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
溫林指著自己的鼻子，滿臉的不可思議，正所謂知子莫若父，溫大偉盡管有些小聰明，可從小對文化課就不大感興趣，不然也不可能混到全廠鬼見愁的程度。
若非如此，他溫林用得著這么拼死拼活的努力工作嗎？
還不是為了給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打個好基礎，爭取能讓溫大偉趁著系統內接班政策結束前，順利弄個漓東廠的正式工，在看看能不能用自己的關系轉到位于華東沿海地區的老廠子。
最起碼那是改革開放的前沿，發展更快，機會也更多。
當然，以溫林的能力，最多也就做到這一步了，至于溫大偉日后如何，那就是溫大偉自己的事兒了，混好混懷他這個當爹的是真的管不到了。
不然，溫林為什么頂著被上頭指派過來搞民品化改革的馬軍，硬是接下109魚雷的仿制任務？
除了覺得貿然丟掉軍工系統的名頭有些可惜外，心里不是沒有點兒小九九的，畢竟重大專項參與者的接班政策是會放寬的，無論是年限還是級別，對于只會耍橫充楞的溫大偉來說都是有利的。
所以對于109魚雷仿制項目來說，漓東廠除了廠長和書記外，溫林是最堅定的一個。
其實不止是溫林這個當父親的不可思議，杜衛國同樣很驚訝，差點兒一句：“這怎么可能？”就脫口而出了。
好在顧忌到溫林的面子，給壓住了，但看向秦意斌的眼神卻仿佛在質問：“快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兒！”
秦意斌也不猶豫，就把溫大偉提出用WT62熱處理工藝替代現有的WT6熱處理的工藝的過程說了一遍……
“……后來在方書記的堅持下，我們準備做3次工藝試驗，沒想到第一次我們就成功了，當然這里面少不了陳師傅的功勞，他在水淬溫度方面的把控真的是沒得說，效果自然是出奇的好，經過廠內試驗，生產的部件兒符合設計標準，不過廠里的條件有限，一些深度的試驗做不了，于是在方書記的建議下，希望西南兵工局能給部件兒進一步試驗驗證的機會！”
聽了秦意斌的話，杜衛國多日愁眉不展的臉上終于浮現出爽朗的笑容：“這么好的事情，你們怎么不早說，害得我們白擔心這么多天！”
秦意斌卻有些詫異：“不對呀，我們發電報時明確讓西南兵工局轉給你們的呀？怎么……”
“行了，不說這個了！”眼看秦意斌就要問下去，略微察覺到內中變化的杜衛國適時的打住秦意斌的話頭，旋即看向身旁的溫林，用力拍了拍對方的胳膊：“果真是虎父無犬子，都說漓東廠人才斷層，明顯一代不如一代，從溫大偉的例子我卻看出，情況也不盡然呀……”
說著又轉向秦意斌：“你說是不是，老秦！”
秦意斌連忙附和：“是，是，如果能把以溫大偉為代表的下一代帶入正軌，我們這一代也可以把重擔安心的交給他們了。”
“所以嘛，咱們是獻了青春，獻終身，獻了終身，獻子孫，這樣漓東廠才會長長久久！”杜衛國總結著說道。
至于一旁的溫林，雖然也跟秦意斌一起附和著杜衛國的話，但腦袋明顯還是懵的，自己的兒子啥時候這么開竅了，居然能夠解決熱處理工藝上的問題了？
要知道那可是連西南兵工局都棘手的難題，這小子就輕飄飄的解決了？
所以溫林其實很想問問秦意斌這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兒，別有什么誤會，結果杜衛國的好大喜功的老毛病又犯了，開始滔滔不絕的喊起了口號，愣是讓他一時插不上嘴。
“恭喜你呀，老杜！”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大門開了，周偉穿著一身標準的試驗用的白大褂走了出來，看見杜衛國就笑吟吟的打起了招呼：“真沒想到困擾局里這么久的難題，居然被你們漓東廠給解決了。”
說著便親切的握住了杜衛國的手，言語更加溫和：“局里領導非常重視，今天早上的碰頭會還要求下屬的各個廠向你們學習呢，這次你老杜可是厲害嘍！”
“哪里哪里……”聞言杜衛國笑容是愈發的燦爛：“都是漓東廠干部職工共同努力的結果，局里面的贊譽過了……過了……”
嘴里說著過了，可杜衛國那與有榮焉的模樣，很顯然對局領導的夸贊很是在意，周偉當然知道自己這個老同事是個什么人，立刻沒口子夸道：“一點兒都不過，這都多少年了，局里一個突破性的成果都沒有，搞得局里每次向兵工系統做年終匯報時，局領導都一個頭兩個大，這次有了進口新型鋁合金材料耐海水腐蝕新工藝，年底的系統總結會上局領導終于可以言之有物了，這也算是反應咱們局改革的一個縮影嘛！”
果然，周偉這番話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杜衛國已經毫不掩飾的笑得都能看到后槽牙了，見火候差不多了，周偉這才繼續說道：“對了，杜廠長，忘了跟你介紹，這位是剛從華東局調過來的王維斌同志，現擔任咱們技術處的助理工程師，局領導的意思是派我和維斌同志去漓東廠看看新工藝的進展情況，老杜你這個做主人的是不是……”
“這算多大個事兒，你說啥時候走？差旅費我們漓東廠出！”杜衛國大包大攬。
而周偉等的就是杜衛國這句話，連忙笑道：“我們得回去準備準備，明天下午3點半，火車鉆山溝溝，你也知道最近我的腰……”
“放心，局里領導蒞臨沒有座硬座的道理，必須臥鋪！”說完便看向溫林：“老溫，待會兒你去跟鐵路系統的同志溝通一下，弄幾張臥鋪票。”
溫林很想說，現在廠里的賬上可沒多少錢了，能不能省著點兒，可看到杜衛國那堅決的眼神，溫林忍住了，沒辦法，杜廠長這好大喜功不禁夸的性子，這輩子是改不了了！
……
數百公里之外的漓東機械廠，廠西頭某村的荒山頭上，溫大偉看著張明莉有些紅腫的胳膊和帶著血絲的虎口，心疼的都快暈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