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虎不知道閻象是如何說服的袁敘，收到百輛車糧食後，他就帶著兵馬向東南遠離了陰陵縣三十里，消息傳到袁敘、閻象耳中，整個陰陵城上下都大大鬆了口氣。

  陰陵縣西五六十里是西曲陽，再西五六十里便是壽春，陰陵縣、西曲陽、壽春幾乎在一條直線上，在陰陵縣南面就是百里的鳳陽山脈。

  益州、荊州、揚州、交州境內都存在著大量的南蠻，但漢朝是個極其強勢的王朝，正因這個原因，儘管涼州羌、烏丸人、南蠻人都生存在漢朝境內，但真正肥沃平原土地都被漢民占據，南蠻人也只能依靠山林、水澤聚居在一起，百里鳳陽山也就成了九江蠻的一個相對集中的聚居地。

  除了鳳陽山外，九江郡東部的全椒、阜陵、歷陽三縣境內也有延綿幾百里的丘陵山林帶，這裡也是九江蠻聚居地，而這裡與丹陽郡比鄰，長江對岸同樣是一系列丘陵帶，主要聚居著丹陽蠻，也就是丹陽「白耳」精兵的聚居地。

  漢朝是控制欲很強的王朝，無論是在涼並幽三州，還是在南方的荊揚交三州，肥沃平原上都很少設立重城，就算設立了也較為分散，反而在臨近山林的地方設立更多的城池，這與中原的城池分布情形是不同的，之所以這樣布局，主要還是為了壓制羌胡蠻造反。

  壓制的時間長了，雙方慢慢就相互交融，逐漸的也就同化掉了，這也是為什麼曹操、劉備、周昕、孫策都能招募到一些蠻兵的原因。

  董虎上一世就是皖人，對兩淮還是挺熟悉的，也不想與九江蠻起了衝突，更不想在山林中被人偷襲，反正他只是出巡威懾，如同看家狗似的，在九江郡到處撒幾泡尿，標記一下領地範圍，儘管他與閻象說是十年和平，可誰都知道，涼州軍或許拿長江以南的地方沒轍，淮河卻不能真正有效擋住涼州軍。

  提前標記領地，一者擺明了告訴江南各路諸侯們，淮南三郡是他董虎的；二者能打擊一下淮南軍各方勢力。董虎如入無人之境，淮南軍上層建築卻對此無可奈何，下面的兵卒、百姓又如何看待上面的官員、將領？三者撕裂淮南軍與曹操、周昕、呂布、周術、劉表等人的關係。淮南軍沒有投降涼州軍，卻任由董虎在境內東遊西逛，就算淮南軍滿口答應聯合起來與董虎幹仗，各路諸侯又如何敢相信？

  淮南軍是拿董虎沒轍的，三千鐵騎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又是一人雙騎的山地羌騎，只要不與淮南軍的主力硬碰硬，淮南軍空有十幾萬兵馬也是沒轍。

  在初平元年（190年）時，袁術尚在南陽郡時就與涼州羌騎交過手，那個時候的袁術也有十萬兵馬，可就是拿董骨所領的五千騎沒轍，不僅趕不走，紀靈還差點死在了董骨手裡。

  淮南軍上層將領吃過涼州羌騎的虧，若是董虎帶著一兩萬步騎情況下，袁胤、袁敘或許能集中數倍兵力圍追堵截，畢竟步兵是兩條腿，只要淮南軍始終盯著涼州軍的步兵追打，雙方就一定會爆發正面硬碰硬的廝殺，可面對四條腿的羌騎就麻瓜了，尤其是面對極為善於奔襲的董虎。

  唯一有可能堵住董虎的，只能是駐紮在鍾離縣的紀靈，因為地形緣故，鍾離縣與淮陵縣之間的通道只有十幾里的寬度，這是九江郡能夠堵著涼州軍的最窄地形，這裡要是堵不住，其他地方就不要說了，關鍵是紀靈沒能堵住，不僅沒有堵住，看著紀靈的表現反而像是投降了董虎似的，這樣的情況也必然被淮南軍上下看在了眼裡。

  紀靈看似投降了涼州軍，陰陵、西曲陽、壽春三城就不敢亂動，因為四縣城池相距太近了，紀靈若反叛攻打陰陵縣，捨棄輜重急行軍也只需要一日時間，急行軍殺到壽春僅需要兩三日，這麼短的距離，十萬淮南軍如何敢跑出幾百里四處追殺三千羌騎？

  步兵若與三千羌騎正面一戰，三五倍的精銳步卒就可與之對抗，可若三千騎繞過鳳陽山，在兩三百里的平原上亂跑，那就需要十倍、二十倍的兵力，十萬步兵需要形成幾個兵團錯落有致排列開來，在兩三百里範圍內排開橫推，兩個相鄰的兵團相互支援的時間不能超過一日，一旦三千騎與任何一個兵團對抗廝殺，其他兵團就要第一時間內增援、圍殺，可這種法子有個關鍵點，那就是三千騎必須強攻一個兵團，雙方必須糾纏在一起，否則的話，三千騎隨時可以從兩個兵團之間的間隙一溜煙跑了沒影。

  董虎一人雙騎，與當年董骨殺入南陽郡到處亂跑時情形一樣，就是擺明了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淮南軍上層將領吃過這種虧，再加上紀靈的態度不明，淮南軍就算有心驅趕也是無能為力，也只能坐視他到處撒尿做標記。

