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文麗依然有些猶豫，「他是……是……」

  謝淑婷等得沒耐心了，生氣道：「什麼住你家的哥哥啊？你騙我的對不對？其實你就是喜歡文年，然後想讓我放鬆警惕，別老是盯著你，所以故意編出這麼一個人。」

  「不是的，我真的沒有騙你，我喜歡的人是……是雲凡哥……」

  「雲凡哥？」謝淑婷感覺這名字還挺好聽的，「他難道比文年還好看有才華？」

  華文麗搖了搖頭，「他長得很普通，個子只比我高一點點，也沒有什麼才華，他在我家幫忙幹活，沒有讀過書，不過他會認字，他認的字是我平日裡教他的。」

  「幫你家幹活？哦，我明白了，他是你家幫傭，對吧？」

  見華文麗沒有否認，謝淑婷雙手叉腰，「我就說你家問題很大嘛，居然還請幫傭，你爸媽完全就是舊社會那套做派，奴役百姓……」

  「不、不是的，其實我十歲的時候，我爸媽就把家裡傭人都遣散了，唯獨只留下了雲凡哥和他媽媽，因為他們沒有親人，無家可歸，我媽媽看他們可憐，就沒忍心趕走他們。」

  「我不相信！好不容易可以翻身做主人，誰會願意給人當奴隸啊？」

  不等謝淑婷繼續趾高氣昂地罵，錦寶插嘴道：「也許文麗姐姐的爸爸媽媽並沒有把他們當奴隸使喚，而是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工作呢？

  又沒有賣身契，我覺得憑勞動掙錢不算是奴隸。」

  她四哥哥點頭說：「對啊！如果你情我願地工作也算是奴隸的話，那供銷社售貨員也是奴隸咯？生產隊的人也變成奴隸了，還有工廠的工人，醫院的醫生，全是奴隸。」

  謝淑婷怒不可遏，「你、你居然侮辱我們……」

  「我沒有侮辱，我只是講事實！」

  蘇小四說完，他五弟也加入辯論，「我四哥剛才說的前提條件是你情我願，只要不是被迫的都不能算奴隸。」

  感覺他們說得也有點道理，謝淑婷被說服了，「好吧，確實心不甘情不願被壓迫的人才能算是奴隸，這次算你們說得對。」

  沒有再為了幫傭這件事繼續指責華文麗父母，謝淑婷疑惑道：「不過我還是不理解，那個叫雲凡的人長得一般還沒念過書，你怎麼看上他的啊？」

  華文麗語氣悠長，緩緩道來，「我性格內向，從小就沒什麼朋友，雲凡哥比我大兩歲，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對我很好，我和他在一起時總是很放鬆，無話不談，特別開心。

  一年多前，我家出了事，錢全都被拿走了，我爺爺病逝了，我爸也被……

  總之我家只剩下我和我媽，連飯都吃不起，更沒錢再付阿姨工資了，我媽媽想給完阿姨最後一個月工錢就讓他們走的，不過阿姨和雲凡哥怎麼都不願意離開我們。

  後來雲凡哥更是為了我們不停找工作，可怎麼都找不到。

  直到有一天他開心地跑回家，說他終於找到工作了，給我們買了一大袋米，可不管我怎麼問他，他都不告訴我這份工作是幹嘛的。

  除了買米，他還把賺的錢分了一大半給我和我媽。

  大概過了一個多月，有次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天還沒亮就起床出了門，突然看見路邊有一個推糞車的人經過，令我怎麼也沒想到的是，那個人竟然是雲凡哥。」

  聽到這兒，謝淑婷驚愕不已，詫異道：「什麼？他居然去推糞車了？那種工作……」

  邊說她邊下意識皺起眉頭，雖然不想歧視推糞工，可他們確實太臭了。

  平時他們都在夜裡工作，就是怕味道噁心到別人。

  「奇怪，推糞工的身上那麼臭，你居然聞不出來？」謝淑婷納悶。

  華文麗解釋，「雲凡哥就是怕我們聞出來，所以工作前都會換身衣服，幹完活兒去河裡洗澡，再換乾淨衣服，而且他明明晚上工作，白天卻不待在家睡覺，裝作白天也很忙。」

  「也難怪了，那味兒就算是天天洗澡也很難完全洗掉的。」

  「雲凡哥幹著城裡人不願意乾的最髒的活兒，省吃儉用養我們，我心裡真的很難受，他明明不需要管我和我媽的，可是他沒有拋棄我們……」

  說到這兒，華文麗看向謝淑婷，紅著眼睛說：「淑婷你之前罵我臉皮厚，說我這樣的家庭居然也好意思申請去兵團，其實我就是想多掙點錢寄回家。

  我聽說兵團工資高，我想著去了兵團，我就能讓雲凡哥不用再干那麼辛苦髒累的工作了，可我申請了很多次都被駁回了，最後我只能接受安排，下鄉插隊……」

  抹掉眼角的淚水，她深吸了一口氣，「不過至少我現在能靠自己雙手養活我自己，不用再拖累雲凡哥了，沒有我在，他應該能輕鬆一點吧。」

  看著她眼眶泛紅的模樣，謝淑婷雖然不認為自己有錯，但突然覺得自己之前對待華文麗的行為好像有點過分了。

  華文麗家庭有問題這件事是已經被定性的……

  謝淑婷自認為自己沒有冤枉她，之前大家都是這麼對待這些人的。

  她只是嘴上罵幾句，換作其他人，可能會做得更過分。

  心裡明明這麼想著，可謝淑婷感覺有些東西變了，眼前的華文麗逐漸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純粹的敵人。

  輕輕咳嗽了一聲，謝淑婷借用之前錦寶說的話，道：「你雖然出身不好，但現在既然落戶插隊了，那就和我們一樣是農民了，我會好好提高你思想覺悟的。

  總之你別想著急功近利，等將來表現好了，說不定再申請去兵團就能通過了。」

  「淑婷，你是不是沒那麼討厭我啦？」華文麗有些緊張地問。

  「只要你不和我爭文年，那我勉強不討厭你吧，」謝淑婷說完，忍不住笑了起來，「嘁！要是早知道你對文年沒興趣，我就不天天瞪著你了，瞪得我最近眼睛累死了。」

  見她們兩個女生關係緩和了，一旁錦寶不由得鬆了口氣。

  從這件事上，她看出謝淑婷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壞，還是能相處的。

  如今和廖飛鴻對比之後，錦寶更確定新來的這些知青中，廖飛鴻更需要防範。

  謝淑婷只是看上了三哥哥的人，三哥哥畢竟是男人，一般來說不會吃虧，那個廖飛鴻就不同了，感覺他對三哥哥似乎有一種成見和敵意，散發的氣息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