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楊林的南部,離著寨子跟烽燧堡還有五里多地的地方,元晟見到了那所謂的“商隊”。
一群狼狽不堪的異族人,那些護衛打扮的人,基本上個個帶傷,而且很多人傷勢不輕。
這個所謂的“商隊”,一共二十三個人,除了戰馬之外,再無其他貨物,這他娘的是商隊?
鐵奴靠了過來,不著痕跡的指了指那些戰馬,低聲給元晟解釋:
“郎君,他們的戰馬,現在都已經脫力,無法繼續騎乘!”
“嗯!”
元晟點了點頭,騎著大黑馬上前,根本就沒有下馬,就這么居高臨下的看著那些異族人:
“商隊?”
那些異族人個個握刀戒備,而鐵奴他們更是張弓搭箭,只要元晟一聲令下,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射殺眼前的這些異族人。
一個大胡子異族人站出來,對著元晟叉手一禮:
“石罕見過貴人!”
“哦?會說中原話!看你這樣子,以前去過中原?還是生活在中原?汴梁?河西?敦煌?”
大胡子的中原話,說的不比陳大他們差,這倒是有些出乎元晟的預料:
“石罕?昭武九姓的石姓?”
石罕有些震驚,實在是元晟此時的氣場太強,讓他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回貴人的話,我們數代人一直居住在敦煌,自大唐始,家中人世代行商!”
看了看石罕身后的那些護衛,元晟又瞇眼看向石罕:
“怎么到了此處?”
“回貴人的話,我等商隊帶著貨物從于闐歸來時,在這里遇到了馬匪,商隊大部被殺,貨物被馬匪劫掠!”
石罕嘆了口氣,一張臉上除了愁苦再無其他。
可石罕的身后,一個胳膊被射傷的高大漢子,卻是滿臉的憤怒:
“甚的馬匪,家主,這明明就是炎海那個老鬼在報復咱們!”
“閉嘴!”
石罕回身,狠狠的瞪了一眼高大漢子,高大漢子脾氣暴躁,此時卻是訕訕的閉嘴。
元晟靜靜的看著他們,石罕卻是額頭冒汗:
“貴人,我們在此借宿一晚,明天就離開,您看如何?”
“不如何!”
元晟聲音平靜,可說話語氣卻不容拒絕:
“把禍水引到我們這里來,然后你們脫身而去?記住了,這里不歡迎你們,離開這里!”
說完,元晟調轉馬頭,根本就不再去看一眼石罕他們。
看到元晟要離開,石罕這次是真的有些急了,幾步跑到元晟的馬前面:
“貴人,我們絕無惡意!”
“大膽!”
鐵奴跟西風,兩個人同時拔刀劈砍,這是要斬殺石罕的節奏!
“住手!”
看到石罕竟然閉眼等死,根本就沒有任何躲閃,元晟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開口阻止了怒火沖天的鐵奴跟西風!
收回橫刀,鐵奴跟西風依然死死地盯著石罕,石罕的那些護衛,現在被人用弓箭指著,根本就不敢亂動。
看著眼前的石罕,元晟此時已經有些不耐煩:
“你是商人,告訴我,我收留你的價值在何處?”
“貴人稍待!”
石罕跑回去,在一匹棗紅色戰馬上的搭袋里,掏出來一個包裹,他拿著包裹再次回到元晟這里:
“貴人,這是上等玉石,是我在于闐高價收購而來,一直貼身帶著,請您過目!”
元晟并沒有去接包裹,鐵奴催馬上前,劈手奪過包裹,親自打開之后,這才托著讓元晟查看。
“籽料!看著還不錯!”
看了看那四塊玉石籽料,元晟點了點頭,這才轉頭看向石罕:
“高價收購?石罕,你常年在絲路行商,這西域地區盛產玉石,特別是于闐國那里,在河邊,隨便就能撿到大小不一的玉石籽料!”
“貴人恕罪!”
石罕低下頭,身上汗出如漿,他是真的不敢再隨意說話,眼前的這位貴公子雖然話不多,可句句都能點中要害!
“我不會貪圖你的玉石,既然你是商人,那就開個價吧!”
順手把那四塊玉石放兜里,元晟冷冷的看著石罕,又瞥了一眼他的那些護衛:
“我不管你們有什么目的,膽敢作妖,死!”
“不敢!”
輕磕馬腹,大黑馬載著元晟向回走去,鐵奴跟西風這哼哈二將,緊隨元晟左右。
其他人這才收起弓箭,跟著元晟一起驅馬往回走,鐵奴回頭看向還呆立原地的石罕,聲音冰冷:
“等什么呢?跟上!”
一行人來到那片大的空地上,這里在之前,那些小部族的人就是被安置在這里。
現在,石罕的所謂“商隊”,再次被安排在了這里,這可是一片風水寶地,當初,這里可是躺滿了馬匪跟回鶻騎兵的尸體。
到目前為止,元晟除了村里的這些人之外,還沒有見過其他的漢族人,這河灣地周圍,都是外族!
哪怕是這次過來的石罕,雖然說著一口流利的中原話,可也是個地地道道的外族人。
之前聽張荷提起過,高昌城里有不少的漢民,而根據元晟自己對這一地區的了解,東南面的敦煌,肯定還有不少的漢民!
