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溫伯格十分愕然的模樣，霍夫曼拿起矮幾上的白蘭地，給對面的溫伯格已經那支已經空了的酒杯填滿，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才拿起酒杯靠在松軟的沙發上，一邊晃著杯中的酒水，一邊不緊不慢的說道：

　　“壞消息估計也不用我說了，您拿來的那幾張真空鍍膜設備的設計圖在技術上根本沒法實現！”

　　“怎么可能？”

　　溫伯格已經沒有工夫在意杯子里純美的酒水了：“我找過專家鑒定過，這套設計圖是有很高的可行性的，而且你是知道的，我對機械的興趣，這套圖能不能實現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溫伯格的話說得頗為自信，他又不是傻子，拿到溫大偉的設計圖第一時間就找了數位專業人士評估其可行性，得出的結論十分一致那就是這套設計圖的細節度很高，是完全可以實現的。

　　不然溫伯格怎么可能敢聯系吉列公司，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嘛！

　　可結果……

　　霍夫曼當然明白溫伯格心里想的是什么，于是晃了晃杯中的酒，笑容溫和的繼續說道：“能否實現是一回事兒，但成本又是另一回事兒，這就好比阿波羅登月計劃，能不能登陸月球是一回事兒，當高昂的成本同樣壓得財政踹不氣，于是這個計劃就停了。

　　你的這份設計圖也是一個道理，它可以實現，但需要我們動用海量的資金以及無法預料的時間，我們吉利公司沒必要在這么一個小眾設備上投入這么多，所以……”

　　話音未落，霍夫曼一樣脖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這才放下酒杯繼續說道：“我們更希望的是另一種不一樣的方式來實現我們的目標，因此……實在抱歉溫伯格先生，這次的交易……”

　　霍夫曼說著攤開雙手，聳了聳肩膀：“我們沒辦法繼續！”隨即便站起身，沖著溫伯格伸出手：“希望我們下次合作愉快！”

　　溫伯格愣了愣，然后渾渾噩噩的伸出手，跟霍夫曼握了握，便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出了莊園，直到凌冽的寒風吹得溫伯格打了個冷戰，溫伯格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何時已經走到一處街區的十字路口。

　　在商場打拼這么多年，溫伯格不是沒有過危局，甚至有幾次差點兒家破人亡，可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感覺空落落的。

　　因為他今天從霍夫曼的嘴里意識到一個令他不寒而栗的問題，那就是美國突然對制造本身發生了本質的變化，似乎對這個類別已經提不起太大興趣了。

　　要知道這要是放在以前，他拿出這套設備的技術資料，不說100萬美元，80萬美元總是能換來的，可是現在，吉利考慮的卻是成本，而不是技術本身的稀缺性。

　　要知道那可是吉利呀，第一個發明現代剃須刀的吉利呀，不說是美國真正制造業的代表吧，那也是美國輕工類產業的代表吧。

　　可連這樣的制造商都如此，更遑論是其他企業呢？

　　其實溫伯格并不是今天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實際上從七十年代末就有了這樣的感覺，只是那時候并不強烈，等進入八十年代，這樣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因為他從蘇聯、東歐或是某些發展中國家掏來的技術很多都賣給了RB、南韓以及西歐的部分國家。

　　美國這邊不是不買，而是經常挑肥揀瘦，在成本上斤斤計較。

　　面對這種情況，溫伯格也不是沒考慮過轉型，可一來發現了中國這么個處~~~女地，二來是他也不知道該轉到那個方向上。

　　畢竟這么多年的技術掮客生涯讓他很享受那種用腦子賺錢的快感。

　　然而有些時候，面對時代的浪潮，個人的意志是很渺小的，這就不得不做出選擇，就如同此時此刻的十字路口，前面的路被紅燈封死，是向左走還是向右轉？

　　沉默的溫伯格默默的掏出一根煙，自顧自的點上，倚在電線桿上深深吸了幾口，然后瀟灑的將剩下的半支煙彈進了垃圾桶，回望了一眼吉利公司那處莊園的方向，意味深長的嘆息一聲，便邁開步子從一側的小路走入另一個陌生的街區，轉眼便消失不見……

　　……

　　漓東機械廠，家屬區，老張家的平房內。

　　張德全盯著餐桌上幾道平時愛吃的下酒菜，老臉是一陣的糾結。

　　自己是留在廠里，還是跟著女兒一起去株江？

　　跟女兒一起去株江自然是沒得說，聽說那里已經蓋起了小洋樓，而且臨近特區，將來的發展絕對比漓東廠這山溝溝要強。

　　可問題是自己這要走了，王寡婦怎么辦？

　　看著桌子上王寡婦做的那幾道菜，張德全是越看越愁，這能怪誰呢？

　　溫大偉？

　　張德全這一系列煩心事兒的確是溫大偉給折騰出來的，因為自打那次熱處理車間鬧了一頓后，周偉和郭濤就被西南兵工局給撤了。

　　按道理應該是馬軍接任，不過上級覺得馬軍在上次的事件中也脫不了干系便沒提拔他，而是將漓東廠的老書記，現任五方化工廠的廠長兼黨高官方華給調回來，擔任漓東機械廠的廠長兼書記。

　　而隨著方華的走馬上任，漓東廠也迎來建廠以來的第一次大變革，那便是將熱處理車間整體搬遷到株江上游，臨近沿海的株江市，并依托株江市原有的省屬電池廠、電機廠、輪機廠、修船廠以及海軍陸戰隊所屬的維修廠，以漓東機械廠熱處理車間為核心組建漓東機械廠（株江）分廠。

　　簡稱株江廠！

　　與此同時，漓東機械廠將原有的電器車間剝離，同時整合所屬的幾個知青廠，連同桂州當地的機械廠、輪機廠和齒輪廠，組成漓東機械廠（桂州）分廠。

　　簡稱桂州廠！

　　漓東機械廠將剩下的五個車間統合在一起，升格為漓東機械總廠。

　　簡稱總廠！

　　如此一來，漓東廠便走出體制改革的重要一步，同時也第一次有干部職工走出奮斗了二十年的山溝溝，這讓許許多多本就準備逃離漓東廠的干部職工頓時看到了希望，都覺得廠里的這項改革不但正確，而且及時。

　　畢竟從明面上整個的分工更明確了，株江廠就是單純的出口創匯廠；桂州廠則主營家電制造；至于總廠重新撿起國防軍工的身份，繼續109魚雷這個名存實亡的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