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小武的途中，白露曾想著等見到小武時一定要好好教育批評他，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可如今真見到了他，她只覺得心疼，一句責備都說不出了。

  抬手抹掉他臉上的污泥，白露眼泛淚光，語氣滿滿都是心疼，「臉怎麼弄得這麼髒啊？瞧瞧鞋子都破了，小武你一個人是怎麼走這麼遠的啊？身上帶吃的帶水了嗎？」

  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媽媽，蘇小武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目光呆愣愣地看著她。

  白露大手貼著兒子的臉頰，繼續心疼著，「你這孩子的膽子真是太大了，穿這麼單薄，晚上就靠在這樹後頭睡，也不怕感冒，這秋天的晚上多涼啊？你這臉都冰涼冰涼的了……」

  「媽媽，」小武的目光凝視著白露的臉，「你真的是……是我媽媽嗎？」

  「傻孩子，我當然是你媽媽啊！」白露稍微側過身子，讓他看清楚自己懷裡抱著的小丫頭，「看看，這是你妹妹錦寶，我和錦寶一起來找你了。」

  蘇小武眼眸驟然亮了幾分，「錦寶……」

  是錦寶，真的是錦寶！

  媽媽和錦寶回來了，她們來找他了。

  這幾天他無論多苦多累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但如今看著眼前的媽媽和妹妹，他鼻子發酸，突然有種眼淚決堤的感覺，再克制不住大哭了起來。

  錦寶被吵醒了，軟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媽媽，找到五哥哥了嗎？」

  她奶糯的聲音含糊不清的，明顯是沒有睡醒。

  張著小嘴打了個呵欠，又過了半晌，錦寶才終於清醒了些，聽出嚎啕大哭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五哥哥，「五哥哥？」

  蘇小武吸了吸鼻子，「錦、錦寶……」

  想到剛才自己在妹妹面前大哭，他覺得很丟臉，臉頰紅了紅。

  他哭的時候，白露沒有安慰他也沒有阻止他，想著小武能哭一哭發泄情緒也挺好的。

  「小武，告訴媽媽，為什麼一個人離家出走啊？」白露問。

  蘇小武抿了一下嘴唇，低垂下小腦袋。

  見他不吭聲，他媽媽嘆氣道：「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但你知不知道你奶奶多擔心你？她兩天沒吃飯，今天差點暈過去，要是奶奶真出了什麼事兒，你……」

  不等白露說完，蘇小武神情變得著急又慌張，激動地反問：「什麼？奶奶差點暈倒了？」

  「是啊，五哥哥，」錦寶說，「奶奶特別自責，還扇自己嘴巴呢。」

  這麼說著，她語氣透著濃濃的心疼，「奶奶那麼大歲數啦，身體經不起這麼折騰的，兩天沒有吃飯，她今天是被林阿姨和四哥哥攙扶回家的。」

  蘇小武臉上流露出內疚和自責的神情。

  兩隻手握成拳頭，他說：「我要回去看奶奶，給奶奶道歉。」

  錦寶輕輕推了推媽媽的胸口，示意她把自己放地上。

  等雙腳踩到地面之後，錦寶拉著她五哥哥的手，猜測著問：「五哥哥你能不能告訴錦寶呀，你是不是被那個趙書記的兒子欺負了？」

  她覺得五哥哥之所以會離家出走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大家都說五哥哥把趙夏明推進了河裡，差點把人害死，但卻沒人能說出五哥哥為什麼推人。

  五哥哥雖然是有點調皮，但絕對不是那種會恃強凌弱欺負人的小孩。

  唯一的解釋是，趙夏明欺負了五哥哥，所以五哥哥才動手推他，把他推進了河裡。

  對視上錦寶亮晶晶的大眼睛，蘇小武微微怔愣了幾秒，「錦寶，你相信我？」

  「當然啦，我相信五哥哥絕對不是那種會隨便把人推河裡的人。」

  小丫頭話語剛落，她身後的白露立刻說：「小武，媽媽也相信你，這段時間你心裡一定藏了很多委屈……是爸爸媽媽不好，離開太久了，沒能好好照顧你，害你受欺負。」

  蘇小武的眼眶再次通紅，終於把自己離家出走的原因說出來了。

  錦寶沒有猜錯，他才是被欺負的那個……

  他和趙夏明同一個班級。

  趙夏明老是笑話他說話有口音，普通話沒有從小在京海市長大的小孩標準，說他是鄉下長大的鄉巴佬，故意聯合其他同學一起孤立他。

  上體育課的時候，老師讓兩兩一組做仰臥起坐，男生都不和他一組，老師只好安排他和女同學一組，於是趙夏明又帶頭笑話他，給他取了個外號「虎妞兒」。

  「以後蘇小武不是咱們班的男生了，是女生，哈哈哈……名字叫虎妞兒。」

  班上其他同學不明白這個外號的意思，疑惑地問：「小明，虎妞兒是什麼意思啊？」

  「虎妞兒是農村父母最愛給閨女取的名字，你們不覺得和蘇小武很配嗎？」

  大家聽趙夏明解釋完，都覺得很好笑，紛紛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後來，每次看見小武進教室，趙夏明都會大聲喊：「虎妞，你來上課啦？你今天怎麼沒有穿裙子啊？虎妞，你讓你奶奶給你縫條裙子穿吧？」

  蘇小武氣不過，抓起趙夏明的衣領就想揍他一頓，結果恰好被老師看見了，老師把李秀娥請到學校，指責蘇小武不會讀書就算了，還喜歡打架欺負同學。

  「幸好我及時看見，把蘇小武拉開，要不然趙夏明同學的臉都要被打青了。」

  聽了老師的話，李秀娥回家後拉著蘇小武狠狠臭罵了一頓，讓他以後不許再打同學，要是再欺負同學，她就把他帶回鄉下去，省得留在城裡給他爸媽丟臉。

  蘇小武為了不讓奶奶再被找去學校挨老師的罵，之後不管趙夏明再怎麼嘲笑他，他都沒有再動手打人。

  因此，趙夏明的氣焰越發囂張。

  學校組織秋遊，老師讓男生們去河邊撿石頭搭灶。

  趙夏明不僅故意撿石頭往蘇小武的後背丟，還大聲笑話說他妹妹錦寶的名字不好聽，「叫什麼錦寶啊？不如叫狗剩，虎妞哥哥和狗剩妹妹，多好聽？哈哈哈……」

  不等他繼續笑，忍無可忍的蘇小武一把將他推進河裡。

  沒人問他為什麼推趙夏明，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指責他，認為全是他的錯。

  「媽媽，真的是我的錯嗎？」蘇小武看著他媽媽，「我想去找你和爸爸問問，到底我做錯什麼了？我只是不允許別人嘲笑我妹妹，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