  淮南軍又不是傻子，他們不可能輕易冒險驅趕董虎，但這種態度一定會激怒江南各路諸侯，各路使者一定會在壽春城內吵翻了天，而事實就是如此，當袁敘、閻象、孫策看到董虎領著三千騎南下了，看著架勢像是前往浚遒、合肥兩縣，他們也只能無奈連夜回返壽春商議，等到他們回到壽春後，閻象當眾在府衙帥台上說了一遍，程昱、陳群、蒯越、陳宮等人當堂便炸了鍋。

  這個站出來叨叨一通，話語還沒說完呢，那個又跳了出來，全是批鬥董虎和涼州軍，批鬥了好一會，或許是不滿袁胤、袁敘等人的沉默態度，也可能感覺只批鬥董虎一人不過癮，蒯越看到皺眉不已的劉辯時，竟然冷臉轉身……

  「劉辯！」

  「你真的要與禍國殃民的董賊同流合污嗎？難道就不怕遺臭萬年？」

  蒯越話語一出，所有人全都陡然挺直了身體，神色不一看向冷臉的劉辯，若是董虎看到他這個樣子，很難相信從來都是唯唯諾諾的小子會露出酷酷表情……

  「劉辯你……」

  蒯越正待再次表達自己的憤怒，劉辯猛然上前一步。

  「大兄已經傳令青兗，再次徵募十萬兵卒，汝南郡境內的征南軍、廣陵郡境內的征東軍共有十二萬……」

  「什麼——」

  袁胤大驚站起，原本跪坐著的十餘人全都一臉震驚站起，閻象更是一臉急切上前。

  「這……這是真的？」

  看著閻象蒼白且消瘦的面孔，劉辯心下一嘆。

  「袁紹、公孫瓚聯手擊敗了黑山軍，黑山軍損失慘重，已經退入了并州境內……」

  眾人心下一驚，孫策更是大步上前。

  「消息可真？」

  劉辯默默看向所有人，見他們臉上的欣喜，心下卻不知是什麼滋味……

  「漠南漠北再加上并州境內的兵馬有十萬，不算上烏丸騎，僅漠北草原就超過三萬騎，雁門郡平城內有兩萬步騎，太原、上黨、河東有五萬烙字屯田步卒，都是當年匈奴人烙下的烙字軍，此等兵力共有十萬。」

  「河內有一兩萬西園八營精銳，東郡有一萬正兵一萬輔兵，兗州境內有一萬步騎，渤海郡有孫牛精銳破軍營和一萬屯田輔兵，共計六萬兵馬。」

  「征東軍、征南軍共有十二萬，本王自淮陵前來時，大兄已經向河內、兗州、青州、渤海郡下達了擴兵軍令，其中河內、渤海郡各擴兵兩萬，青州、兗州各擴兵四萬，全是大兄在開封之戰俘虜的兵卒、青州黃巾軍精壯俘虜。」

  董虎沒有看向蒯越，而是看向閻象，面上露出些許嘆息。

  「閻主簿應該知道本王的意思吧？」

  「大兄徵募的十二萬兵卒看似是民壯，事實上卻絲毫不比淮南軍差了半分。」

  「在各路諸侯圍攻雒陽時，大兄就曾說過，各路諸侯一開始是用天下大義徵募的兵馬，有一些是各郡國原有的郡兵，包括各縣尉手裡的兵卒、圍剿各地占山為匪的郡兵、為了大義而自願從軍的敢戰兵卒，開封之戰時的三十萬兵馬雖然指揮混亂，沒有整合起來，但卻是敢戰卒，遠比此戰之後各路諸侯再次徵募的二三十萬兵卒強大。」

  「十二萬卒雖是重新徵募，卻不是普通民壯！」

  劉辯神色鄭重。

  「黑山軍戰敗，激怒了大兄。」

  「劉表自江夏郡越過山嶺，屯兵平春、鄳縣、軑國、西陽四城，直接威脅到了兩百里外的平輿城，激怒了大兄。」

  「新徵募的十二萬兵馬，可以北上與袁紹、公孫瓚廝殺，也可以南下殺入九江、廬江郡……

  說著，劉辯冷臉看向面色大變的蒯越。

  「來年，大兄肯定會與袁紹、公孫瓚廝殺，就算大兄想隱瞞也隱瞞不了，但也可以自汝南郡殺入江夏，轉而向西殺入南郡，殺入襄陽，宰了劉表……屠光中盧縣所有蒯氏一族！」

  「別以為大兄不能同時打南北兩場戰爭，袁紹可以堵住滏口陘、井陘道路，卻堵不住并州軍自上黨郡進入河內，也擋不住草原數萬精騎從代郡、上谷郡殺入幽州！」

  蒯越指著劉辯，面色漲紅的能噴出鮮血，雙手更是顫抖不已，他能從劉辯話語裡聽出濃濃殺意。

  「你……你……」

  「你姓劉——」

  蒯越憤怒暴吼，可那又如何？劉辯就算再如何想要漢室中興，他又如何能左右董虎和涼州軍的意志？

  劉辯心下很清楚，涼州軍短時間內擴張得太過迅速，根基已經有了些不穩，急需停下腳步鞏固青兗豫徐，可他更加清楚涼州軍的可怕，若大兄不在乎青兗豫徐地盤，集中力量攻打任何一方諸侯，都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劉妍、劉辯姐弟倆是最了解涼州軍體系的人，正因了解，他才不願意看到涼州軍刀兵南向。

  可這一切都有個先決條件，就是不能真的激怒了涼州軍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