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幾乎立刻就聽出說話的人是羅明浩。

  他扭頭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羅明浩拽著他爺爺的手臂。

  「浩浩啊，不是爺爺不想給你買牛雜湯，實在是現在供銷社收一個雞蛋才給三分錢，我要賣十個雞蛋才能給你買碗湯啊。」羅明浩的爺爺嘆氣道。

  「我不管，我就要喝牛雜湯嘛……」

  羅明浩將自己爺爺往牛雜湯攤位的方向拽。

  見到錦寶和江雲的瞬間，他呆呆愣了一下，「你們……」

  錦寶抬頭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咬了一口饅頭，然後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湯。

  羅明浩走到江雲身旁，見他碗裡裝的真是牛雜湯，還已經喝了一半了，說不出的妒忌湧上心頭，他氣憤地質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喝湯啊？你哪來的錢？」

  「我付的錢，有什麼問題啊？」錦寶反問道。

  「這麼貴的湯，你付的？」

  錦寶點了點頭，「怎麼？不行嗎？」

  羅明浩咬了下嘴唇，猶豫了一會兒，問：「你能不能也請我喝？」

  他這話說完，錦寶差點笑出聲，「請你？為什麼要請你喝啊？你以為我家的錢是大風颳來的啊？」

  「那你為什麼要請他？」羅明浩問。

  關於江雲和他媽媽被趕出黃家後，寄居在蘇家的事情，村里人都很驚訝，不過誰都沒說什麼，畢竟那塊地已經劃分給蘇家人了，他們想留誰是他們的自由。

  羅明浩本來因為氣惱江雲不幫自己偷豬尾巴，所以才計劃著把他趕出村子，沒想到他不僅沒被趕走，還因禍得福住進了蘇家……

  誰不知道蘇家是村里最有錢的一戶人？別人家買米是三斤五斤的買，而蘇家買米是按五十斤一百斤的量買，幾乎每天都能吃到大米飯，羨慕死人了。

  盯著錦寶碗裡還沒有喝完的牛雜湯，羅明浩嘴饞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他覺得自己應該和錦寶成為朋友，這樣她說不定就會請自己喝牛雜湯或吃其他好吃的了。

  錦寶被他看得很不舒服，生氣地回視他說：「阿雲哥哥和我幾個哥哥是好朋友好兄弟，我也很喜歡他，把他當成我親哥哥一樣，我請他喝牛雜湯有什麼問題啊？反而是你……

  我和你好像完全不熟吧，你爸媽難道沒教你過禮貌嗎？

  盯著人吃東西很沒禮貌，你懂不懂？」

  感覺周圍不少人目光看向他們，羅明浩的爺爺覺得丟臉，想把孫兒拉走。

  「浩浩，走啦，阿爺換完雞蛋，畀你買兩顆生果糖食，好唔？你站呢兒讓人睇笑話……」

  「我唔好糖果，我想飲牛雜湯嘛，」羅明浩嘴巴往下撇，滿腹委屈地說，「上次趁墟，阿爺你講下次賣完雞蛋會畀我買牛雜湯飲嘅，你又呃我。」

  錦寶問江雲，「他們在說什麼啊？」

  江雲翻譯道：「羅明浩爺爺說給他買糖吃，讓他別待在這裡惹人看笑話，羅明浩不要糖，就要牛雜湯，說他爺爺上次趕集答應要買牛雜湯的，結果騙他……」

  一般這個年代的農村小孩都比較懂事啊，怎麼這個羅明浩像是被慣壞了似的。

  想到他之前當眾說謊害江雲被冤枉毒打的事情，錦寶對他沒半點好感，朝江雲說：「阿雲哥哥，咱們別管他了，趕緊把湯喝了，冷了就不好喝了。」

  「嗯。」江雲也不想理這個羅明浩。

  這兩年他沒少被他欺負，如今終於不用再受他威脅了。

  羅明浩見江雲自顧自喝湯，不搭理自己，又嫉妒又憤恨，「你個小偷！」

  他指著江雲，故意大聲罵道：「那天我確實沒親眼看見你偷雞蛋，但黃阿婆家的雞蛋就是你偷的，你個小偷，你敢說你沒偷雞蛋嗎？怪不得你外公不認你，他也清楚你是個賊……」

  他的話讓江雲的心跳驀然停滯了幾秒，頭下意識低垂下去。

  偷東西這件事就像一個恥辱的烙印……

  雖然不是自願的，但偷東西的人確實是他沒有錯。

  「阿雲哥哥？」錦寶見江雲表情不對勁兒，忍不住問道，「阿雲哥哥你沒事吧？」

  發現江雲的頭越壓越低，羅明浩得意起來，「哈哈哈，看吧，心虛啦！」

  他接著又說：「錦寶，你家住進這樣一個小偷，小心你家的米啊肉啊錢啊全都被他偷走，對啦，說不定連豬圈裡的豬都會被他偷走，我勸你還系把他趕走吧。」

  「我不會的……」雖然聲音很小，但江雲果斷地搖頭，「我再也不會偷東西了！」

  這麼說著，他目光懇切地看著坐在對面的錦寶，像是在求她相信自己。

  「我相信你，阿雲哥哥，從見到你第一天起我就覺得你是一個善良的好孩子，人的眼睛是不會撒謊的，你的眼神很乾淨，你不是一個愛幹壞事的小孩。」

  錦寶的話像是溫暖的陽光，照進了江雲心中那塊陰暗的角落裡。

  他感覺自己可以擺脫以前那個逆來順受的自己，勇敢說出壓在心裡的秘密。

  深吸了一口氣，江雲直視著錦寶的眼睛，說：「錦寶，我是偷了東西，我承認……」

  不等他說完，羅明浩大喊起來，「快來聽聽啊！江雲他承認啦，這個小偷承認自己偷東西啦！你們還說我撒謊呢，我撒什麼謊啦？這個江雲就系一個小偷嘛。」

  附近路過幾個洛湖村的村民，他們好奇地圍上前，「呀！那不系江雲嗎？」

  「喲！真系江雲啊，那小子之前在咱們村連飯都沒得吃，現在居然跑來喝牛雜湯啦。」

  「阿浩說他承認自己系小偷啦？那蘇建民不系養了一個小偷在家裡嗎？」

  無視他們嘈雜的議論聲，江雲眼睛裡從始至終只有錦寶一個人。

  「我偷的那些東西，無論雞蛋、蔬菜還是魚，我一口都沒有吃，我媽媽也沒有吃，是羅明浩他們幾個人吃的，是他們指使我偷東西，如果我按他們說的做，他們就……」

  江雲話未說完，羅明浩急切打斷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啊？」

  「我沒有胡說！我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

  江雲眼神中帶著以前沒有的氣勢。

  他一字一頓地對錦寶說：「別人信不信我，我不在乎，我只想告訴你，錦寶，我不會做任何有害你還有蘇叔叔白阿姨以及小四他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