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虎突然陷入了《三國》曹操在漢陽郡時的尷尬境地。

  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正當他在「退與不退」問題上猶豫時，劉辯跑了過來，不僅有他一人前來，後面還跟著唐姬、唐昭、高順、宦官張浚和兩個清秀婦人，看著樣子像是劉辯的妻妾，可看到唐姬和另一個婦人抱著的孩子時，董虎鼻孔就一陣粗氣直冒。

  「你小子越來越出息了啊？不僅把媳婦帶在身邊，更是拿孩兒做擋箭牌，難道這樣就以為咱不敢揍你？」

  「哼！」

  董虎不滿冷哼，但他還是上前察看起孩子情況來，從唐姬懷裡抱起一歲多的女娃，看到這一幕後，劉辯方才將心頭的石頭放下，知道這一關算上過了，猶猶豫豫走在董虎身旁。

  「辯弟沒想著阻止大兄，是……是想前去漢中之時，將……將高順大哥託付給大兄……」

  「真的？」

  董虎嘴角若有若無上翹。

  「有能力在亂世爭霸也就罷了，沒有能力卻耍各種小心思，那就是家破人亡的開始！」

  董虎話語一出，劉辯額頭瞬間冒出了汗珠……

  「你這閨女看著還算不錯，與咱的四兒年歲也差不多，將來就給四兒做媳婦吧。」

  劉辯心下大喜，兩家能結成親家，日後也再不用再擔心，忙說道：「全聽大兄的，大兄說如何就如何！」

  董虎抬眼看了一眼，又莫名搖頭，就在劉辯不明所以時，他卻轉而看向依然冷臉不語的高順。

  「輜重營有一萬淮南軍，高呆子你若看得上眼，就做淮南軍的營主好了。」

  高順沉默了數息……

  「諾！」

  董虎知道高順的脾性，對他不咸不淡的態度也不怎麼在意，用手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直至一群人坐下後……

  「你小子應該知道，無論是誰想要阻止，在朱儁、劉繇殺了張邈，在咱拿下了沛國、陳國、徐州後，咱都會強攻汝南郡！」

  「任誰也無法阻止！」

  劉辯低頭不敢辯解，心下卻感慨連連，在途經相縣時，他能通過張飛挑釁姐姐看出一些端倪，能看到朱儁、劉繇對張邈不聽軍令不滿，知道他們想逼迫姐姐交出青州軍兵權，可他又哪裡能想到朱儁、劉繇、孫策如此激進？他心下想不明白，難道當年美陽大營的教訓還不夠嗎？

  見他如此，董虎也不再去想宛城錦衣衛密探送來的密報，用著手指逗弄了幾下不哭不鬧丫頭……

  「你小子雖膽小卻不笨，應當知道咱若想奪沛國、陳國，就算他朱儁有兵十萬，咱也照樣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留著他，不過是咱不想而已，至於為何……你小子應該比誰都清楚。」

  「所以呢……」

  「咱準備拿下汝南郡後，就不準備再次攻打淮南三郡，可意外又發生了……」

  「呂布殺了袁術。」

  董虎抬眼看向一臉苦澀的劉辯。

  「你從宛城前來此地，想來是看到了袁術的求援信件，至於你為什麼叭叭跑過來？肯定是因為咱進入了廣陵郡……別狡辯！」

  劉辯不由抬頭張嘴，但在看到董虎的目光後，又低頭不語起來……

  「咱可以明確告訴你！」

  「淮河擋不住咱，即便咱現在退回到淮河北岸，即便淮河上沒有咱一條船隻，咱只要想，隨時都能殺過淮河。」

  「咱保證做得到！」

  劉辯再次抬頭，臉上多了些震驚、不解……

  「淮河根本擋不住咱，能擋住咱的，只能是長江！」

  「在兗州時，我軍沒有南下攻打沛國、陳國的計劃，但朱儁殺了張邈，青州軍徹底失控了，咱不可能讓青州軍肆意禍害百姓，所以咱南下奪了沛國陳國。」

  「一旦拿下了沛國、陳國，咱就會面臨東面的徐州軍、南面袁術的圍攻，無論陶謙死沒死，咱都必須拿下徐州，必須拿下汝南郡，否則咱就會面臨沒完沒了地攻打。」

  就在這時，董虎大踏步走入廳堂，手裡還拿著封信件……

  「大兄，黑山軍發生了變故，袁紹偷襲了滏口陘，公孫范襲擊了井陘，張燕身受重傷，於毒、眭固、左髭丈八、劉石、青牛角、左校、郭大賢、李大目、於氐根皆戰死。」

  說著，董重將信件送上，廳堂內一時落針可聞……

  「按下葫蘆浮起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看到涉縣、井陘失守，黑山軍戰損六成，董虎心下卻不知是什麼滋味……

  「重，你去召集各營主、營將前來軍議。」

  「諾！」

  董重抱拳大步離去，董虎整理了一下心情，再次看向劉辯。

  「咱原本就沒想著渡過淮河，哪怕咱有能力過河，有實力擊敗淮南軍，咱也不想現在開戰，你應該知道原因。」

  「兵者止戈。」

  「儘管咱有想要穩住根基的想法，但咱不想因為咱的主動開戰而讓九江、廬江郡百姓流離失所，也不想因為大肆募兵而增加剛剛遭受戰亂的豫州、徐州百姓負擔。」

  ……

  「關東諸侯圍攻雒陽，兗州之戰，青州之戰，沛國之戰，徐州之戰，以及今次的爭鬥……」

  「無論你信不信，在這些戰爭之中，咱都是被迫不得不一戰那個人。」

  ……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咱若不戰，不趁著他們力量不足，或是不趁著他們內亂之初幹掉他們，就會有更多百姓慘死在刀兵之下，就會有無數百姓易子而食。」

