後，先去找到崇火教的人，告知他們小璐就是新一任的金焰。然後你們去鈴鐺塔的塔頂，小璐將羽毛放在塔頂上，我的下屬們就會看到召集的虹光。」

  鳥喙張開，白金色的火焰緩緩噴出，在岩壁上像是輕輕流淌過去，熟悉的光門重新出現，依稀飄來正常世界的泥土和煙火氣。

  周圍有隻好奇的鬼斯飄了過來，炎離瞪了它一眼，嚇得它又縮回了地面。

  「怎麼找到雲光？」小璐還記得炎離的委託。

  「我將它封印在了橘子群島的海底，等見到我的下屬們。它們會帶你們去的，」炎離嘆了口氣，「我就不見它們了吧。有點不想見。」

  小璐疑惑不解，「那它們會相信我們嗎？」

  「會的，」炎離耐心地指了指虹色之羽，「等它們過來，就會明白的。」

  蘇謙突發奇想：「誒嘿？那我帶著它們去攻打聯盟總部行不行？」

  「你可以試試，」炎離冷笑著鼓動道。

  「呵呵，開個玩笑而已，」蘇謙瞄了眼虹色之羽，心裡猜測炎離肯定在這上面做了手腳，這畢竟是它的羽毛。

  吸收了涅槃之火後的炎離，給蘇謙的感覺，絕對不僅僅實力大幅增長。從剛才的情況來看，顯然是恢復了大量記憶，而且因為閱歷的增長，腦子也聰明了許多，蘇謙都占不到便宜了。

  所謂上位者的高深莫測，相對於下位者，很多時候來自於他們的實力，還有信息差。

  當炎離打不過蘇謙，記憶也沒多少的時候，總是蘇謙在欺負炎離，全靠小璐打圓場。

  現在蘇謙打不過炎離了，對於信息更是大量缺失，就輪到他處處吃癟了。

  「不要亂開玩笑啊，」小璐無奈地搖搖頭，當先穿過光門，離開了靈界。

  本要跟著她走入光門的蘇謙回過頭，「你的計謀得逞了，果然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洛奇亞雲光上，暫時沒有提起復活的事情。」

  「嗯，挺好的。後面麻煩你了，」炎離淡淡地回應道。

  蘇謙正色道：「逃避死亡、逃避小璐的質問，這些我都沒意見。雲光那裡，你不再考慮一下嗎？總是逃避來逃避去的，你可是火之神鳳王啊。」

  兩隻精靈間陷入令人窒息的長久沉默，炎離盯著『狃拉』蘇謙的三角眼不說話，羽毛間的火焰烈烈燃燒，攝人的氣勢迫向蘇謙，似乎是被他說中了痛腳。

  蘇謙切實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壓迫力』特性，身體仿佛陷入了滯澀的泥潭。

  「你們怎麼還沒出來？」

  竟然是小璐又從那道連結兩界的光門鑽了回來。

  「沒什麼，我在問炎離，以後還能不能來玩，」蘇謙的呼吸頓時又順暢了起來，他擠出一絲笑容，「它說這裡不歡迎我。」

  言罷，蘇謙毫不猶豫地走出那道光怪陸離的光門，重新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這個光門開闢的位置距離之前偏了些，在位於祭壇不遠的一處懸崖峭壁上，蘇謙剛剛踏出光門，就一腳踩空，咕嚕嚕地在陡峭的岩壁上滾了兩圈。

