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局這邊托著女兒辦事，那邊溫大偉同樣被自家的老爹溫林上著現實版的政治經濟學教育課……

　　“現在知道了吧，廠里的老狐貍那么多，真正搞承包卻沒幾個的原因吧？”回宿舍的路上，父子兩個走得很慢，溫林也不急，背著手與溫大偉并排走在西南兵工局大院的小路上，昏黃的路燈照應映襯著幾許無奈，但更多的則是這個世界的殘酷：

　　“政策的調整是一方面，你不知道什么時候政策的走向是不是就突然變了，以至于今天好好的，明天就是另一個說法了。

　　而這種的不確定性，帶來的直接影響就是婆婆太多，誰都能管著你，捏著你，大家相安無事也就罷了，一旦出點兒意外，上面的一句話，你這個車間主任立刻就能被打回原形！”

　　溫大偉沒說話，老爹的話他當然明白，畢竟在去見王副局之前，溫林把王副局的情況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畢竟在西南兵工局干了兩個多月，各項人事關系，各位領導的脾氣和秉性，甚至于家庭情況溫林都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溫大偉多少清楚王副局的想法的，也準備以此為契機，說是強強聯合也好，說是狼狽為奸也罷，攜起手來大干一場應該不是問題，甚至還是雙贏，可結果……

　　“當然，到目前為止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見溫大偉沒說話，溫林偏過頭看了看路燈下溫大偉冷峻的側臉，心頭也不由得一軟，語氣也不由自主的緩和下來：“而且王副局也不能把你怎么樣，畢竟我還在西南兵工局呢，所以你忍一忍這一遭也就過去了，更何況你現在已經成為局里重點培養的第二梯隊，只要不犯原則性錯誤，不會出大問題的！”

　　說著，溫林嘆了口氣：“當然，憋屈的難免的，但這是沒辦法，在滾滾大勢面前，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要學會順勢而為，不能逆勢而動，部隊上經常講保存自己消滅敵人，你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保存自己，你要是倒了，熱處理車間也就倒了，懂嗎？”

　　懂嗎？

　　溫大偉當然懂！

　　王副局的意思就是讓溫大偉安安心心做個工具人，他想用“高端”剃須刀搞出口創匯，你溫大偉就老老實實的搞生產，把創匯的任務保質保量的完成就行，其他的不用你管，到時候升職加薪，提拔任用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兒。

　　既然如此什么科研經費，什么技術升級，什么產品研發都別提，老老實實做個下金蛋的雞就行了。

　　敢提出異議？

　　請記住你的身份，溫大偉同志！

　　你就是個小小的車間主任，上頭還有一大堆的廠領導，好好說你不干，那就直接下指令，還不干，干脆不換思想就換人。

　　連杜衛國這個漓東廠的一把手說換就換，溫大偉這個小小的車間主任又算得了什么？

　　可問題是，溫大偉他不知道這些嗎？

　　當然知道，甚至很清楚自己去找王副局有可能被人吃干抹凈。

　　事實也的確如此，如果沒有溫林這個當爹的在后面撐著，王副局能跟他好脾氣的說那么多？估計直接就把他溫大偉給壓趴下，然后按在地上反復摩擦。

　　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他跟王副局之間隔著可不止一級，而是好幾級！

　　但溫大偉還是去了，科研經費的審批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王副局急于出口創匯的心。

　　溫大偉現在缺的是什么？

　　錢當然是第一位的，第二位便是產品的推廣渠道！

　　出口生意溫大偉比誰都想做，問題是他人微言輕，接觸不到外商這個層次，王副局就不一樣了，先不說人家職務上的便利，就是那位在特區招商局專職為外商擔任翻譯的女兒也比不少局里的大佬要便利的多。

　　當然，這么干是有風險的，不過風險這東西可以對沖不是！

　　要知道溫大偉在雙星城推廣“高端”剃須刀之際，張明莉一直在深耕邕江省省城這個“高端”剃須刀市場占有率最高的基本盤。

　　如果沒有這里的穩定以及支撐，溫大偉怎么可能敢在雙星城搞什么饑餓營銷，早就大筆大筆的出貨了。

　　也正是因為“高端”剃須刀在省城乃至邕江的銷路異常的好，引起了相關部門的注意，并約見了張明莉了解了一些生產和銷售的情況。

　　在此期間，張明莉直言“高端”剃須刀的質量和性能已經不輸國外產品，如果可以，完全能夠開辟國際市場。

　　外匯這東西可不止是西南兵工局緊缺，放眼全國都是稀罕貨，尤其是邕江，各項基礎設施、國計民生的項目需要不少進口設備，都需要外匯作支撐。

　　可邕江的區位優勢太差，優勢產業太少，只能集中些農產品和手工藝品拿到廣交會上碰運氣。

　　雖然也能換些外匯，但數量特別少，根本就滿足不了地方建設的需求。

　　若說王副局因為外匯心急如焚，那邕江有關部門的領導早就為這事兒急紅了眼睛。

　　所以張明莉這么一提，相關部門的領導就上了心，只不過由于各方面的原因，這些地方領導在招商方面的經驗實在太差，動作著實遲緩了些。

　　這也就有了溫大偉在王副局開辟第二戰場的動作。

　　而介于兩個龐然大物彼此的對沖是必然的，因為長久以來西南兵工局和地方在所屬企業的歸屬權一事上就牽扯不清。

　　以前各廠生產軍用產品到還好些，地方上插手多少有些顧忌，可這些年各個廠陸續轉型生產民用產品，那地方上的心思可就活泛了。

　　民用產品要不要市場？要不要銷路？

　　這些東西能脫開地方的支持嗎？

　　都不用地方刻意引導，各個廠就已經開始靠攏地方了，就比如說漓東廠的漓東牌電視機，整個邕江省除了這個牌子的電視機就沒有其他品牌，至于為什么，懂得人自然懂。

　　而漓東廠也是投桃報李，不但在電視機生產線的員工上向地方傾斜，而且利稅以及上繳地方財政的利潤也同比大幅增加。

　　當然地方上也是支持力度加倍，除了提供單獨的市場，還通過財政向漓東廠提供了1.5億的低息貸款。

　　相較之下，西南兵工局除了改革的文件和1個億的貸款外，就沒別的，話語權那是肉眼可見的直線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