  「但咱每一次廝殺，咱都是點到為止，沒有進一步擴大戰爭。」

  「關東諸侯圍攻雒陽，咱已經在開封幹掉了各路諸侯的二三十萬主力，別說與黃巾軍聯手了，咱自己就能弄死了他們，但咱還是放棄了。」

  「為什麼？」

  「因為咱很清楚，咱是臨洮羊雜湯小兒，咱是殘暴的代名詞……涼州軍。」

  「一旦在百姓沒有認可咱之前，若真的宰了關東諸侯，讓中原連最後一點秩序也沒了，中原處處都將是盜匪、亂兵，那就是一場災難！」

  ……

  「咱是涼州人，咱很清楚，即便叔父再如何殘暴，即便各路諸侯再壞，他們也只是一人殘暴，只要百姓把自己當成狗，也可以在亂世中苟延殘喘……」

  「可若壞蛋頭子死了，就會冒出百個、千個大壞蛋，百姓就算想當成狗也活不了。」

  「這就是沒了秩序下的殘酷。」

  看著劉辯泛白的面孔，董虎輕聲嘆息。

  「亂世之中，再壞的秩序也比沒有秩序強上百倍！」

  「在各路諸侯圍攻雒陽的那一刻，就已經在向世人表明一件事情，朝廷建立的秩序在崩塌，各路諸侯在建立他們自己的秩序，建立他們自己認為的一個個秩序。」

  董虎嘆息道：「無論叔父多麼殘暴，多麼蠻橫，多麼不好，有一個事實卻無法改變，叔父他在努力維護四百年漢室建造的秩序，而現在的大兄和那些諸侯們不同，我們才是真正的篡逆者，因為我們都在建立自己的秩序。」

  「各路諸侯圍攻雒陽，向大漢朝建立起來的四百年秩序發起挑戰，隨著叔父的身死，大漢朝所建立起來的秩序也隨之轟然坍塌，碎裂成了無數塊，包括大兄在內，天下各路諸侯都在依託朝廷碎裂的秩序中嘗試建立起自己的秩序。」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看著劉辯淚流滿面，董虎心下感慨，但還是硬起心腸視而不見……

  「建立一個秩序，就必須要擁有強大的實力，體現實力的形式有很多種，馬上打天下，安能馬上治天下？」

  「咱很清楚，咱擁有縱橫天下的涼並鐵騎，有咱一手建起的董部義從，但咱沒有那些諸侯們的政治影響力，所以，大兄即便砍下他們的頭顱，也沒有辦法通過柔和手段在中原建立一個嶄新的秩序，殺死他們，只會讓天下碎裂的秩序更加碎裂，碎裂成了粉末，就會有無數大大小小盜匪、亂兵劫掠、屠戮百姓……」

  「所以，在中原沒有影響力之前，就算能殺死他們，大兄也不能去做。」

  「武者止戈。」

  「在掌握戰爭主動權時，若咱覺得不能在幹掉他們後迅速建立一個新秩序，咱就不會選擇動手，除非他們所建立的秩序正在崩塌、粉碎化，有讓百姓大量死於戰亂危險，逼得咱不得不強行出兵干涉。」

  「朱儁殺張邈，青州軍暴動，隨即朱儁身死，你阿姐在沛國、陳國建立的秩序轟然坍塌。」

  「陶謙病逝，徐州原有的秩序崩塌，若是徐州有一個力壓群雄的強者，是可以在短期內建立一個嶄新的秩序，但是徐州沒有，徐州境內的本土家族勢力和外軍丹陽兵是一個平衡，但隨著呂布、劉備的進入，這個平衡也就會被徹底打破，原有的秩序就會在彼此戰爭中徹底碎片化。」

  「所以，咱若不強行出兵干涉，豫徐百姓都會有無數百姓死於戰亂。」

  「此非大兄所願。」

  董虎鄭重道：「大兄是武人，是涼並戍邊軍人，保家護國是戍邊軍人的天職，也是邊軍將領的驕傲。」

  「保國……國以我涼並之人為賊，自十餘年前就是如此，所以咱只能儘可能地保住百姓，無論誰都無法阻止咱的意志！」

  「但你也應該能從咱的話語有所悟，自你爹病逝，自咱統領兵馬抵擋各路諸侯，自初平元年（190年）至今已有四年時間，咱在河南尹、潁川郡……包括你小子督領的南陽郡都實行的低賦養民政策，咱也算是在中原有了些小小名望，所以在曹操亂兗州，在朱儁亂豫州，在陶謙死後，咱可以強行出兵干涉，最短時間裡平息戰亂，最短時間裡建立起秩序。」

  「但淮南三郡……乃至整個江南則不同，咱在淮河以南沒有任何民望，所以，咱沒有繼續向南的心思，你也根本不用擔心，不用擔心咱在短時間內拿下江南，斷絕了朝廷最後一絲中興希望。」

  董虎站在神情不安的劉辯面前，一巴掌拍在他頭頂。

  「咱沒有大舉南下的念想，但這不意味著咱會忍受他人的主動挑釁，不意味咱沒有實力弄死了劉表，搶了整個荊州！」

  「哼！」

  「劉表老兒不僅派了一萬兵馬要跑來與咱幹仗，更是遣大將黃祖威逼平輿城，真當咱好欺負，不敢殺入江夏郡，殺入襄陽嗎？」

  劉辯大驚，連忙擺手。

  「不會不會……」

  董虎又一巴掌拍下。

  「啪！」

  「你若再敢替那老兒辯解，咱就認為你與那該死的老兒勾結在了一起！」