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飛鴻自言自語了一句「不可能」，跟在賀文彬身後一起到了生產隊，然後偷偷躲在牆角，透過窗戶看見會計給知青們發錢。

  「真有兩塊錢啊！」賀文彬捏著錢，開心地朝羅梗文道謝。

  「不用謝我，主要得謝謝羅隊長，這錢是羅隊長決定統一發的，以前我們村養豬從來都是虧錢，今年還是第一次賺到錢，他想讓大家過個好年，都開心開心。」

  羅梗文話語剛落，羅友龍從隔壁房間走進會計室里，笑道：「老文你這話可說錯啦，該謝人家老蘇才對，這錢是他們賺來的，和我沒啥關係……」

  謝淑婷爽朗地笑道：「都謝都謝，哈哈哈哈，謝謝羅隊長你對我們知青一視同仁，沒有把我們排除在外，至於蘇叔叔那裡，我和文麗待會兒肯定也會去道謝的。」

  郝峰說：「我也去！順便找蘇建民同志問問養豬的技巧。」

  說完，他問賀文彬和其他知青，「你們去不？」

  「去啊，當然要去了！我得拿個本子去做個詳細記錄，問問他到底是怎麼養的豬，太厲害了，我聽說最重的豬好像有三百……」

  見賀文彬話說一半，忽然皺起眉努力想著具體的重量，羅友龍笑道：「312.7斤，收購員還以為稱子壞了呢。」

  大家聽得大笑起來，「真的嗎？收購員以為稱子壞了？」

  「是啊，」羅友龍表演了一下當時收購員的表情，「換作我，我肯定也和他一樣，畢竟從來沒有收過那麼重的豬啊，哈哈哈哈……」

  會計室里，大家都笑哈哈的。

  廖飛鴻本來以為自己不在賀文彬身邊，沒有人罩著他，他肯定過得不好，沒想到他和其他人有說有笑的。

  他心裡湧現出一種情緒，又酸又苦又澀。

  咬了咬牙，他跑出洛湖村，回到南沙村的生產隊隊長家裡。

  南沙村的面積比洛湖村小了將近一半，人口少了將近三分之一，只有四個知青。

  由於村民們不願意接收知青，南沙村又沒有單獨的房子給知青住，所以四個知青只能擠在生產隊隊長家的雜物房和柴火房裡。

  這兩間屋子本來就小，還要擠兩個人，已經很狹小了，後來廖飛鴻分配到了這裡，知青人數變成了五個。

  他只能和另外兩個人擠在相對大點的雜物房。

  除了睡覺，整間屋子沒有任何活動空間，連夜裡翻身都非常困難。

  廖飛鴻分來南沙村後，每天都很懷念之前在洛湖村的房間，雖說那地方也不算很寬敞，但不僅能放床，還能至少放下一張書桌和兩張椅子，和南沙村比起來，條件實在要好太多了。

  除了住宿條件外，還有一點讓廖飛鴻難以忍受，那就是另外四個知青是梅州人，說的是客家話，而不是粵語，廖飛鴻和他們待在一起，完全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廖飛鴻被他們排擠在外，失去了之前在洛湖村知青中當領頭老大的地位。

  這段時間他過得特別難受壓抑，今天好不容易遇見了賀文彬，他一心想把他說服到南沙村來，這樣至少有一個可以聊天說話的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怎麼也沒想到賀文彬根本聽都沒聽完自己的話，轉身就跑去領錢了。

  兩塊錢可以買十七斤的米了，那可是兩塊錢啊！怎麼洛湖村有額外發錢的？

  越想越覺得嫉妒和不甘心，廖飛鴻衝進南沙村隊長的家裡，完全不理會其他人的目光，大聲朝隊長質問道：「今天我們村是不是也有送豬到收購站去？」

  南沙村的生產隊隊長是個五十五歲的老人，姓趙，全名叫做趙康德，他的頭髮已經有點兒花白了，背也微微駝著，此時抬頭看向廖飛鴻，皺眉道：「是啊，怎麼啦？」

  「豬肯定賣了不少錢吧？隔壁洛湖村每人發兩塊錢，我們村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幾個知青此時捧著飯碗，正等著隊長家開飯，聽見廖飛鴻的話，都詫異不已，「每人發兩塊錢？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啊，我還會騙你們不成？這錢肯定是每個生產隊都有發的，」廖飛鴻看向趙康德，氣呼呼道，「趙隊長你瞞著我們知青是吧？」

  他此話一出，其他四個知青立馬激動起來，氣得幾乎想把碗給摔爛了，「趙隊長，我們知青如今落戶在南沙村里，那也就是村裡的一員了，你憑什麼不給我們發錢啊？」

  「發什麼錢啊？今年養豬哪有賺錢？」趙康德忍著咳嗽，「養豬虧了八十多，提到這件事我都心口疼，不過總算是驗收達標了，八十就八十吧，哎喲……」

  「不可能！洛湖村那麼多人，如今按人頭數發，一人發兩塊，估計養豬至少賺了一兩千，咱們村就算賺得少一點，那也不至於虧錢吧？」

  他三十七歲的大兒子瞪著廖飛鴻，張嘴就想開罵。

  趙康德二兒子拉住自己大哥，搖了搖頭，走上前儘量心平氣和地說：「洛湖村是發錢了，這件事我也聽說了，但你也不想想他們今年豬養得多好，八頭一等，十二頭二等。

  一等豬一塊多一斤，而三等豬才四毛一斤，我們村比洛湖村小，只要求上交十二頭三等豬，這價格就差了一倍多，我們三等豬還是勉強才達標的……

  為了養這些豬，飼料錢都不知道花了多少，我算了帳，一分沒賺，還虧了。」

  他說完這些話，他媳婦兒輕哼了一聲，嫌棄道：「你們要是覺得洛湖村好，那就趕緊申請到洛湖村去，我們南沙村廟小，容不下你們這幾尊大佛。」

  「好啦好啦，說這些話幹嘛啊？」趙康德打圓場道，「吃飯吃飯。」

  說是吃飯，結果桌上全是一些紅薯，一粒米都沒有看見，知青們吃兩個紅薯就會被趙家人用眼神盯著，那神情像是在說：「吃兩個足夠了，要是再拿第三個，就滾出我們家。」

  天天吃這些紅薯，廖飛鴻吃得反胃想吐，無比懷念在洛湖村吃的稀粥。

  平時知青們用大米煮粥雖然稀了點，但至少能吃到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