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班長出聲敲打。
　　
　　小雨朝陸寧春吐了吐舌頭，不敢繼續多話了。
　　
　　前頭車間主管處理好兩名打架分子的事，煩躁的揉了揉眉心，目光嚴厲的掃了一圈在場眾人，說了句“誰下次再敢犯，絕不輕繞”就走了。
　　
　　雷聲大，雨點小，陸寧春心里覺得哪里怪怪的，她注意到附近好幾個工人露出不服氣的神情，她猜測，這幾人可能也因為打架被罰過，罰的比這兩人重，但是有點關系，沒被開除。
　　
　　她突然明白過來了。
　　
　　工廠主管處事不公，長此以往，沒關系的工人心里有怨氣，有關系的工人更加無法無天，肆無忌憚。
　　
　　以小見大，工廠的各種矛盾比她想象中還要嚴重，不過她現在只是一名普通的車間女工，這些事還輪不到她來操心。
　　
　　機器又重新啟動，車間恢復平靜，只能聽見機器的轟轟聲和工人們干活時發出的動靜聲。
　　
　　陸寧春不記得自己包裝了多少份蛋糕，雙手不停地動作，整個人都麻木了，終于熬到下工鈴聲響起，工班長宣布中午休息去吃飯。
　　
　　除了中班的人，早班的人爭分奪秒，自己的工班長一宣布休息，全都一窩蜂的往外跑去。
　　
　　小雨正要離開，見陸寧春站著不動，“寧春，你怎么不走，只有三十分鐘休息時間，你快些，去晚了，食堂就沒有菜了。”
　　
　　陸寧笑道：“我今天不去了，自己帶了包子，你快去吧。”
　　
　　小雨不再多說，和幾名同組的女工一起加入人群中，很快不見蹤影。
　　
　　陸寧春拿起保溫桶，家里只有這個小號保溫桶，裝不了多少東西，回頭得去買兩個大些的保溫飯盒，以后自己帶飯來，省的中午還得去食堂擠。
　　
　　等樓道差不多空了，她才出去，上二樓，顧崢還沒出來，她等了一會兒，里面又有人出來，還不見顧崢，又過去一會兒，顧崢終于出來了。
　　
　　他臉色非常不好，看見陸寧春才露出一個笑臉，他那個組的工班長真的很能說，不能理解，明明說著毫無意義的話，卻能說的激情飛揚。
　　
　　兩人來到車間大樓后面自行車停放棚子里，坐在花壇石階上，就著開水一起吃包子。
　　
　　她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回頭咱去買兩個大些的保溫飯盒，以后自己帶飯，省時間。”
　　
　　顧崢點頭道：“晚上下班去吧，白天太早了商場沒有開門。”
　　
　　商場晚上很晚關門，白天卻要到八點才開門，他們明天還要上早班，只能晚上下班去。
　　
　　“好。”陸寧春點頭，“你吃飽了沒？”
　　
　　顧崢沒回話，陸寧春明白了，把自己手里那個包子也給他，“我沒胃口，你吃吧。”
　　
　　顧崢立刻看向她，聲音難掩關切問：“你怎么沒胃口，身體不舒服？”
　　
　　陸寧春搖頭道：“不是，車間一股蛋糕味，聞多了反胃，我吃兩個就夠了，你快吃吧。”
　　
　　顧崢還想慢慢吃，和她一起多坐會兒，見她身體不舒服，三兩口吃完了手里的包子。
　　
　　“你聞著車間里的蛋糕味反胃怎么辦？”顧崢想了下，“我想個辦法把你調來我們車間。”
　　
　　陸寧春笑道，“換去你們車間還不是一樣，餅干也是用雞蛋和牛奶做的，聞多了就習慣了。”

　　顧崢想想也是。
　　
　　他們車間里的味道也是一言難盡，而且因為男工人比女工人多，還有一股奇怪的臭味混合其中，多虧他身體素質好，才沒有被熏暈。
　　
　　陸寧春起身道：“咱們回去吧。”
　　
　　顧崢道：“你不舒服就多坐一會兒。”
　　
　　“沒事，吹了會兒風好多了，咱是剛來的，得表現的勤快點，才不會被人說閑話。”
　　
　　兩人在樓道分開，各自回車間。
　　
　　與此同時，辦公樓三樓會議室里，正是爆發一場激烈的爭執，小許總氣憤道，“我不同意，原來的材料供應商是和我們工廠合作多年的伙伴，有情分在，怎么能因為一點點利益拋棄他們。”
　　
　　采購部黃主任笑道：“小許總，你還年輕不懂，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利益，那點子情分算什么，新的材料供應商愿意低價給我們供貨，我們接受了，可以給工廠節省一大筆開支。”
　　
　　生產部呂主任也道：“新供應商提供的材料我帶人去看了，品質完全過關。”
　　
　　小許總看向坐在上首的廠長。
　　
　　“廠長，我們如果先背信棄義，以后誰還會真心和我們合作，原來的供應商并沒有犯錯，合約也沒到期，他們每次都是挑選最好的原材料給我們，新的供應商和我們交情不深，誰能保證他們以后會不會做出以次充好的事，產品質量是我們綠營賴以生存的根本。”
　　
　　廠長終于出聲了。
　　
　　“啟華，我們綠營這么大的招牌在，新供應商不敢糊弄我們，黃主任說的對，做生意最講究的是利益，情分可以排在后一位，新供應商開的價格更優惠，可以給工廠節省開支。”
　　
　　“叔叔，有些開支不能減。”小許總氣壞了，“真要減，我覺得工廠亂七八糟的部門太多了，有些完全沒必要存在，可以取消掉，可以省更多。”
　　
　　一直事不關己，悠閑坐著的后勤部許主任急眼道，“啟華你什么意思，我可是你親堂姑，你是不是想把我給開除了。”
　　
　　“姑姑，我沒有指名道姓，您不要對號入座。”小許總似笑非笑道。
　　
　　誰讓后勤部許主任有些心虛，一聽見侄子的話立馬跳出來反對。
　　
　　“我聽說姑姑經常遲到早退，一個星期才來工廠三四天，既然這么不喜歡上班，姑姑可以留在家里休息，姑父的收入完全可以好好養活你。”
　　
　　“啟華，你怎么可以說出這么無情的話，你小的時候，你爸媽忙工作經常不在家，是誰常常把你接到家里來吃飯。”許主任傷心道。
　　
　　見她又要舊事重提打感情牌，小許總深吸一口氣，起身道，“廠長，我車間還有事，先回去了。”
　　
　　身后廠長喊道：“啟華，你不參加會議了？”
　　
　　“既然你們都決定了，下次這種沒意義的會議別喊我來參加了。”
　　
　　說完，大門關上。
　　
　　小許總沉著臉回到車間。
　　
　　看到他的人都有些奇怪，小許總脾氣最好了，誰惹他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