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時間還早，雖然張荷已經點了蠟燭，可平時這個時間，院子里正在吃飯呢。

　　本來今天大家回去的早，就是因為元晟身體不舒服，大家想讓元晟早點休息。

　　可元晟現在紅光滿面，精氣神旺盛，根本就不是有病的樣子，而且現在他興致盎然，鐵奴跟西風這才留了下來。

　　鐵奴之前跟甘州回鶻交過手，對那邊有滿肚子的疑問：

　　“郎君，這去中原，可是要經過甘州回鶻跟歸義軍的領地？”

　　那是肯定的啊，元晟對他點了點頭：

　　“對啊，要從西域去中原，要么走河西走廊，要么走北部草原，河西走廊的商路比較成熟，只是現在被這些割據勢力所把控！”

　　張荷剛剛聽到元晟說了汴梁，可她對中原知之甚少，也就是最近這段時間，從元晟這里，知道了一些中原的事情：

　　“郎君，這汴梁，可是如長安一般繁華宏偉？”

　　“肯定沒有長安的氣勢恢宏，不過要說繁華嗎，只能說是各有千秋吧！”

　　汴梁是商業繁華，但是卻缺少了長安的那份大氣磅礴，元晟同樣對趙宋沒有什么興趣。

　　管他什么李唐還是趙宋，有自己賺錢重要嗎？在元晟的眼中，不管是唐朝還是宋朝，都沒有一只山羊重要。

　　可鐵奴他們這些人，一直都是在聽陳大這些老漢們說著大唐，說著中原漢家王朝的強盛，他們對傳說之中的中原向往無比。

　　鐵奴的雙眼中充滿了渴望，忍不住問元晟：

　　“郎君，這汴梁的貴人們，可還會出兵打到西域來？”

　　“就他們？哼！”

　　就老趙家那幫草包，沒被異族打到汴梁就不錯了，還打西域？他們知道西域在哪里嗎？

　　對趙宋一向缺乏好感的元晟，都懶得去說他們：

　　“老趙家那幫軟蛋，還有他們朝堂上那群尸位素餐的貪官污吏，能知道有西域這個地方就不錯了，還打過來？你們想多了！”

　　“郎君，那西域跟中原……”

　　“這不是咱們該操心的，像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更應該關心的是炎海，是能不能換到牛羊！”

　　說著，元晟不耐煩的擺擺手：

　　“時間不早了，你們倆也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要早起，還有那么多木匠活呢！”

　　鐵奴跟西風站起身來，對著元晟叉手一禮：

　　“郎君，我們回去了！”

　　“回去早點睡覺！”

　　“是！”

　　看著鐵奴跟西風離開，張荷也過來拽著彩蝶進屋，她一邊走一邊回過頭來：

　　“郎君，你也早點睡吧，這里一會兒我下來收拾！”

　　就這么一個茶壺，幾個茶杯，哪里用得著張荷專門收拾，元晟對她擺擺手：

　　“沒事的，一套茶具而已，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你們早點睡覺，我這里你不用擔心！”

　　喝了一會兒茶，元晟把茶具收拾好，這才回屋睡覺。

　　雖然依舊是干草堆，雖然連個門窗都沒有，可這睡在屋里，感覺就是比院子里高端大氣上檔次。

　　一大清早起來，洗漱完畢，先是出去跑了一圈，回來練刀，這就是元晟每天清晨的日常。

　　早飯依然是清淡為主，這邊剛剛吃完飯，韓六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大門口。

　　雖然換上了干凈的衣服，也把那亂糟糟的頭發胡子給刮掉，可那一身的猥瑣氣息，卻是怎么都掩蓋不住。

　　皺眉看了看賊兮兮的韓六，元晟對他招招手：

　　“六子，你這一天天神出鬼沒的，給我進來，你這是有事兒？”

　　韓六來到院子里，對著元晟叉手：

　　“元郎君，您這可還要羊？”

　　這小子，這是又去忽悠誰了，元晟有些狐疑的看了看韓六：

　　“哦？要啊，有多少要多少，怎么，你又去阿烈部了？”

　　韓六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哪能啊，就他們那點家當，哪里還有多余的山羊！

　　是北邊的那些回鶻人，就是那些回鶻小部族，這次不知道怎么聽到了風聲，他們來了不少人！”

　　“回鶻人？”

　　元晟站了起來，手下意識的扶在腰間的橫刀上：

　　“北邊還有回鶻人？這是來搶地盤的，還是來收稅的？”

　　“沒有沒有！”

　　韓六趕緊擺手，看到元晟那殺氣騰騰的樣子，趕緊解釋：

　　“他們哪里敢啊，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來咱們這里挑釁，他們都是些小部族，過來換東西的，要不，您過去看看？”

　　“這大漠之中還有人？他們難不成天天吃沙子？”

　　這河灣地的北邊，那可是茫茫大漠，怎么還會有回鶻人的。

　　韓六點頭哈腰的笑著，那一臉的諂媚讓元晟忍不住踹了一腳：

　　“一個大老爺們兒，你自己看看這像個什么樣子！”

　　韓六被元晟踹了一腳，卻依舊笑嘻嘻的靠了過來：

　　“元郎君說的是，這北邊大漠之中環境確實惡劣，可那里地界太大，其中也有不少的水源地！”

