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幹什麼？」

  許惠紅被迫往家裡退，「這是要搶劫啊？」

  她閨女趙秋潔大哭起來，「嗚嗚嗚嗚……自行車是我家的……」

  「你哭個屁啊，要哭也是我們大伙兒哭！」林玉蘭厭惡地看了趙秋潔一眼，想到之前她罵露露和錦寶臉皮厚就來氣，恨不得扇這臭丫頭一耳光。

  許惠紅為了轉移矛盾，這時候抬手用力往林玉蘭的胸口上一推。

  「林玉蘭你罵我閨女幹嘛？小潔被你們一大幫人嚇哭了，你不安慰她就算了，還罵她，你還是人嗎？有沒有人性啊？」許惠紅聲音尖銳刺耳。

  「你說什麼？我沒人性？」

  林玉蘭漲紅著一張臉，氣不打一出來。

  趙秋潔剛要止住哭聲，手臂被她媽媽用力掐了下，再次大哭。

  「哎喲我的小潔啊，瞧你們把我孩子嚇的，她本來身體就虛弱，不經嚇的……」

  前一秒掐完孩子，後一秒許惠紅立馬蹲下身子輕輕哄拍著她的後背。

  哄了幾句，她把責任全都怪在林玉蘭的頭上，扯著大嗓門又哭又罵，「林玉蘭，你看看你幹的好事兒，嗚嗚嗚，我家小潔要是哭出毛病來，你賠一百輛自行車給我，我都不稀罕。」

  林玉蘭沒想到許惠紅這人倒打一耙的功夫這麼了得，一時竟不知怎麼還嘴。

  突然，趙秋潔喊了一嗓門，哭得更悽厲了，像是被人打了似的。

  許惠紅覺得閨女哭得不夠大聲，藏在暗處的手又掐了下她，示意她再哭慘點，最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整個嗓子都啞了，這樣大家才會同情她。

  其他人見趙秋潔這麼大哭不止，一時間都有點不敢再繼續鬧了。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想被人指責沒人性，沒有再逼許惠紅還錢。

  住趙家隔壁的鄰居李大嬸問：「惠紅啊，小潔沒事兒吧？咋哭得都喘不上氣了啊？」

  她說完，人群中另一個年紀更大的老婦女怕趙秋潔真哭出毛病來，想息事寧人，「哎喲，我看這事兒……要不許強他媳婦兒，你給孩子道個歉吧？剛才你確實太兇了點。」

  「什麼？我給她道歉？」林玉蘭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差點沒憋死。

  許大美忙拍了拍她媽媽的後背給她順氣，然後指著許惠紅的鼻子問：「這種欠錢不還的女人，她閨女就算現在真哭死了，也是她爸媽有問題，憑什麼要我媽道歉？」

  「大美，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呢？」許惠紅像是被傷透了心。

  她抹了一把眼淚，問：「你忘了你剛調來咱們車間的時候，是誰最照顧你的了？」

  「你照顧我？」許大美嗤笑了一聲，「是啊，你想找我借錢嘛，當然最照顧我了，從一開始你就盯上我這個和爸媽住一塊的人，知道我能存下工資，所以和我套近乎。」

  「天地良心啊，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是真心想照顧你……」

  不想聽她再假惺惺說下去，許大美厭惡道：「你要是真心想照顧我，就把錢還我們大家！我們不是搶錢，只是要回我們自己的錢，足足兩年了，你早就應該還我錢了。」

  感覺出大家又起了要錢的念頭，許惠紅哭著說：「我知道我和你們這麼多人借錢買自行車確實不應該，可當時我真是沒辦法啊，嗚嗚嗚嗚……

  小潔她從小身體就不好，我這個當母親的多想天天陪著她啊。

  可為了一家人的生活，為了讓鄉下的公公婆婆吃得起藥，我不得不去廠里工作貼補家用，只能把小潔她送到她姥姥家，天天這麼來回地送她接她，我太需要一輛自行車了。

  嗚嗚嗚……可是家裡沒錢啊，所以我才想著和你們大伙兒借個一塊兩塊的，然後再想辦法慢慢還你們，然而我和小潔她爸爸不管多努力，每個月還是入不敷出，我是真沒錢還……」

  賣完慘，她又更咽著說：「李大嬸，王大娘，陳姐，張嫂子，我知道你們一個個全都是好心人，好心會有好報的，你們就當作是同情我，可憐可憐我，好不好？」

  被她叫到名字的人平日裡和她關係很好，這會兒也不想把關係鬧得太僵了。

  她們借給趙家的錢不多，四家人加起來也不到五塊錢。

  現在不是饑荒時期，米飯還是吃得上的。

  少了這些錢餓不死，多了這些錢也不能變富裕。

  「我覺得吧，惠紅她也確實有難處，大家鄰居之間，遇到困難互相幫忙嘛，」李大嬸率先說，「我反正是不打算要這錢了，就當作是行善積德了吧……」

  不等她說完，一個軟糯可愛的小甜嗓打斷了她的話，「哇！我沒聽錯吧？李大嬸你這話好奇怪哦，原來幫助人騙錢是行善積德呀？」

  沒想到錦寶會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出來，大家都愣了一下。

  李大嬸看向不遠處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的小丫頭，「錦寶，你怎麼這麼說話啊？什麼叫做幫助人騙錢？你沒看見你許阿姨這麼可憐嗎？我們幫幫她，也是出於同情心理嘛。」

  「為什麼要同情一個欠錢不還的人啊？她當初既然承諾要還錢，難道不應該砸鍋賣鐵也把錢還上嗎？媽媽從小就教育我，做人要誠實守信，不能不守承諾，難道媽媽教育錯了？」

  李大嬸被質問得啞巴了，嘴裡只能說出，「這……這……」

  「這」了好幾聲，依舊說不出下文。

  一眾人覺得錦寶說得有道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啊，如果開了這個先例，那我們是不是都可以欠錢不還了啊？以後真有人遇到困難，誰還敢借別人錢？」

  「對啊，而且誰曉得她是真沒錢還是假沒錢，我看她家這擺設都還挺不錯嘛。」

  「李大嬸，不是我說你，你的錢不要了那是你個人的事，你憑啥把自己說得那麼高尚啊，好像我們和趙書記夫妻倆要錢，我們就是沒有同情心的人了似的。」

  「就是，我們要回我們自己的錢，有什麼錯？」

  一霎那，所有人重新把矛頭指向許惠紅，讓她馬上還錢。

  「我沒錢，我真沒錢，不然你們去搜，搜到一分錢，你們儘管拿走。」

  許惠紅還要再哭窮，錦寶拍了幾下小手，等大家全部安靜下來後，說：「我有一個主意，許阿姨，你既然沒錢，又欠著一百五十塊錢的債，不如你把自行車賣給我吧？怎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