  「靠，炎離這個坑貨！」

  習慣性地噴了一句，蘇謙變成比雕，又飛了起來。

  這倒是錯怪炎離了，它把通道開在這兒，主要還是為了防止外界其他生物誤入靈界。

  靈界的幽靈精靈去外界，除了給巡護局造成些精靈物種污染之類的麻煩以外，大概率是能活下來的。

  但是外界的生物到了靈界，沒有掌握離開方式的傳說階精靈『開門』，那就是十死無生了。

  外界的月亮已經悄悄滑入了天幕的西半側，漫天繁星，裝飾出璀璨的夜空。

  夜晚的白銀山安靜、幽深，偶爾有晚風吹拂森林的沙沙聲，動物或精靈輕微的鳴叫聲點綴其間。

  「呼——！」

  蘇謙長舒一口氣，相比那個陷入死寂般的靈界，他更加喜歡這個鮮活生動的世界。

  第二個出門的是小璐，她已經知道外面是懸崖，出來的第一秒，只是打量了周圍，便極其自然地瞬移到了蘇謙的背上。

  最後一個是炎離。

  出來後，它又朝著光門吐出一口烈焰，聯通靈界的通道便重新變成了平淡無奇的岩石。

  目睹全程的蘇謙暗自揣摩炎離的做法，心裡想著等哪天等級高了，重新再過去串門。

  小璐指了指西邊，那裡是祭壇的方向，「我剛才出來的時候看過了，祭壇那邊沒有人了，應該是連夜趕回白銀鎮去了。」

  有巡護員帶路，趕夜路回白銀鎮雖然辛苦，但也不算太過艱難，總比沒有帶帳篷露宿野外要強。

  「飛吧，」炎離似乎沒了說話的興致，舒展雙翼，在夜空中劃出一條不斷延伸的彩虹。

  ……

  凌晨2點的白銀鎮，最大的『栗之家』旅館的大堂里仍然開著吊頂大燈，邊廊的小燈也盡皆打開，為大堂提供充足的光源。

  平常用來吃飯的圓桌周圍坐了六個人，五男一女，穿著崇火教繡著火焰的白袍，正是蘇謙曾經見過崇火教的高層們。

  每個人臉上都滿是倦意和疲態，卻仍然強撐著在這裡議事。

  「風聲肯定會傳出去的，這麼多人，消息壓不住，」司空昕在做自我檢討，「涉及到精靈的事情，太不可控了。回去以後，我主動宣布退位，重新做一名青焰。」

  「呼……」

  低低的鬆氣聲連綿成片，在寂靜的大廳里清晰可聞，其他五人早就存了這個心思，只是沒人好意思第一個開口，當出頭鳥而已。

  現在司空昕主動提出來，實在是讓人大為鬆氣。

  司空昕臉皮抽動，心中不爽——我主動提出來是可以，但是你們都不會挽留下？而且看你們這副樣子，心裡估計是在盤算著自己該怎麼上位了吧。

  倒是唯一的女青焰端木瑛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因為性別關係，她才成為了負責教徒婦女、兒童事務的青焰，基本沒有可能成為金焰。

  歷史上還沒有女性成為崇火教的金焰。

  一如前世的天主教沒有女性成為教皇，從古代走過來的傳統宗教，在內部教職的分配上多少都會有點重男輕女。

  篤篤。

  司空昕敲了敲桌子，「雖然我要退了，但是總歸是希望下一任金焰是出在你們四個裡面。總不能讓其他人摘了桃子吧！說說，你們四個人裡面誰出頭，我們全力支持他當下一任金焰。」

  自從虹色之羽『遺失』後，現在崇火教的金焰推舉制度是：每一任金焰更換，都將由所有青焰齊聚在總社，然後推舉出其中一人成為新的金焰。

  目前崇火教一共有56名青焰，而眼前的五人是司空昕的心腹，本來是被帶著過來走這趟覲見之旅，增厚宗教資本的，誰知道弄巧成拙。

  四個男人各懷鬼胎地互相看看，都想要自己成為被支持的那個，又都不願意自己開口推舉自己，反而希望別人來推選自己。

  『哼哼，』司空昕麵皮繃緊，心中冷笑。

  他太清楚這些下屬了，知道這些人最後會看向自己，反而是希望自己來提名到底選誰。

  只有這樣，自己退下去以後，才能保證利益最大化。

  正當幾人陷入僵持中，空氣卻變得越來越焦灼，大堂的窗戶外忽然亮了起來，仿佛有一輪太陽落在了白銀鎮，無盡耀眼而絢麗的光芒透過窗戶射了進來。

  威嚴的聲音在每個人心中的響起，「人類！」

  「吵死了。」「好刺眼。」

  人們陸陸續續被驚醒，打開門窗探視外面的動靜。

  「發生了什麼？」「怎麼又是精靈？」

  會議開不下去了，六人不約而同地站起身，離開圓桌望向窗外，隨後徹底愣住。

  只見沐浴著白金色火焰的鳳王懸停在白銀鎮的上空，赤紅的雙瞳仿若紅色的琉璃，鮮艷的羽毛如同最為精緻的錦繡，火焰在身邊飛舞翻騰，流光在尾後化作彩虹。

  不用辨認，不用言語，只需要看到它，每個人類的心底都能感受到無與倫比的壓迫感——那就是真的鳳王。

  白銀鎮上，崇火教的教徒們已經跪倒了一片。

  「吾在此宣布，從此刻起，小璐即為金焰！」

  話音既落，在眾目睽睽之下，虹色之羽從鳳王面前飄飛到一名站在比雕背上的少女手中。

  虹色之羽綻放出耀眼的光芒，恰如黑暗中一盞耀眼的明燈。

  隨後，白金色的火焰席捲大地，沒有火災，沒有燒傷，每個被火焰拂過的人都感覺心靈得到了滌盪，身體的疲勞消除一空，甚至許多陳年病痛都消失無影。

  一如六百年前那位青焰的日記所記載的那樣。

  「鳳王大人！」「是！」「小……小金焰？」「小璐金焰！」

  白銀鎮陷入沸騰，小璐立刻獲得近乎100%的狂熱支持率。

  一片歡呼聲中，司空昕瞅瞅身上的金焰袍服，再看看旁邊幾人，又聯想到金焰選舉制度，無女性金焰的潛規則等等，頓時覺得十分滑稽，「哈哈，這次不用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