　　“原來如此，我說呢，走，咱們去看看！”

　　元晟把牛仔帽戴上，又把烏木弓拿出來上弦，背上箭囊，一身行頭還挺唬人的！

　　韓六跟個狗腿子似的，在他們前面帶路，看的跟著元晟一起的鐵奴跟西風都想踹他，太丟人了。

　　出了烽燧堡前面的空地，元晟習慣性的點了一根煙，一路吞云吐霧的來到了河邊的那片空地。

　　本來空空蕩蕩的地方，現在卻是人來人往的，一個個的高鼻深目的外族人，足足二百多人，頭發胡須亂糟糟的，身上更是臟的要命。

　　那刺鼻的味道，讓元晟一陣一陣的反胃，這他娘的一輩子都沒洗澡還是怎么著。

　　陳大他們四個老漢，此時都在這里，李小木跟牧野他們，都是挎著刀背著弓帶著箭，在周圍盯著那些人。

　　這一個個兇神惡煞的，神色倨傲無比，看向那些外族人的眼神之中，充滿了不屑，元晟還是第一次知道他們竟然還有如此的一面。

　　他們這統一的迷彩服，倒是挺能唬人的，那些外族人倒是老實，根本就沒有人敢鬧事。

　　元晟看了看周圍，直接來到了陳大他們這里，陳大他們這四個老漢，那一臉的矜持樣子，讓元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他們此刻，正在跟一群外族的老頭說著話，看到元晟過來，就對那些外族老頭，嘰里呱啦的說了些什么。

　　鐵奴在元晟身后，他知道元晟聽不懂這些，就小聲的給他翻譯：

　　“陳爺在介紹你，說你是中原來的權貴子弟！”

　　其實元晟只是好奇而已，看了看這些臟兮兮的外族人，他直接向著那些羊群走去。

　　這些外族人帶來了不少駱駝，也有一些馬匹，最多的是山羊跟綿羊，還有不少的皮毛。

　　那些駱駝跟馬匹，都是他們自己騎乘用的，看來他們要出售的是這些羊跟皮毛。

　　看了看那些瘦弱的羊群，元晟皺了皺眉，這根本就沒法帶回去，必須先在這邊喂養一段時間。

　　韓六跟在元晟身邊，一雙賊兮兮的眼睛東瞄西瞅，元晟轉頭看了他一眼：

　　“六子，這些羊我都要了，你去跟他們談談，問問他們是要銅錢還是要布匹！”

　　“元郎君，交給我了，我現在就去跟他們商量商量！”

　　韓六一轉身，把帽檐往下拉了一下，整個人竟然再也看不到一絲猥瑣氣息，一雙骨碌碌亂轉的眼睛讓他顯得精明強干。

　　這他娘的，元晟看的有些目瞪口呆，這分明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影帝啊，真真是個人才！

　　西風跟鐵奴對視一眼，對韓六佩服的五體投地，鐵奴小聲嘀咕：

　　“郎君，這小子不去經商，還真是屈才了！”

　　元晟非常贊同的點點頭：

　　“我也這么覺得！”

　　這一圈轉下來，元晟非常郁悶的發現，這里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會說“外語”，就他一個人需要帶翻譯。

　　來到河邊，看著村里的不少人都在跟這些外族人說話，元晟轉頭看向鐵奴：

　　“大家說的都是回鶻語？”

　　“是的郎君！”

　　可這邊聽說還有不少的漢民，像鐵奴他們也都會說漢語，怎么一遇到外人，大家都說回鶻語：

　　“怎么沒人說中原話？”

　　“這個……”

　　鐵奴跟西風都是語塞，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元晟轉身向著陳大他們走去，哥們兒現在怎么說，那也算是“有錢人”，這總不能在自家門口，卻去說外語吧！

　　“各位，鄙人元晟，不知各位怎么稱呼！”

　　沒理會陳大他們的眼色，元晟直接對著那些外族老頭點點頭，一只手按著橫刀，一只手提著大弓。

　　元晟現在的態度，可以說是倨傲的沒邊了，可那些外族老頭都是對著元晟叉手行禮：

　　“見過元郎君！”

　　元晟本來個子就高，他這么大馬金刀的往這里一站，那些外族老頭都是感覺到了強大的壓迫感。

　　對著這些外族老頭點點頭，元晟表情淡漠：

　　“各位好，是這樣的，既然大家都會說中原話，那今后來到這河灣地，就別再說回鶻語了，我這人天生愚笨，學不會這回鶻語！”

　　“元郎君……”

　　一個外族老頭剛要開口，元晟不耐煩的擺擺手：

　　“你們聊你們的，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完，元晟轉身就走，干凈利落的一塌糊涂。

　　陳大他們都是一言不發，就看著那些外族老頭吃癟，等元晟走了之后，這才跟那些老頭繼續說話。

　　可這個時候，陳大他們都已經開始說起了中原話，那些外族老頭則是瞇眼看著走遠的元晟。

　　當年的大唐，對這西域地區的影響力確實非常大，最起碼，西域的這些外族人，現在多多少少還能說中原話。

　　特別是那些老人，中原話說的那叫一個溜，元晟可不會慣著他們這些外族人，既然都會說漢語，那干嘛跟哥們兒說回鶻語，哥們兒尷尬不尷尬。

　　至于那些外族人怎么想，那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