石罕說是來自敦煌,這話元晟無法判斷真假,可他常年行走在絲路之上,對外界的了解,肯定要比元晟多。
這次正好有這么個機會,元晟自然要多了解一些,最起碼的,他要弄明白,現在到底是哪一年,這方便他回去查資料。
如今的西域地區,還有整個河西走廊,到處都是一片混亂,各方勢力合縱連橫的,讓元晟根本就沒有辦法判斷具體是哪一年。
中原王朝肯定是矬宋了,這從歸義軍的現狀之中可以判斷,只是再具體的時間,元晟無法推斷。
歸義軍與中原王朝的聯系,從來沒有中斷過,雖然很多時候也是斷斷續續,可終歸還是有聯系的。
再一個,石罕能夠來到這里,如果操縱的好,這就是一個機會,操縱不好,元晟就該考慮換河灣地的防御問題。
村里人彪悍,不單單是男人,就連村里的女人都彪悍的很,哪怕是張荷,之前聽到哨聲,看到彩蝶不在的情況下,手里也是拎著菜刀出來的。
慢慢接觸的多了,元晟也是體會到了當年大唐邊軍的厲害,這完全就是在惡劣的環境之中,被硬生生給磨煉出來的。
如果元晟舍得下本錢,把村里的這些年輕人,全部提供鐵奴他們這樣的伙食標準,每天再下死力氣去訓練他們,那河灣地這里,將會比之前的黑風更加強悍!
當年的安西都護府,大唐駐軍就那么多,卻能夠鎮守西域一個半世紀,就是因為安西鐵軍的強悍!
可惜,威鎮寰宇的安西鐵軍,最終被老李家那群敗家子,給徹底斷送掉了。
這讓元晟想到了一個斷片,那雖然是銀行的宣傳片,可這部《大唐漠北的最后一次轉賬》之中,最讓元晟可惜的,就是那最后的白發兵!
想到這里,元晟情不自禁的吟誦起來:
“萬里一孤城,盡是白發兵。生是漢家人,死亦大唐兵!”
站在寨墻上的陳大,看到元晟他們全須全尾的回來,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趕緊帶人出來查看:
“小晟,如何?”
“說是敦煌的商人,從于闐回來的路上,被炎海給下了黑手,也不知道真假!”
對于石罕的話,元晟根本就不會相信太多,這些商人,能夠在危險重重的絲路上行商,有一個算一個,絕對沒有一個好鳥。
一邊下馬,元晟一邊指了指遠處的胡楊林,胡楊林后面就是那片寬闊的空地:
“陳爺,我把他們安排在了那片空地上,您還是過去看看吧,實在不行,直接宰了!”
說完,也不管那么多,元晟把韁繩扔給鐵奴,把裝著烏木弓的弓囊掛在馬上,就直接進了寨子。
林河很狗腿的跑過去帶路:
“元郎君,您就放心吧,小娘子就在我家里呢,我家那婆娘雖說笨手笨腳的,可照顧孩子還是挺上心的!”
其實也沒幾步路,一會兒就到了一個不大的院落前,大老遠就聽到這里有小孩的哭鬧聲。
林河根本就沒當回事,拍著胸脯跟元晟保證:
“元郎君,不是我吹噓,咱們整個村里,比我家婆娘賢惠的,還真沒有幾個,這照顧孩子,還是我家婆娘最拿手!”
低矮的圍墻,根本就遮擋不住里面的情景,一個臟兮兮的婦女,正在胖揍一個小屁孩。
小屁孩被摁在那里,屁股被婦女狠狠的抽著,小屁孩呲哇亂叫,一會兒就嚎哭不止。
元晟滿頭黑線的看著林河,這就是你說的看孩子拿手?這完全就是拿手看孩子好不好!
林河卻是洋洋得意,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元郎君,我沒說錯吧,還是我家婆娘會看孩子!”
“有道理!”
元晟跟著進了院子,看到彩蝶正在婦女的一旁拍手叫好,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四只小狗仔就在一旁跟著叫喚!
看到眼前的場景,元晟那張臉頓時變成了黑鍋底:
“彩蝶!”
“阿耶!”
剛剛還在加油助威的彩蝶,轉頭看見進來的元晟,撒開小腿就跑了過來,元晟趕緊蹲下,彩蝶直接撲進她的懷里,瞬間哭成了一個淚人:
“阿耶,你怎么才來!”
“彩蝶不哭,都是阿耶不好,咱們現在就回家好不好!”
元晟抱起彩蝶,一邊哄著她,一邊對林河夫婦感激的點點頭:
“小林,弟妹,謝了哈!”
“元郎君,看您說的,大家都是一個村里的,您別跟我客氣!”
林河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元晟竟然會為了這么不起眼的一個小事,而對他這么個泥腿子說謝謝。
元晟這邊抱著彩蝶出去,還沒到寨子內口呢,張荷這才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郎君!彩蝶!”
元晟不滿的看向后面的康義:
“怎么這么慢?”
康義低頭不敢說話,張荷眼圈紅紅的看著元晟:
“郎君,之前,是奴不讓他們過來的,家里都是郎君的家產!”
“胡鬧!”
元晟瞪了一眼張荷,沒有再多說什么,抱著彩蝶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